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儿需要你的心头血治病,你必须死!”
谢暮晚挽了个剑花,冷冷的看着我,那张俊美的脸上像结了冰的霜。
我怔楞的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将剑刺入我的胸口。
血色弥漫,我已经感受不到心口是痛还是冷。
我凄厉的笑出声。
“谢暮晚,我诅咒你这辈子永失所爱,不得好死!”
……
我叫凤朝朝,他叫谢暮晚。
我是丞相嫡女,父亲位高权重,母亲神医谷大师姐,倾国倾城见识过人。
他是天家皇子,母亲为中宫皇后,地位尊贵无比,聪慧过人文武双全。
我以为我们天生一对,朝朝暮暮,名字都是天作之合。
我喜欢他,从三岁就喜欢。
那年父亲过年带我和母亲进宫拜年,慈宁宫太后端坐高位,笑眯眯的说:“这是丞相的嫡女?长得倒是活泼可爱,抬头让哀家看看。”
母亲赶紧拉着我行礼,我抬头看太后,却被她身边的一个小人吸引了目光。
他长得真好看,像画里的仙童,他当时只有八岁,却已经养出了五分冷冽,尤其是他的一双丹凤眼,清冷又俊美。
太后看着近乎看痴的我笑了起来,“小孩子果然都喜欢好看的人,这是四皇子,比你大几岁,暮晚,你带她去花园玩一会去吧。”
我微微红了脸,看着谢暮晚怯怯道,“我叫凤朝朝,你可以叫我朝朝。”
谢暮晚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我呆呆地看着他,真好看啊!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母亲说我只是喜欢好看的人,前几天还抱着神医谷的小师弟说喜欢他,可我知道不一样的,谢暮晚和其他人不一样。
2
我喜欢谢暮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为了能配得上他,我每一天都在为当一名合格的太子妃努力。
我练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小便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各大夫人的赏花宴频频出彩,作的诗有时候被待考学子争相传颂。
皇宫规矩森严,我让父亲给我请来宫里退休的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教我,我是坐不住的性子,为了这个礼仪没少挨了宋嬷嬷的戒尺。
为了能见谢暮晚,我想着法子哄太后开心,只为讨得进宫的牌子,然后拐进宫里的学堂看他一眼。
谢暮晚读书的模样真好看,其他皇子打趣他找了个小太子妃,他没吭声。
我就这样像谢幕晚的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无人不知我喜欢谢幕晚,皇后笑眯眯的看着我,眼底是我看不懂的算计。
父亲母亲劝我,父亲说天家的太子妃不好做。母亲说神医谷的师兄师弟随我喜欢,还自在。
这些我都知道。
喜欢谢幕晚的京城贵女那么多,前路坎坷,但我还是选了他。
十二年的相伴,却没有换来你一丝一毫的怜惜。
那把剑刺过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
一剑毙命,不偏不倚。
……
我看着谢暮晚在我死后吩咐人取血,让人去煎药。
我看着他抱着楚笙歌喂药,楚笙歌双目含泪,“暮晚哥哥我会好吗?这是什么药,灵不灵啊?”
谢幕晚身体僵硬了一瞬间,放在身后的拳头攥了下又松开,道:“神医给的药引,自然是灵丹妙药,一定会好的。”
他把楚笙歌哄睡放下,走到外面吩咐:“把凤朝朝的尸体送回去吧。”
我跟着尸体往前,端详着我自己。
世人都说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是这倾世绝美的容颜,却换不来谢幕晚一瞬的停留。
我跟着走到丞相府,萧瑟的院落早就不是当初素净典雅、大气辉煌的丞相府了。
小厮叩开门,走过来的是青梅,一道刀伤从额头斜斜的划到嘴角,素净的脸上不复当时的活泼,显得沉闷又吓人。那是那天阻拦我被带走时被谢暮晚划伤的。
看着她,我不禁对谢暮晚又多了一份怨恨。
青梅抱着我的尸体一声不吭,关上门的瞬间眼泪却如破闸的水库,一滴一滴的冲进我心里。
良久,她说:“小姐,老爷今天去了,没等到你回来。神医谷和夫人下落不明。这个诺大的丞相府只有我和忠叔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素白的灵堂上只有忠叔在偷偷抹泪,恍惚中我似乎又看到什么。
3
“小姐,你又想偷偷跑出去,不怕老爷知道又关你禁闭?”青梅跺着脚,一脸不赞同的帮我扶着梯子。
这小丫头,从小就被父亲买下,和我同岁,年少的岁数操着嬷嬷的心。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所以青梅说是丫鬟但更像小姐妹。
“知道了青梅大嬷嬷,父亲不是出门下棋去了吗,我就出去一会,听说今天四皇子今天剿匪回来路过城门,我就在咱们家铺子楼上瞅一眼就回来。”
我嬉笑的回头看她,手里却一点都不含糊的爬墙。
长安城大街上,谢暮晚骑着高头大马,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鼻梁高挺,唇形完美。
宽肩窄腰大长腿,落日余晖下银色的铠甲趁的他俊美的恍若天神。
长安城大街上百姓人潮涌动,小娘子偷偷的看她,羞羞的笑着。胆大的拿着手里的荷包扔过去,谢暮晚眉头微簇。
此时一个紫色荷包啪打在了他头上,全场似乎静了几秒钟,远远望去正是我。
哦豁,完蛋了,爹爹知道肯定骂死我。我急忙端庄笑着仿佛刚刚不是我。
谢暮晚看了我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冷哼一声骑马离开了。
我开心的看他离去。人群中嗡嗡的议论声,京城很快就传遍丞相府嫡女倒追四皇子的又一壮举。
回到家不出所料又是关禁闭抄书,我爹生气骂我,小老头一样长长的胡子骂的似乎飘了起来,“痴儿,我说过多少遍了,这两年皇上年老,愈发忌惮我们家,当初说配个皇子就是戏言啊,朝朝。”
“爹爹怕以后护不住你啊,他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喜欢他?”母亲在一旁帮父亲顺着气,似乎也不太赞同,欲言又止。
我不置可否,当时被谢暮晚迷了心窍,一点也不曾明白爹娘口中的担忧。
4
朝暮之间,天翻地覆。
我15岁的及笄礼,我死了,爹也死了,我娘下落不明。
萧瑟的灵堂空无一人。
听忠叔絮絮叨叨的说着,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出事之后,下人卷了钱跑了,丞相府被收了国库,一夕之间就散了。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来的,树倒弥狲散,我爹遍布朝野的门生如今谁有敢冒死的胆量来祭拜。
记得我及笄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我笑嘻嘻的偷跑翻墙,端着名门贵女的模样偷偷去看谢暮晚,对他说做他太子妃好不好,他一点也没惊到,不吭声只是深深的看着我。
我以为他默认了,捂了那么久的心终于化了,我兴奋地回了家。
及笄前两天我和娘亲讨论着宾客礼节,丞相府许久不办喜事,倒是也热闹起来。
来来往往的下人领着东西布置着,丫鬟嬷嬷得了赏钱漂亮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及笄那天,鞭炮声不绝于耳,我簪着母亲送的雕花梧桐簪子,早晨母亲说我就是父母的小凤凰,这根梧桐木是母亲希望我到哪里都有梧桐栖身。
我抱着母亲哭的眼圈通红。
那天宾客很多,我穿着父亲准备的羽衣裙走出来,据说是父亲从小攒的最好看的羽毛找最好绣娘缝制的裙子。
宾客赞扬不绝于耳,我却满心期待谢幕晚的到来。
“四皇子到。”唱官刚唱完,我便立马欣喜地快步前迎。
“来人,拿下!奉皇上口谕丞相意图谋反,压至大牢审问。神医谷制毒意图不轨,一并拿下。”他冷冷走来看着我,又似乎谁也没看。
宾客四散开来,一时间寂静无声。
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父亲想说什么,还没开口他只是冷冷看着我,“带走。”我便被他的贴身侍卫敲晕没了意识。
晕前我想起及笄前两天我爹说。“等你及笄礼过后就该定亲了,既然你喜欢四皇子,皇上年纪大了,倒是越发…为父回头辞职和你娘去神医谷养老去。”
那段时间父亲愁容满面,母亲似乎也早出晚归过。
但是谋反?我不信,父亲都要辞官了怎么会?
还有神医谷的师兄们避世而居,不会主动挑起争端,怎么会这样?
……
我不知不觉间飘到御书房,听见皇帝问谢暮晚:“丞相府嫡女你弄死的?”
“父皇赎罪,她身子弱,听闻丞相去世一时伤心去了,儿臣不忍便送她回家下葬。”谢暮晚不急不缓的说。
“听说神医谷之人从小灵丹妙药养身,血液可解百毒,心头血更是延年益寿。,就这样死了,倒是可惜了。”皇帝顿了顿。
“丞相那个老匹夫,本来还想留他一命……罢了,我交代你的尽快去吧,至于凤朝朝,这次看在你主动请缨的份上就算了。”
皇帝一脸复杂的看着他,谢幕晚点头行礼离开。
“看来太子还是有怨,终究不如小五懂事,”在他走后皇帝一个人自言自语,“这皇位……如果神医谷之人真的有用,到时候孤寻得长生之法,哼,这太子不要也罢。”
我看着那高位之人,不由得笑出声。
只是为了可笑的传言便使我家破人亡,若是血真有长生之效,神医谷之人又为何没有长生?
谢暮晚,你又是怎么想的?默许还是推波助澜还是始作俑者?
5
我飘到太子府,看到了楚笙歌。
看着楚笙歌宛若女主人般指挥厨子做粥,又柔弱的说她来炒个菜。
厨子又怎敢劳烦她,上一次做菜回去她就传出累病了,隔天四皇子就打了他们二十大板,至于病谁知道真的假的。
“楚小姐,您身体虚,这种累活交给我们代劳就行,您吩咐就行。”
楚笙歌似乎很满意,一番拉扯后同意了。
许久,楚笙歌端着一份饭菜往谢暮晚书房走去。
谢暮晚听闻,眼底闪过什么,擎着一抹笑把人放过来。
“不是说了吗,这种活交给下人就好了,何必费这个功夫。”
“暮晚哥哥,我就是想来陪你说说话。”楚笙歌害羞的微低额头,“还要多谢暮晚哥哥给我寻药,歌儿身体好多了。”
谢暮晚低头笑着,看着手中的桃花信笺出了神。
我一直知道他喜欢桃花的灼灼其华,我偷偷看过,桌子上的桃花纸,花瓶里的桃花枝留的时间最长。
但是习惯隐藏情绪的他从不会被人察觉。
五岁那年,我在御花园听到了他和皇后的对话。
“母后,儿子给您折了束极好看的花,您喜欢吗?”年少的谢暮晚虽话不多,但是面对熟悉的人还是一腔赤诚,亮亮的眼神望着皇后。
“够了,晚儿,你可是未来的太子,不好好读书,在这玩物丧志?”皇后打掉手中的桃花枝,呵斥道。
我看着谢幕晚眼中的光明灭,自那天起我发现他愈发让人摸不透,他书房也多了很多菊花茉莉等纸张。
皇后眼眸一转,收起刚刚的模样,笑眯眯的说:“朝朝啊,又来找暮晚?我回头一定说他,让他好好照顾你。晚儿,带丞相嫡女去花园转转。”
御花园我看着他眼中的光明灭,自那天起我发现他愈发让人摸不透,他书房也多了很多菊花茉莉等纸张。
后来我问过才得知他喜欢桃花是因为这是她母亲年少最喜欢的花,幼时给他做过桃花糕点。
我当时看着手中的糕点出神,央求母亲找最好的厨子教我桃花酥,作废的当然进了我师兄们的嘴了,那一段时间师兄们见我就跑。
第一盘成品形状还是差了点,但我还是亲自送给了他,他竟然吃了一块,留下了食盒,笑了一瞬间。“谢谢。”
自此我时常做桃花酥,这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会收轻轻点头道谢。话也逐渐多了一些,我很开心,但这直到十二岁那年,我们似乎又回到原点,他似乎更冷了,送的桃花酥再也没有了回应。
也是那年,我似乎迷了心,满眼只看得到他。
6
楚笙歌时常送饭到谢暮晚的书房,每次他都多尝几口,开口夸赞。
这几天谢暮晚忙到愈发晚,我知道他又给五皇子平白做了嫁衣。
前几天他剿匪的地方清除了贪官,但是皇帝安排进去上任的是五皇子的人。
五皇子母亲是皇贵妃,他又学的聪明伶俐会哄人,这几年尤为得宠。
六皇子是贵妃身边丫鬟也就是现在的平贵人生的,以五皇子马首是瞻,其他的八皇子九皇子皇子还小的很,刚出生不久,家世也不强,母亲更是贵人。
朝中的人因此早早便站了队。
这几年皇上年老,愈发忌惮谢暮晚。有意在朝堂安排五皇子的人手。虽然谢暮晚是太子,但是几年前皇后去世,贵妃又得宠,五皇子外家是左丞相,家族式大加上皇帝帮扶已成气候。
但支持太子的多是老臣和一些寒门,两方争斗从来都是东风压西风。最近朝堂五皇子风头正盛。
我看着这些文书,以前在闺阁从没考虑的事情逐渐清晰。
其实皇帝很是忌惮谢幕晚得势,偏偏我又喜欢他,所以丞相府才会受到猜忌和关注。
而谢暮晚为了打消皇帝的猜忌,主动请缨去抄了丞相府,借此打消了皇帝的猜忌,更是为了他的歌儿取了我的心头血。
一举两得,倒真是好算计。
我揣测着他的心思,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回到过去打醒自己的一厢情愿。
……
这几天谢暮晚眉头愈发皱,夜夜挑灯处理奏章,查清蛀虫,抄家灭族。
作为爱民如子的太子他是合格的,但剿匪反叛的人怎会不恨他,一波波刺杀昼夜无歇。终于这次趁他精力不济刺伤了他。
不等抓人,刺客便咬舌自尽。
谢暮晚伤重卧榻,楚笙歌端着熬好的汤药和蜜饯进去喂他。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喝药后又沉沉睡去。
伤口不知为何一直不见好,人也发起高烧昏迷,醒来的时间也变短。
谢暮晚查到最后的刺客是五皇子的人,普通的世家没那么高的武力。倒像是皇帝手下的暗侍。
初始还有些怒火但是随着醒来的时间变少又似乎死寂了一般。
这天也许是回光返照,谢暮晚醒了,精神还不错。立马用嘶哑的声音喊,“来人,把笔拿来,一会把楚姑娘叫来。”
挣扎中写下一条条交代并盖上印,吩咐人退下,让楚笙歌进来。
拉着楚笙歌的手似乎陷入回忆,脸上少见的温情。
“歌儿,我的伤可能好不了了,我已经安排了人,若我有不测,他会带你离开,此后余生,我无法再护你了……”
似乎想到什么,谢暮晚也话多了起来,微微顿了一下,深深的看着她。
“你能不能再给我吹一首桃花曲?”
我飘在房梁听着这话瞪大了双眼。
楚笙歌抽出手变了脸色,在谢暮晚惊讶的目光中,拿着手帕擦着他碰过的手指,凑到他耳边。
“可惜啊,我不会桃花曲。”
“我也不是那个人。”
“你……”谢暮晚病的恍惚,似乎失去往日的聪慧,不可置信抓着她,“你是谁?”
楚笙歌恨恨的压抑哭音:“我是谁?当年边关要不是你不同意开城门,我父母和叔伯也不会被鞑子在阵前杀死。我看着他们血一点点流干,至死你都没开门。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就只配遗忘吗?大英雄四皇子?”她嘲讽的指着谢暮晚。
“我无数次梦见他们像极了现在的你,一点点死去的样子。”
楚笙歌把玩着手上的蔻甲,轻轻抖着粉末,似乎在展示什么。
“五皇子已经答应娶我为侧妃了,可惜你看不到了,哈哈哈……”
她快意的笑了起来。
“至于你说的那个人,谁知道是谁呢?当年在桃花镇,我可是想杀你的。”
谢暮晚想起身却又似乎挣扎不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看着谢暮晚红丝遍布的眼眶,顿了一下,冷哼一声。
“别挣扎了,院子里我下了迷药,没人会来救你的……”
谢暮晚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我听到他凄厉的呢喃一声:“凤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