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应邀发了一期陈毅粟裕如何过1947年春节的视频。叹服将帅和前辈军人们过战斗春节的同时,不免对我这三十几年军旅生涯过的每个春节产生了追忆与联想。其中1991年过的春节一下子跃入了我的脑海,是那样刻骨难忘与翻腾激荡!当时正值海湾战争爆发,战争打了42天,我除全程参加集团军的战争跟踪研究值守外,仅战争专题便写了40个。受到了集团军和北京军区司令部的通报表彰。
第一,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才是军人的责任使命与枕戈待旦。
海湾战争于1991年1月17日爆发。原本上中东是世界的火药库,仅二战后便爆发了五次中东战争。按说,这样一场战争,对于我军来讲,主要是总部战略机关跟踪研究便够了,至多是军区机关再附带跟踪研究。然而,当时我们24集团军新一届领导班子则上任不久,特别是集团军新任参谋长喜欢思考问题,喜欢研究战争。于是,根据他的指示,海湾战争爆发当天,便在司令部侦察处成立了海湾战争跟踪研究小组。
我当时军校毕业分配在集团军侦察营技侦队工作。战争爆发当天,我便被点名借调到侦察处帮忙。因为成立研究小组肯定需要人手,而我工作期间写了几个专题报告得到了侦察处长的高度肯定,于是便成为借调帮忙的首要人选。
(帅克任集团军上尉侦察参谋时的照片)
参谋长喜欢研究战争,而侦察处长又是参过战能力很强的处长。这注定我们这个跟踪研究小组绝对轻松不了。果然,刚到处里报到处长便给我赋予任务,要求我不间断跟踪研究战争,争取每天写一个专题向集团军和军区报告。
刚受领任务只是觉得工作量大但尚能应付,毕竟自己大学上的是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仅凭老本也能写出十个八个专题。然而,几天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集团军这个层面跟踪研究战争,不仅需要研究国际政治和战略方面问题,更多需要研究战局发展走向、武器装备特点、战术战法应用等。于是,越写头越大,写了七八个专题后,便有些穷尽的感觉了。然而,凭着毅力和要强劲,硬撑着写下去。到后面,可以说是一边跟踪研究战争,一边查阅资料临时脑补,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天写一个专题就是雷打不动。
回想起来,那时集团军一级的战争专题研究报告,从篇幅来讲并不长大概一两千字,从质量来讲并不高只是相对浅显的研究分析。但即便篇幅再短质量再不高,一人一天拿出一篇,也是极难完成的事。42天战争,从战争第二天起直至结束,期间只有一天断更,我一人共写了40篇专题。现在想来也不知是怎么思考过来的,是怎么熬夜过来的,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只知你是集团军参谋,你必须不间断跟踪研究,你必须完成赋予的任务。或许这就叫军人天然的使命责任与枕戈待旦吧。
第二,除夕晚上值守收到了集团军参谋长送的两瓶五粮液。
1991年2月14日是农历春节。此时海湾战争已打了近1个月。我们的跟踪研究小组更忙了。因为一是前一段工作很有成效,受到了集团军和北京军区的高度肯定和表扬。二是我们开始高度关注地面战争何时打起。因为当时判断无论进行怎样级别的空袭,到最后还是得靠陆军地面作战解决问题。
除夕晚上不到8点,参谋长特意到办公室看望了我们。二十四五岁的小中尉参谋,受到集团军参谋长的看望与肯定,高兴自豪劲就甭提了。原本以为参谋长走了看望慰问便告一段落,没想到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参谋长的公务员提着两瓶五粮液来到办公室,说是参谋长专门送给我们两个值守参谋的......
在我这个小参谋的认知里,都是小官给大官送礼,怎么参谋长竟然给我们送来了一个大礼!那可是两瓶五粮液哟!
第三,新年钟声响时到处长家喝上了人生中的第一口茅台。
就在我们一边值守一边沉浸在参谋长给我们送五粮液之中时,时间指针已不知觉地来到了除夕晚上11点半。这时处长在家里打来电话,要我们去他家里吃点夜餐,共同迎接新年。
来到处长家时,桌上饭菜和酒都已准备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放在桌上的一瓶茅台。处长特别介绍,这是他对越参战庆功时喝剩下的半瓶茅台。今天特别拿出来喝,既是对前段跟踪研究工作取得成绩的祝贺,也是对下步跟踪研究工作的激励和鞭策。
参谋长送酒的激动劲还没过,紧接着又到处长家喝茅台,眼泪抑制不注地掉了下来。记得当时喝了有四五杯。感觉茅台酒劲虽很冲,但浸透着的革命战斗友谊更令人咀嚼回味。
第四,最累伴着最大收获并不时激励着我此后的军旅生涯。
透过春节期间海湾战争值守这件事,于我来讲很好地诠释了累并收获着那句话。
一是42天竟然写了40个专题,从此再苦再累再忙对我来讲都不在话下。以后的军旅经历,尽管也曾有过阿富汗战争时,跟踪研究战争3天3夜不睡觉;也曾有过研究起草重大战略规划计划一干就是7天,每天都干到深夜两三点;也曾有过参加重大安保行动,关键时刻24小时全时处于高度紧张之中。但我基本上都能以从容之心淡定之心应对。量化对比一下,这些苦累忙的指数都远不及我海湾战争值守的那42天。从这点上说,海湾战争值守的42天彻底淬炼锻造了我的毅力与韧劲。
二是有过值守42天战争经历,我很快从战役机关到战略机关的经历转变。海湾战争爆发的当天,我被借调到集团军侦察处。集团军机关算得上是战役机关。海湾战争结束后没多少天,我便被派到石家庄陆军学院学习参谋业务。之后正式调入军机关。再之后上国防大学读研究生。毕业后便直接分到了总部战略机关。回想起来,我的机关工作经历真要追溯源头的话,当从海湾战争值守的42天算起。正是有了这样一个良好的发端,使我军旅上很快实现了从战役机关到战略机关的转变。
帅爽在国防大学读研究生时的照片
三是有过跟踪研究战争的实践,再遇战争或重大军事变革我都能冷静思考。对我来讲,海湾战争期间的战争研究虽是初级的浅显的,但在实践中拓宽了我战争和军事研究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这使得我后来在战略机关工作的20年,养成了每遇世界局部战争或重大军事变革,都能冷静思考客观研究的良好习惯。我在战略机关先后荣立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便是得益于这些思考和习惯的最好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