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美国西海岸，74岁的黄元申在自家庭院给菜地浇水。

晨光中，他仍保持着僧人的作息——清晨四点打坐，六点诵经。儿子黄吉梁站在廊下看着父亲，恍惚间又想起四十年前电视里那个叱咤风云的霍元甲。

1950年代的香港深水埗，12岁的黄元申在五金厂卸货。装满铁钉的木箱压弯少年脊背，汗水混着铁锈味滴在登记簿上。收工后他总要多跑两个街区，只为省下电车钱去叶问拳馆偷师。

1971年亚视演员招募现场，这个浑身青紫的武行小子，凭一套虎虎生风的咏春拳征服评委，开启了传奇星途。

1978年《剥错大牙拆错骨》片场，赵雅芝NG第七次武打动作时，黄元申伸手托住她后腰：“马步要再沉三分。”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被八卦周刊渲染成“英雄救美”的艳闻。

深夜收工后，两人在油麻地大排档对剧本，路灯将身影拉得很长。那些探讨演技的时光，最终化作一封未能寄出的信，在黄元申贴身口袋里揣了三年。

1983年《霍元甲》庆功宴上，黄元申躲进洗手间呕吐——连轴转的拍摄让他的腰伤恶化到需要扶着墙才能站立。

望着镜中疲惫的面容，他想起昨日收到的家书：父母治病欠下高利贷，弟弟结婚要买房，整个家族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那一夜，他第一次翻开《金刚经》。

1990年九华山晨钟响起时，新晋僧人衍申法师（黄元申法号）正在清扫山门。香客中突然传来稚嫩呼唤：“爸爸！”儿子黄吉梁挣脱母亲的手扑来，小脸哭得通红。

黄元申合十行礼，转身时僧袍已被泪水浸湿。此后十六年，他坚持亲手抄写108部《地藏经》回向家人，每部经书结尾都画着个小小的笑脸。

2005年洛杉矶华人超市里，戴着渔夫帽的黄元申在货架前驻足。货架上《霍元甲》DVD封面的青年目光如炬，与此刻白发苍苍的老者对视。收银员认出他时，他笑着摇头：“你认错人了。”如今他仍保持过午不食的习惯，庭院佛堂供着释迦牟尼像，墙上挂着叶问亲笔题写的“武禅合一”。

从九龙城寨到比弗利山庄，从武打巨星到佛门行者，黄元申用一生诠释了“放下”二字。

当他在新近流出的手札中写道“戏里霍元甲以武振国威，戏外我以经卷安身心”时，太平洋彼岸的香港电影资料馆，正为《大侠霍元甲》40周年修复版举办特展——展厅循环播放着他纵身跃上擂台的身影，仿佛时光从未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