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我们带小允回奶奶家了。

回来的路上，在服务区休息时遇到一对夫妻在拌嘴，他们家闺女看起来跟小允差不多大。

小姑娘眨巴着一双盈盈泪眼，委屈地撅起一张小嘴儿，肉乎乎的小手一会儿扯扯爸爸的衣角，一会儿抱抱妈妈的手臂，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人素有八卦之心，我这种俗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我可以摸着良心发誓，当时，我绝非怀着一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聊解闷之心而偷听人家吵架的，而是十分虔诚地想要借这件事来推动自己去主动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

权且称那对夫妻为大强和小凡，称他们可爱的闺女为小苹果吧。

事情是这样的。

小凡抱怨丈夫大强一路上始终拉着一张苦大仇深的驴脸，动不动还会凶她和女儿，让她心里很不痛快。

她用食指狠狠地戳着大强脸前的空气，体内汹涌澎湃的怒气使她说话甚至有些结巴：

“每次出来玩儿，你都……都……会这样！”

“莫名其妙地黑着一张脸，给……给谁看呐！”

“我招你惹你了吗？小苹果招你惹你了吗？”

“我们凭什么要看你的脸色？”

“下次我和小苹果自己出来玩儿，拜托你不要跟过来！”

“你真的让……让……让人很扫兴！”

……

一开始，大强只是一脸不服气地看着妻子不说话。

随着小凡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大强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沉声低吼：

“你说我一直莫名其妙地板着一张脸，让你扫兴了是吗？”

“好，现在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身体不舒服，这一路上我都在拉肚子。”

“刚刚你上厕所一下子上了半个小时，我也想去卫生间，可是小苹果在车里睡着了。”

“我不忍心叫醒她，又不能丢下她。我感觉自己很孤立无援。”

或许是听到自己也是导致爸爸不高兴的原因之一，立在妈妈身旁的小苹果哇的一声哭了。

女儿一哭，小凡更加来气，她掐腰仰头道：

“我早就从厕所出来了，不过是找了个座位歇歇脚。接到你的电话我不是立马就赶回去了吗？多大点事儿啊！”

或许是觉得丈夫的解释根本就站不住脚，小凡的怒火愈发汹涌澎湃起来，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起丈夫在每次旅行中让人扫兴的那些行为来。

说来说去，她想表达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日常生活中，丈夫是个不错的人。可不知怎的，每次出来旅行，他都很能扫人兴。

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小凡的抱怨还是引来不少路人的注目与侧耳。

大强的一张脸越来越黑，他的嘴唇翕动着，凑近妻子小凡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巧的是，当时刚好有一阵轻风吹来，大强的悄悄话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送到我的耳边。

他说：

“你知道我一直在拉肚子，我以为你上完厕所就会立马赶回来。”

“我不想打电话催你，惹你不开心。”

“后来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才不得已给你拨了电话。”

“你知道吗？因为去厕所晚了，实在没忍住，我拉了一点点在内裤里。”

“我今年四十岁了，遇到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音落，小凡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唇角刚刚上扬几分，她立马就压住笑，冷声道：

“我知道你拉肚子，但我不知道你拉肚子拉的这么厉害啊。”

“小苹果在后座椅上躺着睡，你在驾驶位躺着，副驾驶又堆满了东西，我回去没地方坐。”

“我是想着让你俩好好休息一会儿，所以才找个地儿歇脚的，我也是一片好心呐。你想拉肚子你早点儿给我打电话啊！”

“我不是怕你没完事儿，跟我生气吗？”大强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看见爸爸妈妈的眼底染上几分笑意，小苹果终于停止了哭泣。

“行了，不生气了。”大强轻轻拍了拍妻子小凡的肩膀。

戏偷窥到这里，按照常理，接下来应该是小夫妻重归于好的和谐画面。

我也准备起身去找胡小壮与小允了。

谁知，我屁股还没抬起来呢，耳边就传来“啪”的一声。

小凡气鼓鼓地将丈夫大强的手臂给一把打开了：

“都怪你！心里有话不沟通，拉着一张脸给我看，导致我心情低落。”

“刚刚上厕所时，一不小心将手机屏给摔碎了！”

大强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

“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小凡疾言厉色：

“当然有关系！情绪是会传染的，你不知道吗？”

接下来，大强开始好言好语地道歉。

小凡矫情一番后，狠狠白了大强一眼，嘴唇扬起若隐若现的笑意。

一家三口儿手牵起手，别别扭扭又开开心心地走了。

回到车内，一时间，我心中五味杂陈。

爱情，是多么浪漫美好的两个字啊。

只是啊，有了那一纸婚约，再多一两个孩子，那两个字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面目全非。

就像大强与小凡，因为一点琐事儿而争吵不休，哪里还有爱情的半分美丽与圣洁？

突然想起《少年白马醉春风》里百里东君曾说过的一句话：

对仙子姐姐的惊鸿一瞥，那一瞬间的心动，自然是真的。而与尹师侄的朝夕相处，共同拥有的记忆，对她产生的喜欢也是真的。

如果非要有个比较，那仙子姐姐就像是海中的明月，而尹师侄便是人间烟火。

海中明月我自然是很喜欢的，若说可望不可及，也并非如此。纵剑踏海而去，也可邀月九天。

曾经的我渴望被明月的光辉照耀，而如今我却觉得月圆月缺，日升日落，怎样都好。只要人间的烟火在我身边，我们一起，每天开开心心的便好。

是啊，月圆月缺，日升日落，怎样都好。

没有完美无缺的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又焉能有一场不留一丝遗憾、不添一分不快的旅行呢？

不完美也是一种美。

你们相信吗？

多年过后，每一场旅行中的槽点都会成为愉悦我们的笑料。

就像大强与小凡，相信等他们满头尽是华发之时，定会指着彼此的鼻尖儿开怀大笑道：

“你还记得吗？那时你一直拉着一张驴脸……”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上厕所一直不回来，我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