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周小川的视线,他抹了把额头的汗,不锈钢托盘上的水煮牛肉在颤抖。这是他在湘满楼打工的第十七天,右手虎口处被热油烫出的水泡还没结痂。
"208包厢加菜!"前厅的吆喝声撞在后厨油污斑驳的白瓷砖上。周小川缩了缩脖子,围裙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成绩单硌着大腿——单招滑档的通知像块烧红的铁,烙得他整宿睡不着觉。
油锅突然爆响,他手一抖,滚烫的辣椒油泼在腕表上。塑料表带瞬间蜷曲,皮肤传来灼痛时,他听见母亲在电话里的叹息:"川伢子,复读要万把块钱哩......"
深夜打烊时,厨师长叫住他。这个总叼着牙签的湖南汉子甩过来一本油腻的记事本,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落彩色宣传单。周小川弯腰去捡,新东方学员举着锅铲大笑的照片撞进眼帘,背景里火焰窜得比人还高。
"当年在西安新东方集训,我们拿萝卜雕花当饭吃。"厨师长用菜刀尖挑开黏在案板上的莴笋皮,"切够三百斤土豆丝才让碰活鱼,现在?"他突然把刀柄拍在周小川掌心,虎口的老茧擦过他未愈的水泡,"砧板都握不稳的细伢子也敢来颠勺。
周小川摸到口袋里的报名表时,油渍在月光下泛着虹彩。他想起下午那个醉酒客人掀翻的毛血旺,红汤在地砖上蜿蜒成湘江的形状。
新东方的实操教室里,三十把菜刀起落的声音像急促的雨点。周小川盯着砧板上的白萝卜,教练说的蓑衣刀法在他眼前分解成慢动作。第一周他切坏二十六根萝卜,第二周开始能在剖面看见蝉翼般的纹路。当他把雕成百叶窗的冬瓜盅端给母亲时,女人布满裂口的手指抚过透光的瓜皮,眼泪滴进镂空的福字里。
毕业作品展上,他的"雾锁潇湘"让评委举箸难停。豆腐雕成的岳麓山浸在茶油高汤里,水晶虾仁化作湘江渔火,最绝的是用分子料理技术将剁椒香气凝成红雾,在青花瓷碗上缭绕不散。
如今"川·味"私房菜的订座排到三个月后。米其林评审来探店那日,周小川正在调试新研制的臭豆腐慕斯。后厨监控里,母亲捧着他在省烹饪大赛得的金奖证书,用袖口反复擦拭玻璃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