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周泽曜从古墓里带回来的断尾鲛人。
本以为等着我的会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可他对我温柔体贴,百般宠爱。
所有人都说周家掌门人动了真情,连我也这么以为。
直到他的师妹苏醒,我才知道我只是个药人。
师妹缺少一味药引,周泽曜便亲自剜了我的心。
后来我遍体鳞伤才幡然醒悟,决意随族人离开。
他却慌了。
1
“不要……求求你不要。”
我被逼到墙角,哭着求周泽曜不要剜我的心。
“清幽,听话。”
我使劲摇头,惊恐地看着眼前冰冷无情的男人。
前一刻还在与我耳鬓厮磨的男人,后一秒听到周玥儿苏醒的消息,便如同魔鬼般要剜了我的心。
无论我怎么求饶,他始终不为所动。
“只差这一味药引,玥儿便能彻底痊愈。”
周泽曜将我抱到怀里,用一条丝带蒙住我的眼睛。
“我会布阵护住你的心脉,你不会有事的。”
“过了今日,我便娶你为妻。”
接着,窒息般的剧痛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噬咬。
我死死攥着周泽曜的衣袖,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身体不断颤抖着,我不禁失声痛哭。
疼晕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周泽曜手里捧着一个血淋淋的心脏,而我的胸膛空了一个洞,血一直流个不停。
我出了一身冷汗,惊醒后我立刻摸向心口。
锥心的痛提醒我,那不是梦。
我强忍着不适起身,却在脚尖触碰到地面那一刻失去平衡。
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又重新渗出血迹。
我红着眼睛,一步步往屋门爬去。
快要触碰到门边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把门推开。
我倒在地上,外面的白光刺的我睁不开眼。
“清幽!”
是周泽曜的声音。
他将我从地上横抱起来,一步一步送回榻上。
身上一股熏香飘入鼻尖,味道很淡却不是周泽曜身上该有的味道。
“清幽,乖乖把药喝了,就不疼了。”
我抬头,眼神空洞地看向窗外。
“外面是什么声音?”
周泽曜放下药碗,顺势让我依在他怀里。
“清幽,我们成亲吧。”
“我会向天下昭告,你是我唯一的妻。”
我哑着声音,抚着男人俊朗的侧脸。
“当真?”
周泽曜是高高在上的周家掌门人,杀伐果决,手握重权。
周老夫人为了他的亲事愁坏了,她根本看不上我。
周家弟子都认为我只是区区一个不谙世事的鲛人,配不上风光霁月的周泽曜。
就连我也一直以为他只把我当禁脔,见不得光的小雀儿,以及为周玥儿提供养分的药人。
除了爱,他什么都满足我。
今日他却说,我会是他唯一的妻。
周泽曜看向我的眼神不再只有情动和怜悯,是往日没有的绵软缱绻。
他似乎,和往日不同了。
周泽曜允我,“当真。”
宗门里的弟子们都说,周掌门为了一个卑贱的鲛人动了凡心。
周泽曜说到做到,为我办了一场九州最盛大的婚礼。
九州大地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皆齐聚于此,我一下子成了九州最风光的新娘。
可就在大喜的日子,发生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周泽曜的选择让我明白,我不是他心里唯一的首选。
2
“这周掌门竟然要娶一个鲛人为正妻,我听说玉姑娘为了周掌门哭的要死要活的,也不知道周泽曜怎么想的。”
“此言差矣,这鲛人全身都是宝贝,虽说玉烟姑娘是九州数一数二的美女,说不定周掌门就好那一口呢哈哈哈!”
“可拉倒吧!九州就属鲛人一族法力最差地位最低,白瞎了那副好皮囊!”
我握紧红纱衣下的手,直到喜婆喊了句“一拜天地”,周泽曜牵住我,捏着我的小拇指头。
这种亲密举动一般都是在那种时候他才会做出,我想到那些画面一下子红了脸。
好在有红盖头掩着,才不至于失了分寸。
“有我在,别紧张。”他柔声安慰着我。
我刚想说好,突然有个娇弱的女声高喝一声。
“我不同意!”
随后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从人群中闯进来,脸色苍白至极。
“阿曜哥哥,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周玥儿抽出一把剑抵在自己脖子上,泪眼汪汪目视着周泽曜。
“你要娶她,便先踏过玥儿的尸骨。”
两个丫鬟匆匆赶来,见此景皆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才好。
周泽曜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松开我的手。
“玥儿,今日大喜之日,容不得你胡闹。”
指责的话语从男人口中说出来,却温柔至极,无半点不耐烦。
围着的宾客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讨论着这场抢亲的戏码。
周玥儿是周泽曜最疼爱的小师妹,他愿意从墓里将我带出来,就是为了取血为她养魂。
为了自由,我同意了这场交易。
直到一次月圆之夜,周泽曜蛊毒发作无法压制。
他无意闯入我的小院,撞见在寒池中养伤的我,于是不该有的情感从此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人在赌,周泽曜会选择谁。
剑应声倒地,周泽曜下意识扶住昏倒的周玥儿。
“阿曜哥哥,玥儿好痛,玥儿心好痛。”
周泽曜满脸担忧,将我的另半颗玲珑心化到周玥儿体内。
“清幽,今日事发突然,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他抱着周玥儿当众悔婚,丢下我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指指点点的声音如针般刺着我的耳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心痛。
真奇怪,心都没有了还会感觉到痛。
周泽曜照顾了周玥儿一夜,我便跪在门口淋了一夜。
湿透了的嫁衣贴在身上冰凉不已,地上的凉意透过膝盖刺骨的冷。
“何苦呢,玥儿师姐不醒过来掌门是不会离开的。”
一个小弟子实在看不下去了,递给我一把纸伞。
“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好自为之吧!”
我哑着声音,“谢谢。”
后来我实在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周泽曜睡在我旁边,头压在我的胸口呼吸不稳。
我轻轻触碰着他眼底的乌青,描绘着他的眉眼。
突然手腕被握住,周泽曜疲惫地看着我,头发在我胸前蹭了蹭。
“清幽,我好累,再陪我睡一会儿。”
他好像真的很累,昨日的喜服都未来得及换掉。
我回想起昨日他抛下我的情景,一下子推开偎在我胸前的男人。
周泽曜睡眼惺忪,不解地皱着眉头。
他叹了口气,将我顺势搂进怀里,我一下子动弹不得。
“别闹。”
男人轻拍了下我的臀部,如同在逗弄一只不听话的小猫。
我再没了力气推开,只恨自己不争气。
3
这件事我再没提,除了名正言顺周泽曜什么都补偿了我。
后来周玥儿不甘心找到我,把小院弄的一团糟。
见我始终不为所动,她向我打了一掌,眼神狠毒。
我正要侧身躲开,却意外在她脖颈后面看到海石花纹印记。
硬生生挨下这一掌,脑力思绪乱如麻。
南海鲛人一族全靠海石花圣物维持法术,除非圣物被吞噬,否则她身上不可能会出现这个印记。
自从我被族人囚禁在古墓中作为祭品,我就再也没有感受到族人的气息了。
周泽曜说过周玥儿昏迷那天,身处南海,日期正好能对得上。
“鲛人一族不过是贪生怕死的蝼蚁,你也不例外。”
“去给你的族人陪葬吧!”
周玥儿在院外设了结界,随后布下天雷阵想要引雷劫劈死我。
我拼死抵抗,可没了鲛心,法术只有从前微弱的一成。
“你把他们怎么了!”
我半跪在地上,吐出来的鲜血染红了衣衫。
法术耗尽之时,身上被天雷划开一道道血口,我被迫现出真身。
鲛人最引以为傲的鱼尾,此时却沾满血污,丑陋不堪。
就在我以为要死了的时候,周泽曜强行破开结界,我没死成。
他从地上将我抱起来,两条胳膊垂在他两侧昏死过去。
听服侍我的丫鬟说,周玥儿被罚禁闭,直到认错才给吃饭。
周玥儿死活不认错,坚持是我勾引周泽曜她才会被罚。
此时周泽曜吹凉玉勺里的药汤,一口一口地喂我。
他耐心地盯着我吃完饭食,心早已飘到了别处。
“实在担心周玥儿,就去看看吧。”
我低着头小声嘟囔,玉勺在空碗里不停搅动。
男人摸摸我的头,将我揽入怀里。
“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玥儿性子急,我已经罚她了。”
说了这么多,唯独没有说周玥儿的错处。
她一时冲动,可我差点死了……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我都快习惯了。
“嗯。”
周泽曜捏着我的侧腰,“你不生气?”
我生气。
族人生死不明,若我说周玥儿是凶手,他应该不会信吧。
在他心里,周玥儿善良纯真,与杀人凶手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若我拿不出实质证据,恐怕还会被周玥儿反咬一口。
我不敢赌周泽曜的心。
“我累了。”
周泽曜见我提不起兴趣,也不勉强我。
将我安置好,他快着步伐向外面走去。
这副心急的模样,倒是头一次见。
4
再后来九州琼林宴,周玥儿联合玉烟在我酒中下药,意图陷害我失去清白。
结果搞错了毒药,周玥儿误食与我一同身中剧毒。
唯一的解药被玉烟扔进水池,除非有可以解百毒的换元丹。
“换元丹是青山长老以还魂草炼制,珍奇无比,现如今只剩一颗。”
药师哆哆嗦嗦跪在周泽曜面前,再次抛出难题。
“掌门,区区鲛人贱命怎么抵得上玥师姐,再犹豫下去玥师姐就要没命了!”
“当初你救那鲛人不就是为了救玥师姐吗?怎么这个时候分不清谁更重要了呢?”
一个义愤填膺的弟子突然跪下,其余人纷纷跟着跪。
“还请掌门三思!”
周泽曜猛地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都闭嘴!”
“清幽为了我牺牲这么多,我却没让她过上一天安稳日子。”
“我是个不合格的夫君!”
听到这里,心里空洞的地方好似生了根。
周玥儿躺在我旁边的担架上,这一刻我想自私一点。
周泽曜,选我好不好?
“给玥儿吧。”
“清幽,我会为你护住经脉,直到有新的解药。”
深深的无力感压在心头,冒出的新芽瞬间被掐灭。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周玥儿始终比我更重要。
周泽曜,我好难受啊……
我不怕死,可心死却是天地间最痛苦的刑罚。
他开始闭关,用自己精血滴入温泉,布下阵法护住我经脉。
我苟延残喘的强活着,周泽曜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我不死。
可他不知道,鲛人失去了鲛心,生命就进入倒计时了。
我生命消逝那一天,躯体化作冰晶破碎。
周泽曜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