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宋】晏殊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首词主要写深秋怀人。上片运用移情于景的手法，以苑中景物，注入主人感情，点出离恨。首句“槛菊愁烟兰泣露”，描写了秋晓庭圃中的景物。次句“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写到新秋的清晨，罗幕之间荡漾着一缕轻寒，燕子双双穿过帘幕飞走，这种凄寒的景象，让人浮想联翩。下片承接离恨，通过高楼独望表现出的望眼欲穿，饱含愁苦之情，“西风凋碧树”，不仅是登楼所见，还包含着昨夜通宵不寐卧听西风落叶的回忆。词人高楼骋望，不见所思，然后想到音书寄远：“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这一纵一收的两句，将主人公音书寄远的强烈愿望与音书无寄的可悲现实对照起来，更觉伤感，全词也在这渺茫无着落的怅惘中结束。婉约派词多伤离怀远，但在这首词中，不仅有婉约词情感丰富细腻的特点，还具有一般婉约词少见的辽阔高远。

蝶恋花

【宋】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是一首怀人词。词人别出心裁地将男性作为相思的主人公。上阕写登高望远，从而触发了离愁。下阕写主人公为消释离愁，决定借酒浇愁，却始终没能将愁绪排解。从“拟把”到“无味”，笔势开阖动荡，颇具波澜。结句描写得十分绝妙，让情感进一步升华，写尽了相思之情，结尾两句独具匠心，十分绝妙，因此也成了千古传唱的佳句。

蝶恋花

【宋】欧阳修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首词以内外隔绝的阴森、幽邃的环境，暗示和烘托出闺中思妇难以明言的内心隐痛。庭院深深，高楼独处，她的目光正透过重重帘幕、堆堆柳烟，向意中人经常游冶的地方凝神远望。可是望而不可见，眼中唯有在狂风暴雨中横遭摧残的花儿，由此联想到自己的命运，不禁伤心含泪问花，可花儿亦含悲无语凝噎，随风飘散。结尾二句写女子的痴情与绝望，含蕴丰厚，臻于妙境：在泪光莹莹之中，花如人，人如花，最后花、人莫辨，同样难以避免被抛掷遗弃而沦落的命运。

蝶恋花·春景

【宋】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首词约作于贬居惠州前后，上片真切描绘出春末夏初的时令景象。尽管残红落英，柳絮将尽，然而青杏初生，燕子低昂，绿水环绕，芳草青青，大自然重呈一片生机。“天涯”一句反问，在淡淡的惜春愁思中，又透出勘破人生的旷达豪情。据说朝云唱到这里，就泪满衣襟，足见其感人至深。下片信手拈来生活中一幅小景加以描绘，宛然如画，饶有意趣：高墙内佳人荡着秋千，一片快乐悦耳的嬉笑声，墙外行人被这笑声吸引，停下了脚步，正待凝神细味，墙内却渐渐安静下来。毫无觉察的佳人自然不知道给这多情的行人增添多少落寞惆怅。佳人难遇，美景不常，词在“多情却被无情恼”的哲理中结束，令人遐思感悟。

蝶恋花

【宋】晏几道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这是一首伤别的恋情之作，写别后的凄凉情景。没有事件的具体描述，通过一组意象反复诉说离愁的无处不在和无时不有。上阕写醉梦醒来，感慨人生如梦如云，下阕写聚时的酒痕诗文，现在睹物生情，无不感到哀伤，最后两句写人的孤独与寂寞，此刻唯有红烛知晓，长洒同情之泪。全词迷茫的意态和伤感的氛围平添了含蓄酸楚的氛围，颇有情调。

蝶恋花·送春

【宋】朱淑真

楼外垂杨千万缕。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

绿满山川闻杜宇。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这是一首惜春词。上片化景物为情思，抒发了对春的眷恋之情，从“楼外垂杨”着笔，写出想把春天系住，可是尽管杨柳多情，春也无意“少住”。柳絮随风，春归何处？下片描写了暮春的景致，抒发伤春的情怀。山川蔓延着绿色，杜宇声声啼叫，潇潇暮雨，春将归去，令人不胜眷恋。自此一个多愁善感，把酒送春的女主人公形象跃然纸上，词句清丽，意境深远。这种丰富的想象力和贴切的拟人手法，将暮春景色表现得委婉多姿，细腻动人。

蝶恋花

【五代十国】冯延巳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本首词将“闲情”写得缠绵悱恻，让人难忘。词的上阕将笔墨主要放在了爱情上，写了词中人被相思所困，痛苦不堪；下阕主要将笔墨放在了写景上。杨柳依依牵愁，畔草青青惹恨。全词情景交融，意蕴深婉。这首词并没有刻意描写人物的外在形象，也未刻意描写具体景物或情事，主要是营造出了缠绵凄恻的感情氛围。如此写法形成了词人独特的风格。

蝶恋花·春暮

【五代十国】李煜

遥夜亭皋闲信步，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

桃李依依香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整首词表现作者内心的悲哀与情绪的流动。这种内心深处的生命感伤，既是作者“遥夜信步”的缘由，又是“早觉伤春”的心态。这样的伤春之情，没来由，也无去处，凡事凡物无不在感伤之中。而这样一种情绪的描写，很难用结构的方法来表达。作者拈出“芳心”二字，与“伤春”作呼应，读者也就恍然大悟。也许这就是李煜词的高明之处，既写出情绪的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又留下内在的感情线索让读者可以去追溯。

蝶恋花

【宋】王诜

小雨初晴回晚照，金翠楼台，倒影芙蓉沼。杨柳垂垂风袅袅，嫩荷无数青钿小。

似此园林无限好，流落归来，到了心情少。坐到黄昏人悄悄，更应添得朱颜老。

词人因苏轼遭“乌台诗案”文字狱而受牵连致遭重遣，先后贬至均州、颍州，哲宗元祐元年（1086）始得召回。这首词写于回到汴京时。尽管故园依旧，初晴晚照，金翠楼台，杨柳袅袅，嫩荷无数，盎然春意触目萦怀，然而时光毕竟已流过七载，良朋好侣却已零散！过片的赞美由此化为惋叹，朱颜已老的词人，已再无心赏景。于是斜阳渐隐，金翠的楼台上，只剩下这位落拓归客的身影，坐对暮霭四起的黄昏。词以流丽之景反衬伤心怀抱，表达了词人流落异地之悲、老大无成之慨，以及无辜遭贬的苦闷、压抑心情。

蝶恋花·海岱楼玩月作

【宋】米芾

千古涟漪清绝地，海岱楼高，下瞰秦淮尾。水浸碧天天似水，广寒宫阙人间世。

霭霭春和生海市，鳌戴三山，顷刻随轮至。宝月圆时多异气，夜光一颗千金贵。

词人于绍圣四年（1097）知涟水军，至元符二年（1099）春离任，风政之余常浸淫于诗文书画之中。这首词为登临当地名楼——海岱楼赏月时的感怀之作。上片先写涟水全境形胜之处，然后特出一笔，写登临海岱楼所见壮美景色。下片描绘月轮出海初生至皓月当空的过程，写得神采飞动。《蝶恋花》一调多抒写缠绵悱恻之情，而此首颇是奔逸豪放，“鳌戴”两句尤为沉着飞翥，有超逸之妙。

蝶恋花·早行

【宋】周邦彦

月皎惊乌栖不定，更漏将残，轣辘牵金井。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

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楼上阑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

此词写黎明送行。上片写天将明时，送行的女子的所闻、所感：乌鸦鸣叫、汲水声使她不能安睡，“唤起两眸清炯炯”写她推断天将要明，行人要出发时的惊愕，真实而细腻地表现了分别时的心情。以下泪花使枕头里套的棉芯都凉了，可见她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后，在起床之前，必然伤心落泪簌簌，所以才会“红绵冷”。下片先写起床后，在清冷的庭院内，两人最后道别时的留恋，然而不得不出发了，紧接着便写分别后，踏上征途以后的事情了：一写女子，虽在空闺，却心系天涯；一写行人，路途中听到村落鸡叫，景致凄然。

蝶恋花

【宋】赵令畤

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

尽日沉烟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飞燕又将归信误，小屏风上西江路。

这是一首春日怀人词。词之上片，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节，深垂的珠帘，红杏枝头的花泪，清明的寒雨，无不透露出独处深闺的女主人公惜花伤春的意绪。过片三句，转写闺中人内心极度的凄寂和苦闷。沉烟一缕，人香相对，整日孤寂；隔宿醉酒，今朝醒迟，春愁又被撩惹。她多么盼望着燕儿给她带来远人的信息，但飞燕却忘了天涯芳信，害得她只好空对屏风，怅望西江之路，遥忆远人。结尾两句托燕传情，构思极为巧妙痴绝，写出了女主人公对心上人的一往情深，读之令人意犹未尽。

蝶恋花

【宋】范成大

春涨一篙添水面。芳草鹅儿，绿满微风岸。画舫夷犹湾百转。横塘塔近依前远。

江国多寒农事晚。村北村南，谷雨才耕遍。秀麦连冈桑叶贱。看看尝面收新茧。

这是一首吟咏农村田园春意的词。上阕写水乡春景：春水涨了有一篙深，两岸芳草茵茵，有鹅儿栖息其中。微风吹来，画舫在碧湾里百转不前，远远望去，横塘塔一如既往地岿然屹立。下阕写田园农事：水乡气温偏低，农事自然晚些，直到谷雨前后村南村北的田地才尽皆被耕种。现在秀麦一冈连着一冈，桑叶也多了起来，很快就可以尝新面和收新茧了，丰收已然在望。

蝶恋花

【宋】李清照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山又断，潇潇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这首词通过词人自青州赴莱州途中的所思所感，表达希望姐妹寄书东莱、互相联系的深情。词作上片先写回想，后抒写现实，由远及近，层层道来。通过直陈送别时难分难舍的场面，表达无限伤感，展现了词人感情的深挚。下片，词人的思绪又回到离别时的场景，但笔端则集中抒写的是自己当时的心境。“方寸乱”及“忘了临行”句，真切而又形象地展现了当时难舍难分的心境。

蝶恋花

【宋】贺铸

几许伤春春复暮，杨柳清阴，偏碍游丝度。天际小山桃叶步，白蘋花满湔裙处。

竟日微吟长短句，帘影灯昏，心寄胡琴语。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

此词为暮春怀人之作，整体营造出一种暗淡清寂之境，情感节制而清淡。寥寥数句勾勒出暮春之景中美丽又洒脱的恋人形象。相思之夜，吟诗作词，灯下操琴，隔窗听雨，遥望夜空，坐卧无心。末尾两句月色朦胧，浮云来去，体现迷茫心境，情味悠长。

蝶恋花·月下醉书雨岩石浪

【宋】辛弃疾

九畹芳菲兰佩好。空谷无人，自怨蛾眉巧。宝瑟泠泠千古调，朱丝弦断知音少。

冉冉年华吾自老。水满汀洲，何处寻芳草。唤起湘累歌未了，石龙舞罢松风晓。

这首词上片通过芳菲兰佩、宝瑟泠泠、朱丝弦断，抒发自己不得志与知音少的怨怼情怀；下片通过叹息冉冉年华、水满汀洲、湘累歌未了、石龙舞，道出难以言表的悲哀之情。全文巧妙地化用《离骚》和《佳人》的诗意，通过比兴手法，自喻为香草美人，并以“石龙舞罢松风晓”结尾，表达了自己与屈原、杜甫类似的满腹悲愤与失意情怀，无望之中盼望有朝一日能有人知晓，重新走上报国之路。

蝶恋花·旅月怀人

【清】宋琬

月去疏帘才几尺。乌鹊惊飞，一片伤心白。万里故人关塞隔，南楼谁弄梅花笛。

蟋蟀灯前欺病客。清影徘徊，欲睡何由得。墙角芭蕉风瑟瑟，生憎遮掩窗儿黑。

这首词描绘的是月夜怀人的羁旅生活，表露出了作者心烦意乱的愁绪。上阕主要写由眼前之景触发了词人对故人的怀念。下阕写羁旅中的情景。灯下蟋蟀凄鸣，辗转难眠！墙角风吹芭蕉，遮掩窗户令人生憎。全词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笔触细腻，曲折有致。

蝶恋花·出塞

【清】纳兰性德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来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纳兰性德写这首词时只有二十八岁，于这一年的八月份被授命任职于边塞，一路前行，他一路感慨，开篇“今古河山无定据”一句，便一改昔日之闺怨，一语道破天地之变的事实。确实，古往今来任凭你争我夺，谁又真的永久占据这广袤天地呢？而铺设下画角牧马的边塞之势后，他又有感而发，用“从前幽怨应无数”之语将自我心头的郁结之情托出。不管古今多少争战、是非、恩怨，也终不过以“青冢”为结局。从前词看似乎是词人凭古吊今之感情，但却又于词末将自我深沉含蓄的爱国情怀尽抒胸臆。此般情致既有豪放又不失柔情，既有领悟又深蕴无助，可谓寄幽情于秋意，化凄婉于边塞，让人自然而然地产生虚实相生，以情应景之象。

蝶恋花

【清】王国维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这首词将重逢的喜悦写出了苦涩的韵味，具有浓厚的悲剧色彩。全篇写花也写人，从上片的“不道”到下片的暗转，匠心独运，意味深远。开篇“阅尽”三句将历尽沧桑，归来后却看到百花凋零的感触描写得淋漓尽致，天涯离别之苦，抵不过岁月流逝之悲，这样的凄凉尤为深厚。“花底”二句写出两人黯然相看，闺房下的春色和天时一样迟暮，“无一语”却倍感凄凉。从春暮到日暮，年少的时光也为之凋零了。“待把”三句中，本想倾诉的相思，却被回忆中的旧恨所掩盖，更进一步描写了迟暮的悲感。当年的离别，辜负了芳华，这种千丝万缕的怨恨是永难遗忘的。“最是”两句描写了人世间最难留住的东西，即镜中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和离树飘零的落花，因此“辞镜”二字有点石成金之妙。

蝶恋花·答李淑一

【当代】毛泽东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这是一首缅怀亲人、战友和革命烈士的词，虽有隐隐的沉痛，但全词的基调是高昂的，充满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毛泽东用浪漫主义的创作手法，描写了杨开慧和柳直荀两位革命烈士升入九重天，进入月宫时的情景，歌颂了他们感天动地的精神和对革命至死不渝的忠贞，也抒发了作者对他们的无限怀念之情，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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