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银案的凶手高承勇一样，江西省景德镇乐平市连续奸杀碎尸案的凶手方林崽，也有儿子，妻子贤惠，平时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2011年12月4日，47岁方林崽一夜未归，他以前也会这样，家里人并没有当一回事。

第二天，方林崽还是没有回来，一大群警察却来搜查了他的家。

方林崽手脚不干净村民们都知道，他还曾经因为偷窃坐过五年牢，但出狱之后他金盆洗手，不仅辛苦打工赚钱养家，还热心帮助邻居。

警方公布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很震惊，原来方林崽就是让乐平市恐慌和十几年的“淫魔”，涉嫌强奸、猥亵、抢劫、杀人等罪行。

方林崽和妻子和儿子都认为警方抓错了人，他们一直在和警方争吵：“方林崽这么老实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杀人的！”

而且邻居和亲友也不相信，觉得他勤奋朴素，每个月只休息一两天，生活非常正常，日子也很勤俭，根本不是什么孤僻的变态，对女性从不会动手动脚，连调戏的话都说不出口，怎么会强奸杀人呢？

后来他们才知道，12月4日当天，乐平一名三轮车女司机被劫持，警方接到报警之后迅速出动，当场抓捕了方林崽。

原本警方只是以为这是方林崽临时起意的强奸案，没想到在审问的时候，方林崽自己承认，他还是多起强奸杀人案的凶手。

根据警方的突击审理，方林崽是从1999年以来，犯过十几起强奸杀人案。

而最让警方毛骨悚然的是，他说的其中一起案子，在记录之中已经“破案”，5名“犯人”已经坐了14年的牢了。

01

江西景德镇乐平中店村是个千年古村，有着1000多户人家。

村子的北面有一块很大的湿地，当地人叫“无天底”，这里长满水草，四周树木丛生，人走进去就会被茂盛的草木遮挡住。

到了晚上，年轻人喜欢来这里谈恋爱，黑灯瞎火，亲亲蜜蜜。但从1999年开始，这里却成了“淫魔”的天堂。

1999年9月，恋爱之中的邹某和熊某正在凉亭里面亲昵。突然从树林里面窜出一个人影，拿着斧头对着邹某得头部猛击，邹某当场死亡。

当时躺在邹某身下的熊某受了轻伤，凶手用绳子把熊某的双手绑住，将她带到更荒凉的地方，将她强奸之后逃离了现场。

2000年5月24日，“无天底”里发现了一具男尸。那是当地绿宝超市老板蒋某的尸体，和蒋某一起失踪的还有超市里的打工妹郝某。

警方加大人力进行搜捕，只找到了郝某的上衣、发夹、高跟鞋等物品，几天之后，郝某的一只手臂被村里的一条狗叼回家。

随后几年，乐平市多位女性遭到了奸杀，他们最年长的五六十岁，最小的只有十来岁。

凶手用的工具是绳子、斧头和尖刀。他先从后面勒住被害人的脖子，将其勒晕过去之后再进行强奸或者猥亵，如果遇到反抗的，就会无一例外将其杀害。

这起大案警方调查了很久，根据媒体的报道，一直到2002年春节之前，警方在一次清网行动之中发现了一个嫌疑人程立和。

程立和被怀疑可能和这起案子有关，在2002年6月，中店村的黄志强、方春平和程发根3个人全部被捕，罪名涉嫌抢劫、强奸和杀人。

警方还发布了公告，说同村的汪深兵也是嫌疑人之一，只不过当时并没有被抓获。

根据判决书的描述，2000年5月23日23时，这5个人在中店村的一条田间小路上面发现了被害人蒋某和郝某。他们本意是想要劫财，就上前和两名被害人索要钱财，被害人反抗，与5个人发生了争执。

在争执之中汪深兵一刀就砍在了蒋某的头部，郝某见这情形，吓得逃走。汪深兵在后面追赶着，其他的人就拿着凶器对着已经倒下的蒋某乱砍，把蒋某杀死了。

这时，汪深兵也已经追上了郝某。5人强奸了郝某，为了灭口，程发根找来了绳子勒紧了郝某的脖子，剩下的四个人按住了郝某，将她给勒死了。

他们将郝某拖到附近的树林埋葬，第二天中午几个人觉得还不妥，决定把郝某挖出来分尸。

5个人是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几个人用刀分尸的顺序，最后将尸块装进塑料袋，几个人各自拎走，四处抛散。

案件的过程看起来是合理的，但根本没有实际物证形成完整闭合的证据链。

2003年7月7日，景德镇中院一审判处4名被告人死刑。

一审之后，四名被告人都提起了上诉。

方春平的父亲实在无法接受，在大街上对着路人哭诉：“大家快来看啊，我儿子是冤枉的啊，被错判了死刑，司法不公正！”

江西高院也认为四名被告人的口供前后根本对不上，矛盾重重，案件事实不清楚，证据不足，撤回了一审的判决。

此后，景德镇中原依旧维持了原判，此案一直到了2006年5月31日，江西高院终审认为，原判对4人的罪行定罪是准确的，审判程序是合法的。

最终四人被判为死缓。

02

2013年6月，汪深兵逃亡11年之后在南昌被抓获。

他太想女儿了，去南昌的侄子家里面看女儿，被当场抓获，两个侄子也因为“窝藏”坐牢。

这11年来，汪深兵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亡，活得窝囊又憋屈。

他是从家人的口中得知警方正在抓他，本来想要回家看一看的他，发现十几名便衣警察堵在他家门口，他急忙逃走。

他对案情一无所知，听闻其他四个人进去之后，他只能不停地跑，四处躲藏，他想要等到案子平反之后再回来，没想到还是被抓了，他最难受的，就是自己明明没有做过什么，却被迫和家人分离。

多名参与过这起案子的律师都表示，这个案子的疑点是很多的，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这4个人其实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他们并没有作案的时间。

黄志强说他案发的时候正在家里睡觉，方春平则在家里看电视。

程发根在景德镇打工，案发当天还去买了摩托车，留下了定金和便条。第二天，他又觉得摩托车的声音不好听，最后没有买成，去了景德镇曙光路的银行取钱。

汪深兵和其他的被告人也不熟，他18岁就外出打工了，“5·24案”发生的时候，他正在福建晋江拉黄包车。程立其实当时也在福建打工，有他的堂叔和朋友作为证人。

这些辩护律师其实都有取证过，但办案人员认为，他们依旧是有作案时间的。

另外，律师也提出了，被害人蒋某的伤口根本不像是被乱刀砍死的，伤口的很有规律也很整齐，是同一把凶器造成的。

就算是把这5个人抓起来了，但郝某的遗体一直没有找到。郝某的那条手臂是狗叼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她其他的身体部位在哪里。

如果这5个人就是凶手，第二名被害人的遗体没有找到，又怎么能定下5个人的强奸杀人罪呢？

这个案子被称为“八无冤案”： 无作案时间；无指纹鉴定；无犯罪工具；无埋尸现场；无分尸现场及痕迹；四人无身溅血迹之陈述；无赃物去向；无共同故意，有的被告人间毫无交往……20多名律师参与其中，均做了无罪辩护，但依旧没有改变结局。

唯一幸运的是，法院没有判这5人死刑，不然必定像聂树斌案一样难以补救。

03

强奸杀人案，曾经让宁静的小县城充满着恐慌，然而五名嫌疑人被抓获之后，案件并没有就此休止。

一直到方林崽被捕。

当天，方林崽将一名女三轮车司机劫持到了附近的山上，并且打电话威胁家属，索要一万元，在拿到8500元之后，他逃离了现场。

女司机的丈夫报警之后，警方立刻对他进行了抓捕，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把短斧、一把尖刀，两根绳子以及8500元”。

方林崽是个很变态的犯罪分子，他身形瘦小单薄，从小被人看不起，后来拉三轮车又被人欺负。

他身上一直带着刀，说是想要找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报复。但实际上，窝囊的他看到那些人根本不敢下手，他选择侵害比自己弱小的女性来找回自尊。

每次作案之后，他会有强烈的满足感，并且一次比一次上瘾。一段时期不强奸杀人，他具就会有作案的冲动。

这时候，他就会带着绳子、尖刀、斧子等，在外面一遍游荡一遍寻找作案的对象。

他逮到谁就杀谁，没有固定的目标。

只有一次他强奸一名十几岁的少女之后，产生了一点愧疚感，后来以一名路人的身份打了报警电话。

他知道自己交代了自己杀人，必死无疑，他还想用一种方式来报复社会。

2012年4月21日上午，警方带着方林崽来指认现场，方林崽表情无所谓，他还在人群之中张望着，看到一个熟人邹某，对她勾了勾手指。

邹某走上前，方林崽突然说：“绿宝超市的老板是我杀的。”

听到这句话，身边的几名便衣马上捂住了方林崽的嘴，把他带走了。方林崽挑衅警方，问他们为什么不敢查下去。

他甚至在庭审现场问审判长：“你们怎么不去调查？”

审判长回应，公安和检方已经做过笔录，查过了，“没有这个事”。

方林崽当时的内心，大概真的在嘲笑。

其实方林崽早就知道已经有村民给他顶了罪，如果他就此收手的话，也许还能隐藏很多年。

但他作案成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此外，方林崽青年时因盗窃被判5年，他一直觉得判刑太重了，痛恨司法机关。后来的犯罪，包括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自己杀了绿宝超市的老板，都是在报复社会。

方林崽描述作案原因，眼神狠厉诡异

他说：“‘5·24’案是我做的，但没被追究，追究的是同村的人，我就想继续搞点事情。”

他说郝某的尸体被他分尸之后，就被扔进了河里，所以他自己都不知道剩下的尸体到底在哪里。

04

5名嫌疑人的父母为了给孩子喊冤，卖掉了自家的祖屋，典当了田地，也搜集了800多个村民的手印。

喊冤了如此之久，却没有任何进展。在方林崽自认是真凶之后，5个人的冤案才迎来了转机。

乐平警方进行了物证的检验，包括了现场提取的29枚烟蒂，其中有三枚烟蒂上的DNA和方林崽相符。方林崽自己也说，在强奸杀人之后，他喜欢对着尸体抽烟来放松自己。

据方林崽交待：1999年9月至2011年12月，8年间，其在乐平先后实施犯罪行为14起，其中，故意杀害3人，强奸妇女10人，绑架1人，抢劫4人，强制猥亵妇女3人。

2016年12月22日，江西省高院撤销原审判决，宣告黄志强、方春平、程发根、程立和无罪。

但白天下午，他们戴着红花，从南昌坐车回到了乐平，四个人各领到了227万多元的国家赔偿。

汪深兵于2016年12月23日收到了景德镇市检察院出具的不起诉决定书，他拿到50万元的国家赔偿。

黄志强的父亲黄全正还记得这样一个细节：有一次，他跟村民们一起打牌，聊起了儿子的官司，方林崽就坐在他旁边，当时方林崽还肯定地对他说：“你儿子确实是冤枉的。”

这起大案之中，方林崽的作案动机和手法都让人毛骨悚然。而更加让人觉得深深无力的就是当年对5名无辜者定罪的方式。

方春平在狱中曾经写下一封遗书：

爸妈、金霞妻，我被冤死以后，你们一定要继续帮我申冤，不管申多久都要帮我申，你们千万不要灰心，不要放弃。这世上肯定有好人，也肯定有正义敢（感）的人，也有讲理，也有公道，也有公正的地方。

他终究还是等到了自己的公道，方林崽被执行死刑，他们也终究洗清了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