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月24日上午9点40分,上海市长宁区银河宾馆一位服务人员来到19楼03号房间门口,她敲了好几次门,里面都没有人应答,于是便用手中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门一打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服务员觉得不对劲,赶忙走进去看一看,当时房内的景象只能用惊悚来形容了。
19楼03号客房的女客人裹着浴袍,头发凌乱,静静地躺在床边的地毯上,身下的地毯已经被鲜血染红……
服务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赶忙跑出去和前台报告了此事。
这位女客人是谁?为什么会惨死在宾馆?凶手又是谁呢?
劫车的人
银河宾馆的负责人立马报了案,警察在5分钟之后就出现在了宾馆。
据现场勘验结果得知,死者姓王,年龄23岁,长得挺漂亮,死因是左侧颈部下的刀伤,她看上去衣着凌乱,但是却没有被侵犯,根据尸体的情况判断,她死亡时间大概在十二小时之前。
酒店房间也很乱,死者生前一定和凶手有过一番激烈的搏斗,她的包和酒店衣柜都被翻动过,手机,戒指,车钥匙等私人物品都在,但王某的包却不见了。
当天王某的父母就从深圳赶了过去,经过其父母辨认,王某身上还有一块价值七千多块钱的手表不见了,除此之外,丢失的还有两三万元的现金和一些衣物。
由此可见,这很可能是一个入室抢劫杀人案。
清点女儿遗物时,王某的父母对那把车钥匙产生了疑问,他们的女儿并不会开车,怎么会有一把车钥匙?
此话引起了警方的重视,如果这钥匙不是王某的,那就极有可能是凶手的。
这是一把桑塔纳的钥匙,看上去有点旧,提起桑塔纳,刑侦支队秦国荣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一个抢劫案。
7月26日,出租车司机孙某到派出所报案,称自己当晚载了一个身高175左右,年龄约二十七八岁模样的男子。
孙某先是将这名男子拉到宝山大场地区的南陈路,然后又从南陈路到天山路1980弄,到了目的地时,这名男子又称自己身上没有钱,让孙某等一等,他去朋友那里取钱。
说着这名男子还没等孙某回应就开门下车了,孙某见状担心他逃跑,于是赶忙下车跟了上去,令人走到拐角处时,那名男子突然回头,从随身携带的袋子中取出一根铁棒砸向孙某。
孙某的眼角被砸伤了,剧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蹲在地上痛苦呻吟,趁孙某不注意,这名男子返回出租车上,因为孙某下车比较急,没有熄火,于是这名男子跳上车就将车子开走了。
疼痛有所缓解之后,孙某才一路奔跑着来报案。
巧的是,在命案发生两天后,这辆车在宝山大场附近被警方寻获,找到那辆车时,车上已经挂满了厚厚的灰尘,看上子嫌疑人早已经把车遗弃在这里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秦国荣用命案现场的钥匙去开启被寻获回来的桑塔纳,结果汽车果然被发动了,这就意味着盗车的人和杀害王某的人,极有可能是用一个。
秦国荣赶忙叫上所有人员开会,将这一惊人发现告知大家,并建议将两案合并成一个案子来侦破。
同一个案子分成两组进行,第一组将重心放在凶手的样貌上,他们找来唯一见过凶手样貌的司机孙某,根据孙某的口述,让专业人士将嫌疑人的样貌画了出来,一直到孙某觉得“很像”了之后,又将这张嫌疑人画像登上各大报纸,希望能用悬赏的方式得到犯罪嫌疑人的线索。
另一个小组就着重于查看宾馆监控,根据银河宾馆的监控录像显示,8月23日下午2点左右,宾馆大厅里就有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在这里来回走动,四处张望。
2点35分,王某提着行李来到了宾馆,王某一走进宾馆,嫌疑男子的视线就落到了她的身上,一直到10分钟之后,王某开好了房卡,准备上楼,嫌疑男子赶忙尾随着王某上了电梯。
王某上楼之后,嫌疑男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又乘坐电梯回到了宾馆大堂,并在之后的十五分钟里,乘坐电梯在大堂和19楼之间往返了总共6次。
一直到16点30左右,嫌疑男子最后一次上了19楼,因为宾馆客房通道没有监控,所以警方并没有看到嫌疑男子是否进入了王某的房间,只是在25分钟之后,又看到嫌疑男子乘坐电梯下了楼。
上楼的时候,嫌疑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衣服,两手空空,但下楼的时候,他已经穿上了一件女士的风衣,并且手里还提着一个公文包。
据死者父母辨认,那个公文包和衣服都是他们女儿王某的物品。
凶手的去向
根据酒店大堂和酒店门口的监控显示,嫌疑男子出了大堂后,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逃之夭夭。
警方根据车辆号牌,找到了这辆出租车的司机,该司机一看监控画面就认出了嫌疑人:“我记得他,当时他穿着女装,看上去不伦不类的,所以印象很深刻。”
据这名司机称,男子身高在170以上,操着外地口音,对上海的路况却很熟悉,他还自称当过兵,曾给单位领导开过车,所以对上海很熟悉。
嫌疑人在新客站附近下了车,看样子是作案后逃跑了,如果他出了上海,那这件案子就难办了。
当时警方手中掌握的嫌疑人线索仅有一张画像,通过那张画像,他们对嫌疑人出没的地区进行了大面积的筛查,走访了300多家单位,筛选出了170多名嫌疑对象,然后又从这170名嫌疑对象里反复筛查。
这是一个大工程,加上当时刑侦队手上的案子较多,人手较少,所以整个案子的进度一直很缓慢,考虑到家属迫切的心情,刑侦队决定放弃元旦到春节期间的所有假期,成立专案组,一定要攻克这个案子。
在这170名嫌疑对象里,有一个叫“仝瑞宝”的人,几次筛查都没能排除嫌疑,此人年龄25岁,是山东人,在上海当过兵,当时他当兵的部队就驻扎在宝山。
根据走访调查得知,这个仝瑞宝有一个亲戚就住在天山路1980弄,就在司机孙某被劫的地点,仝瑞宝复员之后再宝山大场一个化工厂内当驾驶员,后来又经人介绍,去给当地一个公司领导开小汽车,由此可见,他对上海的地形是相当熟悉的。
仝瑞宝的所有条件都和嫌疑人相符,这肯定不是一个巧合,为了谨慎起见,专案组找来了他的照片,将其混合在一堆照片中让孙某辨认。
孙某只看了一眼,就将仝瑞宝的照片抽了出来:“是他,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随后,专案组成员又带着监控录像来到仝瑞宝工作过的化工厂,虽然监控录像模糊,并且没有拍到仝瑞宝的正脸,但那些熟悉仝瑞宝的工友一看监控录像便表示:“他的穿衣风格和走路的姿势和仝瑞宝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两起案件的嫌疑人终于被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抓捕仝瑞宝。
1999年2月25日,刚过完年不久,专案组预计仝瑞宝还在老家,于是派出四名侦查员赶赴山东省进行调查。
在当地派出所和仝瑞宝所在村子村长的协助下,专案组确定仝瑞宝当时就在家里,于是当即确定好了抓捕时间。
2月26日凌晨,四名侦查员在当地刑警的协助下,冲进仝瑞宝的家中,将其缉拿归案,在仝瑞宝的房间里,警方还找到了死者王某的衣服和手表。
仝瑞宝被捕之后,其家人还感觉到不可思议,尤其是仝瑞宝的弟弟,他声称自己的哥哥是好人,不可能是杀人犯,过年的时候哥哥还拿钱给他盖了新婚用的新房,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是不是杀人犯,警方自然会拿出一个交代,仝瑞宝自己也要给出一个交代,在审讯室里,他没有任何反抗,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罪行说了出来。
一切都是意外
仝瑞宝退伍后,人家给他介绍了一门亲事,爱面子的仝瑞宝为了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向亲朋好友借了好几千块钱。
这婚是结了,可家里的生活却越来越困难了,仝瑞宝的母亲将这一切罪责都怪在了儿媳妇儿身上,于是婆媳之间的积怨日益加深。
一方面要帮着儿子还债,一方面又要顶着还债的压力,仝瑞宝的老母亲在一次婆媳矛盾后,选择了悬梁自尽。
因为怕别人说是自己逼死了婆母,仝瑞宝的媳妇儿离开了家,一夜之间,仝瑞宝没了母亲也没了老婆,为了给母亲办丧事,他又借了不少钱。
突如其来的压力压得他喘不上气,这都是钱惹的祸,为了解决自己的困境,仝瑞宝思来想去想到了一条“妙计”,上海人有钱,随随便便抢个有钱人,然后回老家颐养天年不就好了吗?
这个念头在仝瑞宝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了好几次,一直到1998年7月26日,在外地出差的仝瑞宝偷偷溜回了上海,用一个带着包裹这一根铁棍来到银河宾馆。
据监控画面显示,当天他就曾跟踪过一个女性到过10楼,但因为是第一次作案,心虚,所以上上下下好几次他都没有下手。
当日他离开银河宾馆后坐上了孙某的出租车,下车后看着车费150元,想逃单,于是谎称自己去拿钱,直接下了车。
令仝瑞宝没想到的是,司机不放心他,直接跟了上来,前面不远处就是仝瑞宝亲戚的房子,他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连车费都给不起。
仝瑞宝当时没有多想,从袋子里拿出那根铁棍,猛然回头给了司机孙某一闷棍,并趁他不注意时,开上出租车离开了现场。
这是临时起意的抢劫,仝瑞宝并没有想到要如何处理抢来的出租车,而且这么大的车,很容易被警方发现,为了安全起见,他只能直接将车遗弃到偏僻处。
弃车之后,仝瑞宝又赶紧回到了出差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本来这一趟已经够惊心动魄的了,仝瑞宝也已经决定放弃这个计划,但没过多久催债的就上门了,为了还债,仝瑞宝不得不重新考虑去抢劫。
1998年8月23日,仝瑞宝带着一把短刀再一次来到银河宾馆。
当他看到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的王某后,料定她一定是个有钱人,于是便跟着王某来到了所住楼层。
第一次他佯装住房的顾客,尾随王某,看到了她所住的房间,因为当时过道上有保洁,他不好下手,所以乘电梯又回到了大厅。
第二次,他再上去时,保洁还没有离开,所以他只好再等一等。
就这样,仝瑞宝在大厅和19楼之间来来回回好几趟,直到他第六次上楼时,过道上终于没有人了。
仝瑞宝来到王某所在的房间门口,伪装成派出所便衣警察,谎称查房,骗开了王某的房门。
房门打开后,仝瑞宝就直接推门而入,然后以最快速度将门关上,王某被他这一举动吓坏了,当即质问他:“你干什么?”
这个时候的仝瑞宝亮出了短刀,想让王某乖乖地把钱交出来,可王某一看到刀便吓得尖叫起来。
王某一声尖叫把仝瑞宝也吓坏了,他赶忙上去捂住王某的嘴,并用另一只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被制服的王某依然在拼命地反抗,并且情绪越来越激动。
王某的情绪刺激着仝瑞宝的每一根神经,如果被发现他没脸做人了,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汪某的脖子上来了一刀。
一刀下去,王某顿时就说不出话了,鲜血不停地往外涌,没几分钟她就失去了意识。
见王某不动了,仝瑞宝手忙脚乱地把整个房间翻了一遍,拿上一些值钱的东西,穿上王某的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这个过程中,他还不小心将出租车的钥匙落在了现场。
这就是仝瑞宝抢车以及杀害王某的整个过程,他还向警方解释,两次作案都是因为意外而起,如果出租车司机孙某不跟踪他,他就不会抢那个桑塔纳,如果王某不反抗,不大叫,他抢完钱就会走,根本不会杀人……
事情已经发生了,仝瑞宝再怎么解释也掩盖不了他杀人的事实,既然杀了人,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
1999年7月26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了此案,并以故意杀人罪和抢劫罪判处仝瑞宝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处罚金一万。
凶手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但案件还没有完全结束,王某的父母以“失职”的理由将银河宾馆告上了法庭,他们认为,一个可疑的人在大堂来来去去,他们却没有引起重视,这是宾馆的服务质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所以银河宾馆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法院也认为,宾馆有责任为顾客提供一个安全的居住环境,于是判银河宾馆赔偿了8万元人民币给王某的父母。
对于这样的判决结果,银河宾馆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虽然王某的死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人死在了他们的地盘就得负责任,经过这一次教训,他们也重新整顿了内部管理,加强了安全管理制度,力求让每一个顾客都住得放心,住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