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勾栏的我,因为救了微服私访的皇帝,被皇上封为县主,还赐婚给了五皇子。
五皇子不嫌弃我出身,反而与我琴瑟和鸣,待我极好。
大家都夸我命好,有福气。
可我知道,背地里他们都嘲笑我身世不清不白,不配当皇子妃。
01
一日之间,我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我阴差阳错救了微服私访的皇帝,他问我想要何奖赏,我怯怯的答:「能不能给我找个好人家?」
我出生卑贱,娘亲是勾栏卖艺的歌女,因貌美出众,被醉酒的纨绔玷污了。后来,娘亲难产生下了我,自己却因为血崩死在了分娩那日。
我从小便在勾栏瓦舍长大,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跑江湖卖艺的下等人,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会走上娘亲的老路,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有钱人看中,带回去做个妾。
所以,当皇帝问我想要什么赏赐的时候,我心下微动,毫不犹豫的就说出想让他帮我配个好人家的想法。
好人家。
不必大富大贵,只要能当个正头娘子就行。
我没想到皇帝陛下如此大气。
他大手一挥,颁了一道圣旨。
圣旨上的话咬文嚼字,但我还是大概听懂了。
皇帝夸我性行温良,人品贵重,不但封我当了县主,赐我万亩良田万两金,还将我赐婚给了五皇子,做五皇子妃。
正妃。
我被这泼天的富贵砸晕了头,正迷糊着,院里的姑娘得了消息,都过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语气中满是雀跃:「咱们这勾栏瓦舍里也出了个金凤凰了。」
「皇上赐了好多东西啊!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万两金,也不知道能装几箱?」
「安姐儿如今成了贵人了,咱们这勾栏院也要跟着沾光了!」
……
说了半晌,不知有谁提了一句:「咱们这种地方的人,没学过宫里的规矩,也不知道当皇子妃得如何?」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半晌,才有人出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看看那些高门大户的太太们,个个儿都端庄着呢!」
院儿里有才情的姐姐颇多,有人教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有人教我曲意逢迎、胁肩谄笑。
唯独没人教我端庄。
气氛又一次安静下来。
02
此事没让我忧心多久,因为宫里很快派了嬷嬷来教我规矩。
我被接到了长公主府,因的我没有娘家,听闻我最终将从长公主府里出嫁。
公主府的人待我不温不火,虽都按着礼数来,但我仍能感觉到他们对我不屑,我甚至多次听到他们私底下说我出身卑贱,配不上五皇子。
说实话,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我很自卑,每日里见了人恨不得能像鹌鹑一样把脖子缩起来,可教规矩的嬷嬷不允许,她让我抬头挺胸,对待下人时要露出俾睨一切的眼神,方能震慑住他们。
宫里出来的嬷嬷果然不一般,受教一段时间之后,我自己都觉得我气度变了,举手投足间多了些从容与自信,下人们也不怎么说我了,见了我都只夸我命好,福气好。
与五皇子的婚事,定在了三月后。
因着宫里的规矩,我与五皇子从未见过面,但他却时不时的派人来送我一些小玩意儿,有时候是一副头面,有时候是一块玉佩。
就连难得理睬我的长公主都打趣了一句:「这还未成婚呢,他竟都要把聘礼送完了。」
这些日子,我努力的跟着嬷嬷学习宫里那些繁杂的规矩,学习如何管账当家,如何支撑起偌大一个皇子府的门庭。
临近婚期,我终于得了个空当,溜出了长公主府。
我回了勾栏院。
院里的姑娘们见着我惊讶极了,连忙把我扯进屋子里藏起来。
我知道她们都是为了我着想,宫里的嬷嬷一再交代我需谨记自己往后的身份,让我千万不要再去勾栏瓦舍那样的腌臜之地。
可惜,我就是腌臜人,自然得回腌臜地。
姑娘们看着我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才问:「近日市井间有些流言,不知你听说了没有?」
勾栏院里鱼龙混杂,自然什么流言都听得到,可惜我这些日子被关在长公主府,什么都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
往常与我最为要好的姑娘叹了一口气,说:「近来有许多人抨击你的身世,说你配不上五皇子。」
哦,这个我知道,都不用市井流传,连长公主府里的人都这么说。
「我还听他们说,五皇子是最不受宠的皇子,皇帝把你嫁给他,是为了羞辱他……」她顿了顿,瞧了瞧我的脸色,继续说,「因着这个原因,五皇子多半会对你怀恨在心,你嫁过去,只怕……」
她又叹了一口气。
我也明白了她们的担心与顾虑。
她们担心我嫁过去会饱受五皇子磋磨,甚至……可能会丧命。
我跟着她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嫁给五皇子与我一开始的打算相去甚远,可如今皇帝圣旨都下了,我要是不嫁,那就是抗旨。
只能说,富贵险中求吧。
我与院里姑娘们叙了几句旧,又给她们留了许多银子,这才避着众人,从后门溜回了长公主府。
03
三月时间已过,眨眼就到了我和五皇子成亲的日子。
为了彰显皇恩浩荡,也为了表示对我的尊重,五皇子亲自来长公主府接了亲。
我一路谨记嬷嬷的教诲,丝毫不敢松懈的完成了繁复的成亲仪式,待被丫鬟们送入婚房时,已经累的头晕脑胀,脚步虚浮了。
我顶着盖头坐在床沿上,腰背按照嬷嬷的教导挺得直直的。
以前在院里姑娘们教我跳舞,练基本功的时候也是这样,腰背挺直站在木头桩子上,一站就是一天,中途若是受不了晃动了,或者掉下来,软荆条的鞭子呼着风的就甩过来了,有时候还被罚不许吃饭。
而现在,无非是挺直腰背坐一坐,虽然累,但比以前好上不少。
就这么等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外面传来响动。
丫鬟们齐齐见礼:「五皇子吉祥,恭贺五皇子新禧!」
我听到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下去领赏吧。」
来了。
我刚刚垮下去三分的背又挺直了些。
五皇子推门进来,隔着盖头我都感觉到门扇带起的微风让龙凤喜烛的光晃了晃。
我蓦地想起来勾栏院姐妹跟我说的流言——五皇子是最不受宠的皇子,把我嫁给他,是为了羞辱他。
我捏紧了帕子,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咚咚」狂跳起来。
他会怎么折磨我?
正紧张着,我突然感觉身边一沉,五皇子一撩袍子也坐在了床边。
我正琢磨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身边人开了口,声音一如刚刚听到的那般温润:「你不用紧张,既嫁给本皇子为妃,夫妻荣辱一体,以后我定会对你好的。」
说话间,一柄玉如意探了进来,挑下了我的盖头。
眼前影影绰绰的红色被一张清俊无双的面容取代。
五皇子生的好,眉目俊郎,鼻梁挺拔,一身红色喜服衬得他白皙如月,正可谓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见我发愣,五皇子轻笑了声:「皇子妃在看什么?」
「我……啊,妾身……」我脸上如有火烧,一紧张差点口误,「妾身没看什么,只是觉得殿下气宇轩昂,仪表不凡,一时有些自惭形秽。」
五皇子眉目柔和,弯了弯嘴角:「莫要妄自菲薄,皇子妃花容月貌,天生丽质,今日一见,倒要比那画像里还美上几分。」
原来他早已见过了我的画像。
我一时羞得面上发热,若此时揽镜自照,只怕我脸颊已经绯红一片了。
五皇子没有继续调笑我,他唤来喜婆,在喜婆的张罗下我与他交杯饮下合衾酒,又分别绞了一丝头发,结发放入了绣着鸳鸯的荷包里,一切琐礼完毕,喜婆与丫鬟们复又退了出去。
皇家婚仪,没有人敢来闹洞房。
婚房里只剩了我和他。
我大着胆子起身:「妾身伺候殿下就寝吧。」
五皇子「嗯」了一声,双手抬起方便我为他宽衣。
大婚的喜服繁复又冗杂,五皇子身形高大,我努力的伸长手臂去解他的腰带,那姿态,仿佛主动攀附投怀送抱。
我抬头偷瞧五皇子,见他神色如常,终于放下心来,有条不紊的替五皇子换好了衣服。
我服侍五皇子躺下,然后才慢慢打理自己。
今日的妆扮是宫里来人梳的,整套头面雍容华贵,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缓缓擦去脸上的铅华,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拆头发。
按理说,这些应该让丫鬟来做,可是五皇子刚刚已经让她们退下了,而且我在勾栏时,这些事也都是自己做,所以我也没有再叫丫鬟进来。
可我没想到宫里梳的式样如此复杂,有一个步摇我无论如何也卸不下来,挂在我的头发上,扯得生疼。
我试了好几次,正火大的想要直接生扯时,一双手覆了上来。
刚刚躺在床上的五皇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他身着月白色暗纹里衣,伸手接过挂在我头上的步摇,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安慰我说:「没事,流苏勾到了,我帮你。」
我坐在他身前,从梳妆台上的铜镜里偷瞧。
五皇子手指修长匀称,拨弄着我的头发,偶尔擦挂过我的耳朵,引得我一阵轻痒,下意识的就绷紧了身子。
很快,步摇取下来了。
我理顺了头发,换了衣裳,躺在了五皇子身边。
上有龙凤喜罩,下覆织金元帕,床前喜烛微晃。
洞房花烛,整夜未消。
04
次日起床的时候,我浑身酸痛得不行。
看五皇子,他倒是神色如常,似乎没什么影响。
用完早餐,我随五皇子一同入宫谢恩。
这是我第一次进宫。
皇宫巍峨壮观,红墙绿瓦,高门厚壁,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如今被我踩在脚下,顿生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我与五皇子随着来接引的太监步入宫廊,抬头望去,天空被高墙划分成窄窄的一块,尽显逼仄。
皇帝陛下很忙,但他还是抽空宣召了我们,说了一些龙凤和鸣、乾坤和乐的话,然后又夸了我几句温良醇厚、恭谨端敏,让五皇子不要薄待了我。
五皇子温润的一一应下。
见过了皇帝,我们又去后宫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宫里很热闹,坐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各宫的娘娘。
五皇子带着我挨个行了礼,略坐了坐,有太监来说皇帝召五皇子去议事,我不好跟去,便继续留在皇后娘娘处。
五皇子一走,殿里的气氛就变了。
刚刚碍于五皇子在,殿里还有人时不时与我说两句,现在他走了,满屋子人更是没一个人拿正眼瞧我。
她们拿我当透明人,我也不甚在意,自顾自的坐在下首,默默听她们聊天。
聊了半晌,我听见有人说起了我。
「听闻五皇子妃琴棋书画样样精绝,不知有没有机会让我们一饱眼福?」
说话的是兰妃娘娘,我认人快,刚刚五皇子带我行礼时,我已差不多把殿内的人都认全了。
我起身行了个礼,微垂着头:「兰妃娘娘谬赞,妾身不过口耳之学,怎比得上娘娘技艺精妙绝伦,蕙质兰心。」
兰妃娘娘似乎喜欢听我的恭维话,她抚了抚鬓边的头发,勾唇笑了笑,没有再为难我。
可她不为难我,想为难我的人还很多。
一个脆脆的女声响起,是皇后娘娘亲生的瑾荣公主:「我听说五嫂出身勾栏瓦舍之地,那五嫂会不会杂耍?前几日我瞧见那班子杂耍,觉得甚是有趣,五嫂要会的话演给我瞧瞧!」
瑾荣公主话音一落,许多人都捂嘴轻笑,更有人明晃晃的盯着看戏。
皇后娘娘故作埋怨的呵斥了一声:「瑾荣,不得无礼!你堂堂一国公主,怎张口闭口的提那等腌臜地!」
……
皇后娘娘呵斥公主无礼,不是因为她给我难堪,而是因为她提了勾栏瓦舍,落了身份。
我一向会察言观色,见此情景,不由得想起坊间的传言。
五皇子的生母早逝,早年皇后娘娘没有儿子,所以五皇子一直养在皇后膝下,后来皇后娘娘生了自己的儿子,这个便宜儿子自然也就不受宠了。
后来五皇子长大了,锋芒渐露,许是皇后想为自己的亲儿子铺路,又许是她忌惮五皇子,她开始想尽办法的打压五皇子,连带着皇帝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
也不知传言是真是假,但就今日的情形来看,皇后不喜欢这个儿子是真的。
我笑着没有动,低头垂眼尽量表现出一副恭顺样。
瑾荣公主自幼被娇贵惯了,一点也不怕皇后这样不痛不痒的呵斥,她撒娇般的拉了拉皇后的袖子:「母后~儿臣不过就是想看她演个节目而已~」
皇后笑着,没有说话。
满殿的目光再次投向我。
我自小,就被勾栏院的姑娘们教要谨小慎微,因着身不由己,所以不能有脾气。我瞧了瞧后宫里这些娘娘,举一反三的想,皇宫也是身不由己的地方,自然也得收着脾气。
所以无论她们如何折辱我,我都不会生气。
可我如今是五皇子妃,与五皇子同气连枝,我不能让她们折辱五皇子。
我起身,面向皇后与公主的方向行礼:「启禀娘娘,妾身出身民间,曾浅学了几首百姓们乐于传唱的曲子,如果不嫌弃,妾身愿为娘娘奏之。」
我让宫人给我拿来一张琴放在殿中,素手轻拨,缓缓唱着。
这是一首民间传唱,歌颂帝王的曲子,大意是说如今百姓安康,生活富足,全都是因为有一位励精图治、英明贤良的君王。
随着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我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好!」
满殿的人,包括皇后在内,全都急急起身跪下:「参见皇上!」
我一惊,也赶紧转身跪下。
五皇子跟在皇帝身后,看到我时笑了笑。
皇帝随意的摆摆手,径直走到上首位置坐下,见大家都还跪着,说:「平身吧,随意点。」
众人谢恩起身,待坐定之后,皇帝看向我,眼中满是赞赏:「五皇子妃方才唱的歌极好! 民间竟也有藏椟蒙尘之明珠,朕没看错,你果然是秀外慧中。」
我惶恐的谢了恩。
皇后脸上含笑,顺着皇帝的话也夸了我几句,与刚刚的态度大相径庭。
皇帝与众人闲话了几句,眼看着到了用膳的时间。
宫里有成年的皇子不能留后宫用膳的规矩,所以我与五皇子跟皇帝皇后行礼,准备告退。
皇后温和的点点头,说了一些祝我们百年琴瑟、瓜瓞延绵的场面话,赐下了不少赏赐,又从手上褪下个黄金花丝镶嵌珐琅的手镯给我戴上,方才让我们退下。
05
出宫的马车上,五皇子捏了捏我的手,语气温和:「皇子妃今日受委屈了。」
我受宠若惊,心想这点委屈算什么。
我大胆回握住五皇子的手,语气恭敬:「不委屈,有殿下在,妾身无论如何都不委屈。」
五皇子点点头,温和的笑了笑。
之后几日,我与五皇子都相处融洽,白日里他上朝,我在屋子里跟着丫鬟学女红,想着给五皇子绣个荷包。
以前在勾栏院时,我学的无非是些琴棋书画,可供人娱乐的技艺,像女红刺绣之类完全没有碰过。
所以我现在学起来笨拙得不行,刚开始时连针线都拿不好,不过好歹学了几日,倒也能像模像样的缝上几针。
刺绣是个精细活,没有耐心是万万不成的,这日,我绣鸳鸯脑袋,可怎么绣出来看着都像鸡头,绣了拆,拆了绣,反复几次,饶是再好的耐心也磨没了。
我气恼的扔了针线,坐在案几边上生闷气。
以前姑娘告诉我,生气的时候,就找个让自己高兴的事来做,转移的注意就不气了。
我深吸了两口气,想起以前姑娘教的那支舞,那是一支很妩媚的舞,因着舞姿妖娆,怕被人诟病狎戏,所以我成了皇子妃之后再没跳过。
我遣走身边所有的下人,拆了繁复的环佩头饰,穿着轻薄的舞裙,一个人在房间里忘我的舞蹈。
跳到兴头时,突然听到门外轻微的响动,我吓得赶紧停下动作,向外张望。
五皇子随之推门而入。
我心里一紧,惶恐的赶忙跪下:「殿下恕罪,妾身……」
五皇子眼中似有惊艳,我话未说完,他便上前将我扶起:「皇子妃无需多礼。」
顿了顿,又说:「皇子妃舞姿惊艳,以前怎没见过你跳舞?」
我恭谨的低头回答:「这都是不入流的勾栏式样,怕污了殿下尊眼,是以妾身不敢跳。」
五皇子叹息一声:「皇子妃这个身份,倒是束缚了你。」
我心里一惊,他不会是嫌我举止轻浮,要休弃我吧?
还未惊骇完,五皇子又道:「以后在我面前,你不必太过拘谨,放松些,做你自己就好。」
闻言,我抬头望向五皇子,不知为何,竟觉得眼睛有些酸,渐渐控制不住的蒙上一丝水汽:「殿下……」
我知我貌美,此刻身上的舞裙轻薄透肤,佐着雾气朦胧的双眼,一片我见犹怜的模样。
五皇子微动了动,终是抗拒不了,抬手抱起了我,放在了榻上。
经此一遭,我与五皇子的距离近了些,他对我的称呼从一开始生疏的「皇子妃」,逐渐变成了迷离中呢喃的「乐安」。
我与他,竟真的过上了如胶似漆、琴瑟和鸣的日子。
成婚一个月后,五皇子奉召入宫,回来后,便一直心事重重。
我倚坐在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用了浑身解数,才让他展颜一二。
「殿下,朝堂之事妾身帮不了您,但别的……」我在五皇子耳边吹气如兰,舌尖轻舔他的耳垂,「殿下若心情不好,可一定要发泄出来,莫要憋坏了自己。」
自从五皇子说让我在他面前不要太过拘谨之后,我便放开了自己,男女之事,闺房之乐,我在勾栏院里学了那么多本事,不就是拿来用的吗?
五皇子很吃这一套,他温香软玉入怀,直至大汗淋漓,方才揽我入怀,与我说起正事。
「父皇今日召我去议事,说江南水患,想让我去处理这事。」
我正要攀附五皇子的手臂一顿,抬眼望他:「可我们成婚才月余。」
五皇子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我的眼神中带了些许怜爱:「皇命不可违,我明日就得出发。」
我点点头,语气依依不舍:「妾身知道,当然是国事为重,只是……妾身舍不得殿下,而且也担心水患混乱,恐伤了殿下。」
他抚了抚我鬓边碎发,手顺势摸上我的脸:「皇子妃放心,江南一向富庶,这次水患也不算严重,最多耽搁三个月就能回。」
我颇为乖巧懂事的点点头,只眼神里依然流露出不舍。
五皇子难得认真的盯着我:「我已经交代了管家,这两日他会招募一批府兵,届时你选几个待在身边,我不在的日子里,若是有人为难你,你也好有个傍身。」
顿了顿,他继续说:「对了,我身边有个叫十九的暗卫,是名女子,以后也跟着你。」
我听得心惊肉跳,总有种他在交代后事的感觉。
我甩甩脑袋,把不好的念头甩出去,五皇子还在嘱托我,让我待他走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一瞬间红了眼眶,胸口涌上一股暖流,我抱紧了五皇子,将头埋在他颈间,不住的说,让他注意安全,我会乖乖等他回来的。
06
五皇子次日一早就出发了,我醒来时发现身边空荡荡,一问丫鬟,才知道五皇子起来时特意交代了不要吵醒我。
我心里像空了一块,没精打采的洗漱更衣用早膳。
刚放下筷子,宫里来人传话,说皇后娘娘召见,让我立刻进宫。
我心底一凛,五皇子才刚走,那位就急不可耐的来寻我晦气了吗?
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无论如何,总要应对不是?
我跟着接引的太监一路走到皇后宫中,这次殿内人不多,只有皇后和她宫中人。
我恭谨的跪下请安,皇后执着一卷书,看得认真,似是没看见我。
大约一炷香之后,皇后似是乏了,换了个姿势,方才放下书卷,余光瞥了我一眼。
彼时我额头冒汗,双腿不停打颤,但还是尽力控制着身形,不让自己摇晃。
皇后开口了:「五皇子妃何时来的?本宫怎么没瞧见?」
我还未答话,她身边的掌事姑姑便先答了:「刚来一会儿,奴婢瞧着娘娘看得认真,便没通报。」
「嗯。」皇后点点头,随即看向我,「起来吧。」
我赶紧磕头谢恩:「谢娘娘。」
没有丫鬟搀扶,我起身时腿酸得差点摔倒,但好在我平衡能力不错,晃了两下稳住了。
我猜的没错,皇后就是专程想给我点颜色瞧瞧,我刚起身,她便毫不掩饰的开口:「本宫听说,五皇子妃言行无状,身为皇子妃不规劝辅佐夫君,反而拉着五皇子在皇子府做勾栏式样,行狎戏之事?」
「你出身低贱,本宫原本是不同意让你当皇子妃的,你这身份,给你个侍妾都是抬举你,奈何皇上对你青眼有加,给了你个正妃的位置,本宫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如今,你身为五皇子妃,纵使不是大家闺秀,至少也得顾及脸面,不要把你那轻浮孟浪的习性带到宫里来!」
「本宫身为后宫之首,虽不是五皇子生母,但五皇子记在本宫名下,若皇子行为不端,德行有亏,本宫自然有教养之责。」
皇后一通指责,我并未辩解,只恭谨的应着。
她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是气不顺,又拿其他来说事。
「身在皇家,子嗣尤为重要,既嫁从夫,身为正妃,你可千万不能拈酸吃醋,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事。」
这是敲打,也是警告。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一个月五皇子夜夜与我宿在一起,我倒当真忘了他之前那两个通房。
我以前就听人说起过,主母过府后,一般会给夫君以前的通房抬个位份,一来嘉奖她们以前伺候夫君,二来彰显主母的大气。
当然,也有那小肚鸡肠的主母,一嫁进来就把通房打发了的,只不过落下个善妒的名声,不好听罢了。
从宫里出来之后,我上道的把五皇子的两个通房抬了侍妾,后来一打听,一个是自小便伺候五皇子的,一个是皇后娘娘给的,怪不得连皇后都要来敲打我。
07
皇子府事少,府内庶务一般有管家打理,费不了我什么心。
这日,管家来见我,说是皇子府的府兵招募完成,按五皇子的吩咐让我挑几个机灵的保护我。
我坐在廊下,一排穿着府兵衣物的人站在院内,全都低下头,不敢抬头看我。
我问了问管家:「他们身手如何?」
管家恭敬的回答:「已经试过了,挑出来的这些都是身手不错,又老实的,娘娘随意瞧着,挑几个合眼缘的就是了。」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凑近了看。
既然要我挑合眼缘的,那也不能长得太磕碜不是?
我吩咐他们全都抬起头来。
那些府兵很懂事,虽抬起了头,但都闭着眼,怕冲撞了我。
我挨个儿看过去,看到第四个的时候,愣了。
是个熟人。
我不动声色,把这一排都看完之后,随意指了两个,顿了顿,又指了第四个:「就这三个吧。」
管家得了令,领着人下去了,不一会儿,就把我指定的那三个人派了过来。
我院里的管事给他们分派了巡逻任务,我逮着机会同关晋说话。
「你怎么来这里了?」
关晋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府兵,他原先是街边的乞儿,又瘦又小,被其他乞儿欺负,打得奄奄一息,倒在了勾栏院的后门旁。
那时我恰好瞧见了,便把他拖进了院里,给了他一碗肉糜汤。
院里的姑娘们都说他活不了了,可他意志强大,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后来,他就留在勾栏院里当了个打杂的,勾栏院里跑江湖卖艺的多,也不知他使了哪路子的办法,拜了很多师傅,哄的人家教他刀枪拳脚,就这么学了好几年,虽路数杂,但也像模像样,于是,他又从打杂的变成了护院。
此刻见到我,他似乎很开心,黑黑的眸子亮亮的:「姐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小声点,然后左右望了望,低声说:「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来这里了?」
关晋沉默了一下,还是跟我实话实说:「我听院里的姑娘说,五皇子恐嫌弃你出身不好,怕他薄待你,我放心不下,所以……」
「所以你进皇子府当府兵是想来保护我?」我一时心暖,但还是白了他一眼,「且不说五皇子待我如何,就算他真的薄待了我,你又如何保护我?你一个小小府兵,还能打五皇子一顿不成?」
关晋被我说得面红耳赤,嗫喏着开不了口,半晌才蚊蝇般出声:「至少我可以带你逃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我最开始捡他的时候,他还十岁不到,如今六年过去,他已经长成了个半大小子,比我高上一个头,五官也长开了些,眼睛黑亮有神,鼻梁高挺,隐隐有俊郎少年的模样了。
就是这心性……还是小孩子模样。
意气用事。
我又教训了他几句,他一一应下,怕说久了引起麻烦,便让他走了。
反正以后是我的护卫了,教育他的机会还多。
08
三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五皇子料想得很准,三个月刚过,他便回来了。
他水患治理得很好,皇上很高兴,论功行赏,赐下了无数恩赏。
我与五皇子进宫谢恩。
趁着五皇子被皇上叫去议事的空档,皇后娘娘又召见了我。
这次她的殿中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妙龄女子。
皇后的姿态自依然高高在上:「此次五皇子治理水患有功,本宫也甚是欣慰。」
她看了看一直端坐在侧的那个女子,眼睛里少见的带了些柔和:「这是恒国公家的婉晴,我与陛下商议过,准备将她赐给五皇子作侧妃。」
我愣了,此言如一道惊雷劈下,一时间如坠冰窟。
恒国公家的……那不就是皇后的侄女?
皇后丝毫不顾及我在场,只对着婉晴说话:「按着你的身份,便是做个正妃也绰绰有余,此番让你作侧妃,实在是委屈你了。」
婉晴笑了笑,神色间甚是自若:「不委屈,但凭姑母做主。」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方又才扭头看我,见我发愣,她面上有些不快:「本宫之前与你说过,既嫁与皇家,便要以子嗣为重,你与五皇子成婚数月,肚子丝毫没有动静,往后婉晴进了门,你作为正妃,可得以大局为重,莫要行那拈酸吃醋的妒妇行径。」
我……
我之前以为皇后跟我说这话,是敲打我不要苛待了通房,现在才知道,她是为了给她侄女儿铺路啊!
可怜我与五皇子成亲四个月,他有三个月在外治水,而我竟然被皇后以肚子不争气为由当枪使,实在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