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故事
学报或学术期刊的自由出版与竞争是重要的,西方的经验是要由大学主理,就是一些学会的学报也是由大学主理的。
美国第二大的一个西部经济学会,会员有好几千人。该学会主导着一本学报,一九七三年Robert Clower任职于UCLA时,被委任作该学报的主编,把学报之名从《Western Economic Journal》改为《Economic Inquiry》。Clower编得好,非常好,使该学报有了一点江湖位置。
可惜好过了头,做了六、七年他被大名鼎鼎的《美国经济学报》(AER)拉了过去。EI于是要按指定的年期替换主理编辑的大学。
一九九七年刚好是EI转换主理的大学的年期。因为该学报有点名望,几间大学争着要。选择花落谁家的委员有几位,最后决定把EI的编辑权力交给Texas A and M大学。主要原因是Thomas Saving是该校经济系的老臣子,历来对学术忠诚,水平高,言而有信。虽然他不会是EI的主编,但他亲口答应会跟进该学报的发展。
在西方,学会旗下的学报也例行地交给一间要负责的大学。学会旗下的学报不容易办得好。这是因为会员有不同的品味或兴趣,有广泛题材的研究,作为一般性的学会学报不能不各方面都要有所交代。《美国经济学报》得享大名是因为由人多势众的美国经济学会主理,每个会员交了会员费,每期都会收到一本。文章难被该学报取录是因为他们收到的投稿特别多。有大成的学报总要专于某类题材,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如果学报的发行量相同,《美国经济学报》的传世作品的数量是远不及其他几家优质、题材上较为专业的学报加起来。经济学如是,自然科学也如是。
学报最好只用一个主编,上头可以有多位咨询委员,下面可以有几个副编辑,但文章取舍或修改的生杀大权要落在一个主编的手上。主编是一个明显的负责人,有个人的风格与品味。芝加哥大学的《政治经济学报》有悠久的历史,很成功。传统上该学报是由一个人主编的,但曾经有一段颇长的时期,该学报由几位平排的编辑处理。作过一项统计,发觉在一人主编的安排下,该学报久不久出现一篇经典之作,但在几个编辑平排那段颇长的时日,一篇经典之作也没有出现过。
一份称得上是可见经传的学报是要有独到的风格或特性的。当然,有风格或特性还不足够,但必须要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协助一个足以传世的思想范畴(paradigm)搞起来。
所有的算得上是有成就的学问,必定是从一个思想范畴冒出来的。这可见一个足以传世的思想范畴的出现是多么困难的事。学报办得好可以协助这范畴的出现,但真的要成功还要望天打卦。
一个思想大师,自己有能力创作的,不会乐意花时间作编辑。比如科斯作编辑是浪费了他的天赋。另一方面,思想大师作编辑不一定是上乘的。伟大如马歇尔,他在十九世纪末期作英国《经济学报》的主编就不见得很高明。很难找到一个像戴维德那样的人,不喜欢写文章,但对思想重要性的判断有难得一见的天赋。可惜他当年主编了《法律经济学报》开头的三期就不再编下去,让给科斯做。那三期是最有斤两的经济学报,只三期就带起了今天有口皆碑的新制度经济学,即是带起了一个思想范畴了。
学术文章的评审员当然由主编选择,大名家投来的文稿评审员当然会刮目相看,但学术上的行规是不会偏袒的。寂寂无名之辈呢?不管评审员怎样说,有道的主编会鼓励、栽培。发掘新人材是主编工作最重要的一部分。科斯作主编时,说:
“我收到一篇作者名字没有听过的文章,写得一团糟,但其中有几句话有点新意,你可否替我看看,提出一些建议。”
科斯是反对作者匿名被评审的,Clower也反对。不懂学问之道的青年以为匿名评审对他们有着数,其实是害了他们。不匿名,评审员可能不便建议多作修改一个大名家,但反对发表大名家的文章不会有约束。无名之辈他们会多作建议,而像科斯、施蒂格勒、戴维德那样的高人,见到一篇写得差但有少许新意的文稿,不会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