1932年11月的秦岭南麓,寒风呼啸,枯叶纷飞。
红四方面军两万余名战士拖着疲惫的身躯,在鄂陕交界的险峻峡谷中艰难穿行。这支刚从鄂豫皖根据地突围的队伍,衣衫褴褛、粮弹匮乏,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穿,鲜血渗入冻土。
他们身后是蒋介石30万大军的铁壁合围,前方是号称“鬼门关”的漫川关——一道横亘于陕鄂咽喉的绝险隘口。胡宗南的狂言回荡在山谷:“漫川关,就是红四方面军的坟墓!”

1932年夏,蒋介石发动第四次“围剿”,以30万重兵压向鄂豫皖苏区。红四方面军苦战数月,终因张国焘的“左”倾指挥陷入被动,被迫于10月西撤。这支由徐向前、陈昌浩率领的队伍,携1.5万支枪、2万余人,计划经陕南入川建立新根据地。
然而,国民党军如影随形,胡宗南第一师、肖之楚第四十四师、冯钦哉第四十二师等部以6万兵力前堵后追,将红军逼入漫川关以东的康家坪至任岭峡谷——一处长仅十余里、两侧悬崖壁立的“死亡陷阱”。

11月11日深夜,红军先头部队抵达峡谷时,发现杨虎城部三个团已抢占漫川关主峰,封锁西进道路;东北方张家庄一线被敌四十四师占据,东南方胡宗南两个旅逼近雷音寺,北面冯钦哉部自石窑子压来,后方六十五师、五十一师切断退路。红四方面军被压缩在狭窄谷地,若不能突围,全军覆灭近在咫尺。
分歧:张国焘的“化整为零”与徐向前的“铁拳突围”总指挥部内,一场决定红军命运的争论激烈展开。
张国焘主张“化整为零,分散游击”,认为集中突围无异于“让敌人包饺子”。但徐向前拍案而起:“分散等于自杀!我们是一块整肉,敌人吞不下;若切成碎块,必被一口口吃掉!”

这位黄埔一期出身的将领深知,唯有集中兵力从敌军结合部撕开裂口,方能绝处逢生。陈昌浩力挺徐向前,最终决策:以红十二师三十四团(团长许世友)和红七十三师二一九团(团长韩亮臣)为先锋,强攻北山垭口——敌四十四师两个旅防线的薄弱接合部。
徐向前紧握许世友的手:“全军安危,唯此一举!”许世友,这位以大刀闻名、从少林寺走出的悍将,率部冲入夜色。
血战:垭口高地的生死拉锯11月12日拂晓,战斗打响。许世友的三十四团扑向北山垭口,一条宽仅30米的羊肠小道成为唯一通道。两侧深渊万丈,敌军机枪织成火网,子弹如蝗虫般倾泻。
一营战士刚冲上山脊便被压制,尸体滚落悬崖。许世友赤膊提刀,率二营迂回侧翼,以手榴弹开路,硬生生炸出一条血路。战至正午,三十四团以500人伤亡的代价夺取前沿小山包,但敌军立即以两个旅反扑。
“全营五六百人,撤下时只剩80人!”许世友回忆道。

一营营长阵亡后,号兵接替指挥;战士们用刺刀、石块甚至牙齿搏斗,阵地反复易手七次。与此同时,韩亮臣的二一九团在龙山制高点与敌四十四师130旅血战。韩亮臣中弹牺牲,副团长徐世奎高呼“人在阵地在”,率残部死守山头。松林被弹片削成木桩,战旗碎成布条,鲜血浸透冻土。
11月13日黄昏,三十四团终于控制垭口。徐向前命令全军轻装,马匹、辎重尽弃,伤员抬行。两万余人如长蛇般挤过狭窄通道,头顶是敌军照明弹的惨白冷光,耳畔是追击炮火的轰鸣。

许世友率残部死守阵地,直至最后一支队伍通过。此役,红军以2000余人牺牲的代价突围,三十四团和二一九团几乎打光建制,韩亮臣等数十名指挥员血洒疆场。
突围后的红四方面军翻越茶壶岭,克竹林关,疾行200里跳出包围圈,最终在川陕边境建立根据地,为长征保留了一支主力军团。
徐向前晚年仍心有余悸:“若当时分散或迟疑片刻,历史或将改写。”而胡宗南的狂言沦为笑谈,漫川关反成红军坚韧的丰碑。
今日的漫川关,烈士陵园矗立着350座无名墓碑,碑文仅刻“1932年11月牺牲”。
松涛阵阵,似在低语那段血色黎明——这是一支军队的涅槃,更是一个民族精神的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