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后的第七天,程昱安才把我拉出黑名单。
“孟含书,你跟穗穗道个歉,我和你的婚礼就还是照常举办。”
可他不知道,当他抢走我的肾源给小青梅的时候,我就注定死路一条。
临死前我飞往拉萨,选择天葬,连一丁点骨灰都不想留给他。
可知道我死讯后的程昱安,居然疯了。
第1章 一
“孟含书是不是在你这?让她别再玩这些小把戏,给我滚出来!”
程昱安匆匆赶到我在拉萨订的民宿,一开口就甩下这么一句话。
民宿老板娘抬眸看了程昱安一眼,语气轻轻,带着些许凉意,
“不在。”
程昱安眼里却满是讥讽,四处打量这个民宿,嗤笑道,
“她不是要死要活说自己快要死了吗?让我到民宿见她最后一面。
“这会儿又藏起来躲着我,是在玩欲擒故纵这一套吗?”
不知道想到什么,程昱安眼里划过一丝不屑,充斥不耐地对着楼上大声吼道,
“孟含书,你能不能消停点!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丢不丢脸!
“只要你跟穗穗道个歉,我和你的婚礼就还是照常举行。”
可惜民宿内还是静悄悄的,只剩下窗台上的风铃伶仃作响。
程昱安的耐心逐渐告竭,眉心皱起,眼里开始酝酿凶光。
却突然对上民宿老板娘凉薄中带着几分讽意的目光。
程昱安心底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面容阴沉得可怕,胸腔里的怒火几乎将他焚烧,对着楼上狠狠吼道,
“你有完没完,天天只顾着和穗穗争风吃醋。”
“穗穗要肾移植,你就说自己也得了尿毒症要肾移植,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孟含书,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恶毒啊!”
“你不是说你快死了,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吗?你这么耍我很好玩吗!”
程昱安眼神冷冽,每个字都像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兆,不带一丝温度。
说罢,他仿佛笃定我藏在了楼上,怒气滔天地冲上楼,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找寻。
可任凭他把民宿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找到我。
飘在上空的我苦涩地想。
毕竟,我真的早就死了呀。
程昱安,我说我快死了,想见你最后一面也不是假话。
但那已经是七天前发的消息。
你现在才把我拉出黑名单,又怎么可能还见得到我
天葬台更是把我的尸骨处理得干干净净。
甚至于我的遗体骨灰,你都永远看不见了。
一番搜寻下来,程昱安果真一无所获。
只好脸色阴沉,眸中闪过几分暴怒的寒光,对着民宿老板娘狠狠说道。
“孟含书人呢?!当初是她寻死觅活要办这个婚礼的。现在躲起来把我耍得团团转,很得意是吗?”
“你让她给我滚出来,不然我砸了你这个破地方。”
程昱安说着说着情绪就越发激动,连眼眶都因为怒气而泛红。
没错,当初那个婚礼的确是我心心恋恋,强烈要求办的。
不领证,只结婚。
当时没找到肾源的我,直面死亡的威胁,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唯一的愿望都只是想真真切切嫁给自己爱的人一次呀。
面对程昱安的暴怒,民宿老板娘悠闲地呷了口茶。
然后冷冷直视歇斯底里的程昱安,不紧不慢道出了真相。
“的确……孟含书她订了我们这里的房间。”
闻言,程昱安眼神一亮,甚至有了些许的讽刺和得意,
“她果然在耍小性子,不就是生我和穗穗的气吗?我就知道她舍不得心心恋恋的婚礼……”
可老板娘的下一句话直接让程昱安僵硬在原地,脸色发白。
“但我也说过她早就不在这里,毕竟……孟含书她已经死了。”
第2章 二
“她自己选择的天葬,别说人了,你现在连她一丁点骨灰都别想看到。”
程昱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方才那一丝得意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冷笑一声,眼神轻蔑,眉眼间是挥散不去的怒意,
“孟含书那么娇气爱美的人,怎么可能选择天葬,谎话也该编得像样点吧?”
“况且她分明一直好好的,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你就是在帮着孟含书骗我,你让她亲自给我站出来!”
程昱安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挥手把柜台上的所有东西狠狠扫在地上,双眼猩红。
“她给了你多少钱,我给双倍!不……三倍!只要你告诉我孟含书在哪!”
程昱安笃定老板娘是陪着我在做戏。
可面对歇斯底里的程昱安,老板娘就这样静静看着程昱安,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过了良久,程昱安突然泄气笑了起来。
但眼神依旧狠厉,冷冷威胁道,
“给你三天时间让孟含书来见我,不然我就砸了你这个民宿。”
“孟含书之前不是看见只流浪猫就心疼得不得了吗?我不信,她这次能生生看自己连累别人!”
飘在半空中的我又急又气,眼泪都涌了出来。
冲上前想对程昱安又捶又打,但陡然穿过,才发觉自己什么都触碰不了。
我开始埋怨自己之前为什么要给程昱安发这个消息,导致连累这个在最后的时光里唯一对我好的人。
程昱安走后,老板娘蹲在地上慢慢拾捡刚刚被挥落一地的东西。
就在这时,花店伙计抱着一束百合进了民宿,
“徐姐,今天的花,要我帮你送到201去吗?”
徐姐摇了摇头,
“给我吧,我送上去。”
徐姐进了我的房间,熟练地将百合花插进花瓶。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忽得叹气,
“真是个傻姑娘……”
我站在徐姐身边,咬着唇,泪一滴一滴地落。
生命的最后时间,我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徐姐辞掉高薪工作,回到家乡开这个民宿不是为了挣钱,更多是为了遇见更多的人,聆听不同的故事。
记忆中,徐姐总是很温柔,温柔到我忍不住把所有一切都跟她说了。
那天晚上她把我抱在怀里,一遍一遍说,
“真是个傻丫头……下一世,咱们含书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小女孩……”
徐姐还给我做当地的美食吃。
陪我去布达拉宫朝拜。
还同我一起去看了天葬台……
可以说我生命最后一丝甜意都是徐姐给的。
这辈子被父母抛弃、爱人背叛的我,连身后事都是徐姐替我操办的。
亦如我愿,舍身布施,身归自然。
就当为这辈子晦暗的孟含书积攒下辈子的一点福报吧。
在虚空中看着眼前的徐姐,我胸腔都是难言的酸涩感。
连累了她,真是抱歉……
三日过后,程昱安见还是没有我的消息。
果真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来到了民宿又打又砸。
任凭徐姐再怎么阻拦,也抵不过一群人来搞破坏。
养金鱼的缸破了一个大洞,金鱼在地上无助甩尾直到窒息。
我最爱的风铃被扯落下来,破碎一地。
断腿的木制家具被踢到角落。
……
民宿的一草一木都是徐姐费心费力设计的,耗尽心血。
看着程昱安狠了心要毁掉这个民宿逼我出来的样子。
我心都在滴血,急忙赶到他耳边痛苦大骂。
第3章 三
“混蛋,住手呀!程昱安,你住手!”
“你害死了我不够,还想伤害徐姐这么好一个人吗?住手!!!”
我吼得声嘶力竭,可我忘了他听不见……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不见……
我内心绝望,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泪流不止。
孟含书,你就是一个灾星!
难怪出生父母就不要你,难怪程昱安甘愿为了唐穗穗抢走你的肾源……
现在死了都不安生,还要连累徐姐毁掉她的心血。
痛苦无助的我只好一直飘在徐姐身边,小心翼翼地提起心来,生怕她被人不小心伤害到。
也就是在这时,一个女生突然跑了进来,环住了程昱安的胳膊。
语气自责道,
“对不起,昱安,都怪我突然得了病要移植肾源。不然含书姐不会故意气你,跑这么远,让你为难。”
唐穗穗的声音又娇又嗲,听着都让人怜惜几分。
看见唐穗穗的程昱安脸色终于缓了下来,第一时间对着唐穗穗关心道,
“谁让你一个人偷偷跟来的,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个地方海拔高,容易高反,万一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唐穗穗的泪珠子一串接着一串地掉,眼尾微红地看着程昱安,一脸委屈,
“我知道含书姐因为我的事情才故意气你的,想着亲自赔礼道歉,这样她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程昱安本来稍霁的脸色,又是一沉,冷哼道,
“孟含书她才应该向你道歉,人命关天的事情,她却因为争风吃醋故意耍性子!”
程昱安摸了摸唐穗穗的头,语气柔和,带着些呵护,
“穗穗,你不要总是这么善良。对了,医生那边说你一直推迟手术时间,这样可不好。”
唐穗穗突然僵住,变得语无伦次,泪水重新凝结在眼里,
“我就是……害怕手术的感觉。况且看你最近劳神劳力的模样,我就放不下心来去做手术……毕竟都怪我,含书姐才会离开。”
“昱安,婚庆公司还传来消息,问你和含书姐的婚礼……还办吗?”
唐穗穗问得小心翼翼,我却看见了她在身后狠狠把指甲插进了肉里。
程昱安眼神凌冽,咬牙切齿道,
“办,怎么不办!我就不信找不到孟含书,她休想这么耍我。”
我心中凄凄,却几乎要笑出眼泪了。
程昱安,你竟然还是不信我真的死了。
当初为了不让他为我痛苦,我隐瞒病情,怀着必死的决心筹办婚礼。
捧花选的是铃兰,只因花语是幸福永远。
婚礼布置全是白玫瑰,程昱安笑着问我为什么。
我含泪笑着说,我喜白。
其实我当时想的是,这场婚礼也相当于是送给我自己一场最幸福的葬礼吧。
后来有合适肾源的消息传来,我甚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
庆幸上天怜惜,能让我还有时间与我的爱人携手一生。
可这一切都被程昱安亲手打碎了。
他抢走肾源说唐穗穗得了肾病,要肾移植。
我无奈之下说出病情,却看见他一脸厌恶。
第4章 四
“孟含书,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了!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穗穗,但这不是玩笑话,你是要活生生看她死吗?!”
唐穗穗是程昱安的小青梅,回国之后一直黏着程昱安。
唐穗穗不加掩饰爱人的目光太明显,我和她一碰面,就火药味四溅。
久而久之,程昱安也明白了我不喜欢唐穗穗。
可那时我泪水留了满脸,扯着程昱安的衣角解释时,哭着说我真的得了尿毒症,需要这颗肾。
他却一句话都不想听,摔门就走。
甚至把我拉入黑名单,一心把肾源拿走为他的小青梅排忧解难。
可是,程昱安,我也想活呀……
这人间我也没看够呢……
得到婚礼还要继续筹备的回答后,唐穗穗明显有些失望。
她强扯出笑意,掩饰性地撩了撩头发,
“这样呀,那我就回复婚庆公司了。只不过我就是担心,程昱安,万一我们真的找不到含书姐……”
话音未落,就被程昱安暴怒的声音打断。
“不可能!”
只见程昱安嘴角向下,眼神冰冷,透露出压抑的愤怒,周身的低气压让人毛骨悚然。
他站在满地狼籍的民宿,觉得一定会找到我。
就在这时,门口却传来花店伙计的高声吆喝,
“徐姐,今天的百合,要我帮你送到……201不……”
看着眼前民宿的一片狼藉,伙计傻眼了,结结巴巴问,
“徐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程昱安眼神直直落在那捧百合花束上,神情莫测。
当初和程昱安在一起后,我就最喜欢买百合。
程昱安总调侃我太喜欢他了,天天祈愿百年好合。
我总是红着脸摇头,绝口否认,“才不是!”
心底却悄悄泛起甜蜜,好吧,一点点。
下一瞬间,程昱安猛地反应过来,飞快跑向民宿二楼,直奔201。
还不忘对徐姐讽刺说道,
“我就知道,孟含书根本没死。刚刚一直藏在二楼看我好戏是吧?看我不把她抓出来!”
离房间越近,程昱安就越是自说自话地激动呢喃,
“孟含书,你好好给穗穗道个歉,我们就回去结婚。”
“算了……你不想道歉也行。反正穗穗大度,只不过可别再耍小性子了……”
可惜注定要让程昱安失望了。
打开房门,他只看见了空荡荡的房间。
他不由得一愣,怒气上涌,对着跟上来的徐姐大声吼道,
“孟含书人呢!她闹够了没有,你们还要耍把戏到什么时候?”
徐姐语气却更加冷硬坚定,一点不似对我的温柔,反倒像一桶冰水般让程昱安如坠冰窖,
“我说过,孟含书已经死了!她死在天葬台,连一点骨灰都不想留给你!”
“你要是在意过她分毫,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程昱安还是不愿相信,垂下头失魂落魄地自说自话,
“她怎么可能死了呢?分明之前还好好的。”
可就在这时,程昱安委托的调查人也打来电话,
“程总,最近的确有个外地姑娘在这选择天葬,听说她的名字就叫……孟含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