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美是厂里公认的厂花，可她的老公周念孝却从不正眼瞧她。
满心满眼都是他那寡妇师傅。
那天在宿舍，俞子美刚走到拐角无人处，寡妇儿子许栋梁突然用力抓了她一把。
“我娘说了，只要是念孝叔的东西，我想要什么都行！”
边说许栋梁边往前凑，活脱一个流氓犯！
俞子美情急之下用力甩了许栋梁一耳光。
嘈杂的动静立刻引来围观，却无一人为她说话。
周念孝皱眉看她，没有丝毫要维护她的意思，眼里满是嫌弃。
俞子美此刻才终于觉醒，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
“厂长，我报名参加厂里援西队伍。”
刘厂长皱眉看着俞子美，
“去参加西部建设少说一去三五年，你跟周念孝同志商量好了吗？”
厂二车间主任周念孝，俞子美的丈夫。
“去的话下周就得出发，小俞你刚出院身体状况行不行？要慎重考虑，毕竟你们还没有孩子…”
刘厂长想劝两句，俞子美轻声细语却满是坚定。
“厂长，援西是国家需要，先大家后小家。”
“请您尊重我个人选择。”
刘厂长看着面前这个单薄的女人，一声叹息，
“也好！”
“这个周念孝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整天跟在他那个寡妇师父屁股后面…”
又在俞子美惨白的脸色中堪堪闭嘴。
“小俞同志援西光荣，我让厂里给你举办欢送会！”
俞子美赶紧摇摇头，
“不用惊动大家，也请您帮我保密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周念孝…”
走出厂办俞子美把介绍信郑重收好，厂长跟她说等她凯旋归来。
可只有俞子美自己知道，她再也不会回这个伤心地了。
回到家俞子美郑重将七天后的日历折了一下。
刚掏出自己的介绍信，周念孝却突然回了家。
“你怎么回来了？”
俞子美心里一惊，赶紧把信塞回兜。
这几天杨春秀住院。
杨春秀是风韵犹存的寡妇厂花，是周念孝进厂时的师父。
更是深插在他们婚姻中的一根刺。
周念孝一直在医院照顾衣不解带，此刻凌乱的胡茬满脸疲惫，一如既往没好气，
“我回自己的家还用跟你汇报？”
拔下暖壶塞想喝水却发现里面一壶凉水，搪瓷杯子也落了一层灰。
周念孝重重把杯子磕在桌面上，
“家里一层灰不知道擦？！”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师父家这么脏！简直懒得生蛆！”
其实周念孝但凡动一下脑子就能发现端倪。
冬天满手冻疮也要把他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俞子美，怎么可能放任家里这么大灰。
除非她这几天也不在家。
可周念孝的心思全在杨春秀身上，匀不出一丝给俞子美。
“赶紧去给我煮碗面，再蒸一碗嫩嫩的肉末鸡蛋羹一会儿我给师父送过去。”
周念孝扔下一小块新鲜的猪肉催促。
“动作麻利点！”
回来的路上俞子美还听人说供销社今天没卖肉，
看着眼前的肉俞子美皱眉，
“哪来的猪肉？”
“家里不是没肉票了吗？”
她生日时想要做一碗肉丝面，却发现周念孝早就把肉票给了杨春秀。
“我师父家栋梁你见过，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一个大人跟孩子抢口粮要不要脸！就这么馋？！”
肉票粮票要均出来给杨春秀的儿子，俞子美为了让周念孝吃饱只能自己灌凉水。
肥皂票煤球票也要匀出来给杨春秀，冬天冻得俞子美十只手指生烂疮。
但只要她稍微表示意异，周念孝就会大发雷霆。
“我师父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多不容易！”
“俞子美你就这么小肚鸡肠没有一点奉献精神吗？！”
面对肉的来源，周念孝回答的依旧理所应当。
“我叫供销社老刘特意留的，用双倍布票换的。”
“我警告你，别打这肉的主意！必须都给我师父剁到鸡蛋羹里！”
一听布票俞子美觉得周身的血都翻滚起来，
“周念孝！谁让你拿我布票了？！”
“那是我外婆的！你凭什么拿走！”
第2章
俞子美是外婆养大的，外婆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一直不好。攒了一年的布票，又省下口粮跟人家换了些一起交给俞子美。
“丫头，你结婚的时候都没做件新衣服。”
“拿去给自己做件衣服，剩下给我提前置办出一身衣服，等我没得那天路上也就不冷了！”
那是外婆要暖暖和和上路的布票，现在却被周念孝给杨春秀换了一顿肉！
俞子美第一次这么声嘶力竭的跟他喊，周念孝一愣把搪瓷杯子往地上一扔。
“你有什么脸喊！什么你的我的！”
“你跟我结婚了，你的就是我的！”
吼完又把一包脏衣服砸到俞子美身上，
“这里面是我师父换下来的衣服，有贴身的衣服我一个男人不方便，你先做饭我给师父送去，衣服洗干净送到我师父家里，再好好跟我师父道个歉。”
脏包裹散开，脏内裤臭袜子扑了俞子美一脸。
她眼底温热，抓起桌上的猪肉扔到周念孝身上。
“去把我的布票换回来！”
周念孝慌张接住自己费劲换来的猪肉，情急之下一巴掌打在俞子美脸上。
“闹什么！”
“再闹老子跟你离婚！”
俞子美捂着迅速肿胀起来的脸，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是他第多少次用离婚威胁，已经数不清了。
俞子美眼泪簌簌落下，周念孝自己的掌心也红肿发涨，自觉有些过火，但他觉得自己是男人是主任，怎么能在一个普通女工面前低头！
况且还是自己媳妇！
依旧硬着声音。
“活该！”
“谁叫你惹我！”
“再说要不是你，我师父也不会住院！”
俞子美被这话气的浑身发抖，他竟然还有脸说！
一周前厂里评选个人先进，周念孝到厂办公然宣称俞子美欺负杨春秀。
“要不是你给杨师父故意搞破坏，她会比不过你？！”
“明知道杨师父身体不好，还故意跟她调夜班！”
但明明杨春秀自己说早晨起不来，想要跟她换的啊！
周念孝像是一头喷气的牛，
“而且俞子美根本就不配这个先进！我是俞子美的丈夫，可以证明她对婆婆不孝！连自己小家都不爱护的人，又怎么会爱护厂子这个大家庭！”
当着全厂领导，周念孝指着她的鼻子义愤填膺，
“俞子美！你用下作手段争这个先进，就不觉得脸红吗？你怎么配！”
“我什么时候不孝顺…”
俞子美想解释，但手里的奖状被一把抽走，锋利的纸张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疼的她吸气。
血染边的奖状，被周念孝温柔的送到杨春秀的手中。
杨春秀又把奖状往俞子美手里塞，
“小俞，念孝就是太孝顺了，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看不得人对他娘不好，他说话不中听，我这个当师父的说他！”
“你可千万别生气，更别回去跟他打架斗气，再摔盘子摔碗的了…”
那语气，杨春秀和周念孝才是“自己人”。
而她，周念孝名正言顺的妻子反到是个不懂事的外人。
杨春秀最会绵里藏刀，多少次俞子美和周念孝吵架，本来没有多大的事，在杨春秀三言两语的“劝和”中变成一次次引爆的炸弹。
将他们的婚姻炸的分崩离析。
“师父！您别搭理她！”
“自己做错事！还不叫人说？！再炸刺，我跟她离婚！”
俞子美觉得塞回来的证书脏的像垃圾，不想接往后退两步。
杨春秀却像是被拽了一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俞子美！有脾气你冲我！动我师父干嘛！”
“别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周念孝一把将俞子美狠狠推倒地上，粗粝的地面直接把她掌心擦破一大块皮。
血肉混着尘土，像是她和周念孝这两年的婚姻一样狼狈。
“周念孝，我没拉她…”
“我肚子…”
俞子美觉得小腹一阵抽痛，脸上瞬间涌出一层豆大的汗珠。
第3章
周念孝也没想到自己手劲儿这么大，脸色一怔刚想过来扶她。
那边杨春秀咝咝啦啦捂着腿，
“念孝！小俞心里不舒坦有火气也正常，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嘶！你别管我，先去哄你媳妇…”
“我这条腿反正也是伤腿，老毛病了…”
周念孝刚进工厂时搬货没扛住，杨春秀挡在他身上自己被砸了腿。
这话一出，周念孝打横抱起杨春秀就去厂医务室，从俞子美身边路过时横眉立目，
“俞子美装什么！别以为装可怜能混过去！你必须跟我师父道歉！”
“不然我就跟你离婚！”
离婚，又是离婚。
每次周念孝用离婚威胁她的时候，她大都会忍气吞声，但这一次俞子美听进了心里。
名存实亡的婚姻，的确该放手了。
如今捂着肿胀的脸颊，俞子美如坠入寒冰。
她双眼含泪，
“周念孝，你要离婚，那就离吧。”
周念孝心里一慌，却还是嘴硬。
“离就离！连个蛋都下不出的母鸡！”
结婚两年，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周母不止一次这样当面骂过俞子美。
可现在俞子美心里一疼，周念孝不知道，就在他日夜照顾杨春秀的时候，俞子美也在医院。
她流产了。
还不满一个月的孩子，被它的父亲亲手推的摔掉了。
俞子美双眸含泪，盯着面前的男人，
“好，明天我等你一起办手续。”
说完俞子美走的头也不回。
路上的寒风吹的俞子美周身透凉，刚刚经历过创伤的小腹牵连阵痛。
当她得知自己流产后，又恐慌又心疼。
医生说虽然还没满一个月，可还是得看看有没有流干净。
“怎么有你这么粗心的妈！太不小心了！”
“你丈夫呢？”
俞子美听到隔壁房间周念孝的声音。
“医生！你好好给我们看看！腿可是大事！”
“用最好的药！我不怕花钱！”
医生笑道，
“同志你别紧张，你爱人就是磕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周念孝没有反驳爱人这个称呼，只是执着的要住院。
“她腿有旧伤，医生您就让我们住院观察几天吧…”
俞子美心里一阵发苦，刚结婚没两个月赶上麦收。
周念孝要去帮杨春秀娘家收麦子，俞子美只能自己白天上班，晚上走二十里地回村去给婆婆割麦子。
一连半个月累的人发起高烧，她躺在床上浑身滚烫起不来，让周念安给她拿点退烧药。
忙着出门的男人啧一声，
“哪有那么娇气！”
“我没空跟你矫情！师父今天夜班我得去替她，让她回家看着栋梁。”
“你多喝点热水捂上被子发发汗就行了！”
俞子美烧到四十度，腿软的站不起来，求他给自己倒杯水。
但周念安却已经摔门而去。
那时俞子美还单纯的以为周念孝只是敬重他师父，可怜杨春秀孤儿寡母的可怜。
后来她偶然听厂里老职工说，周念孝以前有心想娶杨春秀，迫于杨春秀是寡妇，周母坚决不同意才勉强做罢。
结婚两年，她被折磨的筋疲力尽。
那天在医院，从冰冷的手术台下来想要喝杯热水都没有的时候。
苦涩的眼泪中，俞子美终于死心了。
出了院她就去找了厂长。
走，走的远远的。
出了宿舍，正赶上下班高峰期，工友们三三两两回来。
“小俞回来了？”
“身体好些了没？”
俞子美侧着身点头，不愿被人看到脸上的掌印。
就连普通工友都知道她这几天去住院了，可本该跟她最亲近的丈夫却一无所知。
“你什么时候住院了？”
“什么病？”
第4章
身后突然传来周念孝的声音，手里还拎着那块刺目的肉。
俞子美不想在大家面前跟他吵，只能摇摇头低声回答，
“小病，都好了。”
等她离开这里，一切就都好了。
周念孝皱眉看她，
“没什么大事儿就不要去占用医疗资源！”
又不由分说拽她手腕，
“刚刚是我话重了，你这么大人也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跟我去师父家做饭道歉。”
“她刚出院身体虚，食堂吃的没营养。”
俞子美挣脱不开男人的大手，边上的工友还以为小夫妻拉手，打趣他们，
“周主任这就对了！放着这么好的媳妇就得好好疼！”
“两口子就得劲儿往一块使，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毕竟能同意把房子让给别人，跟你住宿舍的女人可不多！”
周念孝脸色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的应付了两声。
又皱眉看俞子美，
“你以后少在这些人面前说家里的事儿，年纪轻轻学的这么老婆舌！”
俞子美都被气笑了，全场谁不知道周主任“大公无私”把好不容易分到的房子借给了杨春秀，哪里还用的着她说。
但只要涉及到杨春秀，周念孝就会天然的把罪名按到俞子美头上。
俞子美挣不开周念孝的手，硬生生被拽到了杨春秀门前。
杨春秀的儿子许栋梁，欢天喜地的接过周念孝手里的肉，
“妈！念孝叔来了！”
又看向俞子美，
“你怎么也跟着到我家？一定是想蹭念孝叔给我妈买的肉是不是！”
“还拉着念孝叔的手！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栋梁！”
这下连周念孝都听不下去，语气有些严肃。
用外婆的布票换的肉，在自己让出去的房门前被一个孩子骂不要脸。
俞子美用力甩开周念孝，
“明天记得办手续。”
想离开这些叫她作呕的人，却被从屋里追出来的杨春秀拦住。
“小俞！这小兔崽子从小没爹管教！”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这个当娘的，替他跟你道歉！”
杨春秀竟要给俞子美鞠躬，可脚下“踉跄”两步跌到周念孝身上。
“师父！你腿还没养好就别乱动！”
又很不耐烦的跟俞子美说
“一个大人跟孩子计较什么！还不赶紧去做饭！”
许栋梁眼珠子一转，过来拉俞子美的手。
“俞婶子，刚刚是我不对，您别和我生气。”
“我娘常说要是没有念孝叔，我们孤儿寡母不定怎么被人欺负呢！”
这句话说到了周念孝心里，他自己和寡母长大吃了很多苦，潜意识把杨春秀母子当做了早年间的自己和母亲。
周念孝搀着杨春秀进屋，许栋梁拽着俞子美去厨房。
刚走到拐角无人处，许栋梁突然用力抓了俞子美一把。
恶狠狠的力道极大。
“你干什么！”
俞子美一把将人推开。
“贱娘们装什么！”
“我娘说了，只要是念孝叔的东西，我想要什么都行！”
“你是念孝叔的婆娘，我摸一把怎么了？！”
边说许栋梁边往前凑，
“他们说你有牛奶！叫我喝两口！不然我叫念孝叔揍你！”
活脱一个流氓犯！
许栋梁举起一双指甲盖里都是泥的手，就往俞子美衣服里伸。
第5章
“放开我！”
俞子美情急之下用力甩了许栋梁一耳光，把人推到一堆锅碗瓢盆里。
嘈杂的动静立刻引来周围的邻居。
杨春秀赶紧过来扶自家儿子，周念孝脸色发黑质问俞子美。
“你怎么连个孩子都欺负！”
俞子美满脸涨红，
“是他耍流氓！他！”
“小俞！”
杨春秀厉声打断她的话，
“小俞，我儿子是调皮了些，他刚刚对你不礼貌，我也跟你道过歉了。”
“你心里有怨气只管对我这个当娘的来，他一个孩子知道什么，你给他扣这么大的帽子！是想毁他一辈子吗？！”
倒在地上的许栋梁更是哭的冤屈，
“我没有！”
“是俞婶子骂我，说我有娘生没爹养！占她家的房还吃她家的肉，让我给她磕头叫菩萨…”
“我磕了她又嫌不响，还骂娘…骂娘是老牛吃嫩草…勾引念孝叔…”
周围一片指指点点的议论中，俞子美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是他撒谎！他过来摸我…”
周念孝一把推到她嘴上，
“还敢说！一个女人竟然用这种事诬陷个孩子！”
“俞子美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马上向栋梁道歉！”
俞子美眼底满是憋屈的猩红眼泪，她盯着周念孝说的清楚。
“就是他对我耍流氓，你爱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报警！”
许栋梁一听报警吓得往杨春秀怀里钻，
“娘救我！”
杨春秀搂着儿子，哭的倔强可怜。
“小俞，我知道你是看不惯念安照顾我和栋梁。”
“我今天就把房子还给你，你不是要我儿子磕头叫你菩萨吗？！”
“孩子小没力气，我这个当娘的给你磕！”
“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非得这么狠心的害我儿一辈子了！”
杨春秀说着竟然真的跪下要磕头。
周念孝赶紧拦住
“师父！您这是干什么！”
“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和栋梁！”
“俞子美！你三番五次的欺负杨师父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
“你今天要是不道歉！我就以车间主任的名义向厂里汇报把你这种毒瘤败类开除出厂！”
俞子美心里一惊，如果现在周念孝闹到厂办，那很可能她去援西建设的事儿就要暴露。
虽然援西是个人意愿，但她现在和周念孝还没离婚。
如果周念孝恒横加阻拦，那她还真不一定能离开。
只要忍过这一周，等她到了那边办理的关系，周念孝就再也不能左右了。
小不忍乱大谋，俞子美咬紧牙关在周念孝威逼的目光中低了头。
“对不起…”
邻居们一顿感叹，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为了污蔑一个孩子连自己的清白都不顾？！”
“要我说也是不容易，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自己的丈夫对另一个女人这么好，还是个寡妇…”
声声议论中，杨春秀哭的鼻尖通红，朗声道。
“我虽然是寡妇，可我这么多年行得正做的端！”
“欺负我行，可要是欺负我儿子，我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她得逞！”
说着又对周念孝说，
“念孝，你顾及师徒情分可怜我们娘俩，我这个做师父的知足。”
“但请你以后别再照顾我们了，省的你媳妇又多心，我没关系，可栋梁还小，我实在是不敢拿他的前途儿戏…”
第6章
许栋梁哭的满脸鼻涕眼泪，抱住周念孝的腰。
“念孝叔我舍不得你！我从小没爹遭人白眼，是您保护我，告诉我男子汉得保护妈妈…”
“您放心就算以后您不管我们，我也会拼了命的撑起这个家的…”
“您别为了我和我娘，再让俞婶子生气了…”
母子俩哭的周念孝的心都碎了，他怒气冲冲的瞪着俞子美，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团结互助友爱，可你呢！”
“刚刚都逼得杨师父给你下跪了！”
“自私自利，满脑子只有自己！你这样的女人，这么低的觉悟，怎么配做主任的媳妇！”
“还不给我滚回家去好好反省！”
“我回去之后要看到你写的万字检查！而且你必须在全厂大会上公开对杨师父和栋梁念检讨道歉！”
周念孝一手扶着杨春秀，一手揽着许栋梁进屋，留下俞子美在原地。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
“把这种事儿挂嘴边！真是不害臊！”
“要我说周主任就是太纵着老娘们了，这样的女人就该实实在在给她收拾一顿！”
“欺负寡妇孤儿！呸！也不怕遭天谴！”
“怪不得周主任不爱搭理她！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留在家里早晚是个祸害！”
字字句句扎进俞子美的脊梁骨。
没上学的小孩子流着鼻涕听着大人们的议论，不知哪个孩子先捡起一颗小石头扔到俞子妹脚前。
“欺负人！大坏蛋！打死你！”
剩下的一小群开裆裤们纷纷效仿，半大不小的石子落到俞子美身上羞辱大于疼痛。
俞子美皱眉看向那帮孩子，立刻被大人呛声。
“看什么！我们孩子可有爹！”
“没本事留住自己男人，到有本事欺负孩子！”
有了靠山，孩子们越发肆无忌惮。
一颗石子偏差扔到杨春秀家的玻璃上，一个尖利的石子落在俞子美额头。
玻璃碎开花，额头划出一道血口。
伤口虽小但深，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围观众人见了血，赶紧拽走自家孩子，生怕被赖上。
怒气冲天的周念孝冲出来，
“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再不看好了我统统抓去保卫科！”
看着俞子美捂着额头，周念孝啧一声，
“要你回家你不回！现在你自己被打了罪有应得，连累我师父玻璃都碎了！”
“现在玻璃多不好搞…”
直到看到血顺着指缝留出来，周念孝才闭嘴。
周念孝要带俞子美去厂卫生室，俞子美说不用，他却皱眉。
“你这样从我师父家门口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师父欺负你了！”
“就知道给人添麻烦！”
一路上周念孝走的飞快，俞子美跟在身后觉得好累。
是啊，从认识的第一天周念孝就走的这么快，从来不等她。
她原以为周念孝是习惯，直到后来她看到周念孝在杨春秀身边亦步亦趋满脸含笑，才知道他只是不想等自己而已。
伤口需要缝针，周念孝皱眉。
“有这么严重吗？敷点药还不行？”
“哪有那么娇气…”
正交涉时，传达室大爷突然冲进来叫俞子美。
“小俞！你村里来人说你外婆摔了！”
第7章
外婆今早上山挖药，一脚踏空滚了下来。
村长叫人来给俞子美送信儿，正巧厂长听到。
“岁数大了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念孝！赶紧开着厂里的拖拉机带子美去！”
村子离这儿三十里地，俞子美心里急的冒火。
周念孝用力抡着拖拉机，两人刚出厂子，骑着自行车的杨春秀慌张扑到。
“念孝！栋梁刚刚在家说受不了别人这么污蔑他！”
“孩子想不开喝了药了！”
“念孝！救栋梁啊！他才十二啊！”
杨春秀家到镇卫生院骑车只要十几分钟，俞子美抓着周念孝的胳膊。
“念孝…我求你了！”
“我只有外婆这么一个亲人了！”
“三十里地，我走过去肯定晚了！”
“我外婆对你掏心掏肺…”
周念孝额头冒汗左右为难。
杨春秀跪在拖拉机前，哭天抢地，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拉扯个孩子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被人逼死了！老天爷啊！别要我儿子的命！你要我的命啊！”
“栋梁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说着杨春秀竟然要往拖拉机上撞，周念孝赶紧跳下去把人抱上拖拉机。
又对俞子美说，
“我先送栋梁去镇医院！很快！”
“你先骑我师父的自行车往外婆那赶，我送完栋梁就去追你！”
俞子美急的冒眼泪，拽着周念孝苦苦哀求。
“念孝！我才是你媳妇啊！”
“生死攸关！你不管自己人死活要去帮别的女人吗？”
杨春秀嚎啕一声，
“俞子美！要不是你给我儿子造谣，他也不会想不开！”
“我儿子要没了，我也不活了！我们两条人命都背在你身上！你背的起吗？！”
“念孝！栋梁从小没爹，他可是那你当亲爹一样敬重！你不能不管他啊…”
俞子美拽着周念孝的胳膊不肯放弃，
“拖拉机是厂长借给我的！”
“你要去陪杨春秀你自己去！把拖拉机留下我自己再去找人！”
周念孝听这话，皱了眉。
“借给你？！要不是我这个主任做贡献多，你一个妇道人家有这么大面子！”
“俞子美！你别在耽误时间了！”
“我说了先送栋梁就去找你！你再拖就是想拖死栋梁拖死我师父拖死你外婆！”
说罢周念孝不由分说，把俞子美从拖拉机上拽下去，狠狠甩到地上。
滚滚浓烟中，俞子美额头上的血脸上的泪混着尘土，狼狈不堪。
她抹脸爬起来要去骑车，被一个女人带着个半大小子拦下。
“哎哎哎！是你的车吗你就骑！”
“这是我们胡同杨春芳的！她那会儿就跟我说让我儿子把车给她骑回去！”
“还不赶紧下去！”
杨春芳的车是周念孝给她买的，最时兴的永久。
又新又亮，多少人都羡慕的想要蹬上几圈。
不管俞子美怎么解释，车子还是被夺走了。
俞子美绝望的蹲在地上痛哭，却连哭都没有时间，咬牙起身决定先往回走。
刚刚小产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元气，又惊又惧又着急，脚下无根整个人都发虚。
迎面过来一辆军绿色汽车，她都好像没看见。
一声刺耳的刹车音。
第8章
坐进汽车里，俞子美浑身颤抖，她双手合攥在一起紧张的摇动。
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
能想到的神仙她都求了一遍，求求神仙让她外婆有惊无险。
“阿俞，张婆婆那么善良，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身边穿军装的男人一边安慰俞子美，一边拍拍前边的座椅。
“再快点！”
司机狠踩油门，利落回答
“是！韩团长！”
韩正阳，俞子美一个村的发小，十几岁去当兵，没想到今天会这么遇到。
一路疾驰颠簸，二十分钟后俞子美终于赶回家。
却见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乡亲，村长蹲在门口嘬着烟袋，满面愁容。
“美子回来了，赶快！”
“再去看你外婆最后一面吧…”
俞子美像是被雷霆万钧劈在原地。
外婆从山上跌落，磕到了后脑。
村长当即就兵分两路，一路去找俞子美一路去请医生。
医生说要是早点回来车送到镇上引血，也许还有的救。
俞子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进的门，直到看到炕上躺着的外婆，眼泪哗哗下落。
“美子！可不兴哭！”
同村婶子大娘拽她，
“趁着你外婆还能听见，快叫人！”
俞子美咬紧牙关憋回眼泪，声音发颤，
“外婆…我是丫头啊…”
“外婆，我回来了…”
她跪在炕边，握着外婆干瘦的手。
乡亲们说外婆听说挖药能换粮票，她想着多攒一些。
“我家丫头以后还得生孩子，我想提前给她预备出点红糖细粮。”
俞子美真的怀孕了，要不是被周念孝推掉。
也许就真的能用上那些红糖了…
可现在不管她怎么叫外婆，外婆只是睁着眼说不出一句话。
那双苍老的手落在俞子美受伤的额头，瞪着的眼睛滑落两行老泪，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无呼吸。
“外婆！”
俞子美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院子里外。
她不孝啊！到了竟让外婆走的不踏实！
刚进门的周念孝心里一凉，他身后还跟着杨春秀和许栋梁。
许栋梁根本没喝药，他闹着要把周念孝拿去的所有肉都吃了，杨春秀舍不得骂他馋鬼，他拿着空瓶子灌凉水吓唬他妈。
婶子大娘们问俞子美，
“老太太预备下的衣裳呢？得趁现在赶紧换上！一会儿就穿不上了！”
俞子美盯着周念孝，双目冲血。
“布票！我的布票呢！”
周念孝自知理亏，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脖领子一言不发。
俞子美又捶又打，
“把我外婆的布票还回来！”
周念孝身后的杨春秀站出来，充着体面人，一把攥住俞子美的手腕。
“小俞，我知道你难受…”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可你这么跟念孝闹有什么用？按老话说老太太走的快没受罪，是好事！”
“你这样！我这件衣服是新的，我不忌讳，你拿去让你外婆穿着下葬！”
俞子美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谁要你的脏衣服！”
“滚出去！你不配进我家的门！滚！”
刚刚一直装鸵鸟的周念孝当即一把将人推开，
“俞子美！你能别撒泼了吗？！”
“你外婆的事又不是我师父能左右的！”
“不过看在你现在没有理智的份儿上，我可以等你冷静下来再跟我师父道歉！”
“现在安葬外婆才是大事。”
俞子美垂着头冷笑两声，眼中含泪，
“周念孝，我要和你离婚！”
“你也滚！”
第9章
韩正阳把自己给母亲做的新衣服拿出来给俞子美救急。
是最时兴的的确良。
俞子美的婆婆看的直撇嘴。
“怪怪！活人还打着露着腚呢！给个死人穿这么好？！”
周念孝没走，不仅没走周母也被拖拉机拉来了。
杨春秀拽着许栋梁也不肯走，说是要帮忙。
周母刚进门就扯着嗓子叫，
“叫我说这拖拉机还没驴车好呢！颠死人了！”
“没爹没娘的就是不懂规矩！婆婆来奔丧，做儿媳妇的得跪在村口等着！”
俞子美没说话，只是冷眼相对，她不想在让外婆更担心自己。
周母看着崭新的的确良，把俞子美拉倒一边
“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我这褂子给你外婆穿就行，别糟践了那么好的衣裳。”
俞子美瞪了她一眼。
韩正阳则在一边抄着兜冷笑。
“您要想要，等您有这么一天，也叫你儿子给你做一套不得了。”
周念孝皱眉过来，想发火却碍于对方的军装。
“这位同志！我是厂主任也是俞子美的丈夫，这是我媳妇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好来指手画脚吧！”
见韩阳不搭理他，周念孝以为对方收敛了，又对俞子美吩咐，
“你也别老在这儿傻哭了，我现在回去从厂里拉人来帮忙。”
“你给大家备上饭，还有酒，别扣扣搜搜的让人家笑话我这个主任办不起事儿。”
“我师父刚出院，栋梁也受了惊吓，你看看家里有没有鸡蛋香油给他们娘俩单做点小灶。”
俞子美气得只能冷笑，
“饭票不是都叫你接济给你好师父了吗。”
“我没东西充你周主任的脸面。”
“更没东西喂狗！”
周念孝当即就瞪起眼睛上前，韩正阳壮实的臂膀把他隔开给俞子美递了杯水，哭了这么久嗓子都该干了。
又说，
“阿俞，我和村长商量过了，一会儿村里的男丁都过来帮忙。”
“乡亲们也都说了，管水就行，饭久不必了，都是乡邻谁家都有需要伸把手的时候。”
“一定让外婆走的安安稳稳的，你别担心。”
俞子美感激的点点头，挖坟抬棺都需要力气。
她和外婆相依为命，外婆与人为善最怕的就是有一天有了事儿，俞子美一个姑娘没办法应对。
虽说乡里乡亲，可乡亲们偶尔去镇上找她，总要被周念孝指桑骂槐的摔打一番，好像谁去就要占他周主任多大便宜一样。
今天要不是韩正阳和村长，外婆的事儿俞子美还真得发愁。
停放三天，周念孝这个孙女婿一会儿要接送他娘，一会儿要关照他师父有没有吃好，还要插着兜在乡亲们身前摆着厂主任的谱来回晃。
倒是韩正阳日夜都守在陵前陪着俞子美。
移入棺材时，周母敲敲打打灌木，又是撇嘴又是咂舌，这么厚的棺木给个老太太用可惜了！
“美子，你婆婆舅那有套小点的，更合你外婆的尺寸…”
话没说完，直接被韩正阳挡开。
俞子美看着外婆被抬棺材更显瘦小，一直忍着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她发现外婆的从小背重物背她累弯的背，终于在落棺的这一刻再次挺直了。
“美子！要顶钉了！快喊！叫你外婆躲开！”
婶子大娘们催促她，俞子美细弱的声音满是哽咽。
“外婆你躲钉啊…外婆你别害怕…”
语不成调，泣不成声。
高高扬起的锤子重重砸落，隔断了俞子美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俞子美扑在棺材上嚎啕大哭。
“别老傻哭了！赶紧给人们去倒点水！”
周念孝皱眉拽她，
“虽说都是穷苦乡亲不管饭，可我这个工人主任总得管农民兄弟一口水吧！”
俞子美冷漠的抽出自己的胳膊，现在的确口粮紧张，大家也都说有口热水暖心口就行。
但俞子美还是打算把外婆攒下的一小袋红糖拿出来，给大家沏水。
外婆用命换来，用在外婆身上，她心安。
村里的姑娘按俞子美的指引去里屋柜子拿红糖，突然一声尖叫。
众人冲进屋时，正看到姑娘拽着自己的领口哭的可怜。
指着坐在柜上满嘴是红糖的许栋梁，
“臭流氓！”
第10章
“他抢了美子姐家的红糖吃！还说我要是解开扣子让他亲上两口，就把他嘴上的红糖赏给我！”
她哭着却说的字字清晰。
许栋梁被村民从柜上像拎鸡崽子一样拽下来，还想像上一次一样狡辩。
“她瞎说！”
“是她偷吃红糖被我发现！强行把红糖塞我嘴里的！”
“她还说要跟我进城，要我娶她，不然就污蔑我耍流氓！”
话音刚落，许栋梁就被迎头扇了一嘴巴子。
姑娘的爹指着他鼻子，
“哪来的王八羔子！敢糟践我闺女名声！老子扇了你个王八蛋！”
杨春秀看着围在自家儿子面前的一众村民各个膀大腰圆，不敢上前，推推周念孝。
“念孝，快救救栋梁…”
“肯定是那丫头看栋梁是镇上的，想赖上咱们栋梁。”
一天两回，周念孝并不是傻子。
可看着杨春秀哀求的可怜模样，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大家听我说两句…”
姑娘爹白他一眼，
“你算什么东西！大家凭什么听你两句！”
又叫韩正阳，
“正阳！你是当兵的！你来给咱断断案！”
韩正阳只是走到许栋梁跟前，一身的正气就足够压的男孩抬不起头。
许栋梁两腿一软跪在地上，一股骚臭黄液顺着裤管流出来。
“我、我就是想…尝尝比牛奶还甜得是啥味…”
众人不明白这话，周念孝却听得明白，皱眉刚想说话杨春秀抢先过去，两巴掌扇在许栋梁身上。
“混小子！多大的人了还不懂事！”
“你个傻小子！以为人人都是你娘啊！”
杨春秀目光哀哀看向众人，说孩子呆傻，求大家大人不记小人过。
“老少爷们有火只管朝我这个当娘的来…”
她又想下跪，眼神却瞟向周念孝。
只是这次出乎她意料的，周念孝没有过来再及时拉住她一双眼睛却落在俞子美身上若有所思。
杀人不过头点地，杨春秀下了跪，众人也都不好在说什么，可没想到许栋梁却怀恨在心。
故意在下葬的时候从后面推那个小姑娘！
俞子美眼疾手快把小丫头推了回去，自己却踉跄两步落进坑里，坟坑挖的深，底下还有实木棺材。
俞子美重重跌在棺材上，周身钝痛席卷。
朦胧中她听到上面周母尖着嗓子喊，
“哎呦！了不得！这是美子的外婆想叫她一起走呢！”
俞子美指尖触碰着棺木，里面躺着最疼她的外婆。
一颗被搓磨的千疮百孔的心满是疲累。
孩子没了，外婆走了。
她突然想，就这么跟她们一起走吧，好过孤零零一个人在世间受罪。
沉重的眼皮疲惫不堪，终于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俞子美！”
“阿俞！”
两个男人同时要往下跳，周念孝却被杨春秀和周母死死拉住。
韩正阳利落的翻下去，将人举上来。
“快送医院！”
医生说再磕偏一点就要了命了。
村民好几个都看到是许栋梁推的人，不有分说把人送了公安局。
周念孝被杨春秀缠磨的没办法，硬着头皮去求爷爷告奶奶的捞人，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厂主任身份却没了作用。
碰了满头钉子的人，终于腾出空来想起医院的俞子美时。
却被告知人一天前就出院了。
家里、厂里、村里，俞子美只能存在的几个地方都没有。
最后还是厂长哼一声把两张纸拍在他面前。
“小俞去援西了。”
“还有这个，周念孝想想你自己干的那些烂事！你要是个男人，就赶紧签了！”
周念孝颤抖的接过那张纸。
上面赫然写着离婚报告。
第11章
周念孝把纸拍回桌面。
“我不离婚！”
“我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猩红的眼眸瞪向厂长，
“你怎么能让她一个女人去援西？！”
“问过我吗？！我这个做丈夫的不同意，你怎么能放她走！”
厂长一把摔了茶杯，
“周念孝！注意你的态度！”
“新社会你还想搞出嫁从夫那一套？！”
“俞子美同志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她想建设国家有什么问题！”
“你算老几？！问的着你？！”
“再说了，你成天跟在杨春秀屁股后边，对自己的媳妇不管不问，你这是什么问题！作风问题！是你自己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家庭！还敢跑到厂办撒野！”
“周念孝！我看你这个厂主任的位置坐的屁股痒了！”
“我警告你！俞子美同志现在是咱们厂的援西英雄，你要是敢拖英雄的后退，别说主任！工人身份你也别想要了！”
周念孝不知自己是怎么签下的字。
从厂办出来，丧魂落魄。
高悬的太阳把他烂掉的魂烤的滋滋作响。
俞子美走了？
俞子美竟然走了？！
俞子美不仅走了，竟然还和他离婚！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一个女人不守着家还想飞出什么花？！
周念孝咬牙切齿的想，他要去找俞子美，如果她不跟他回来，那他就！
他就……
周念孝突然站定在原地，眨巴着一双茫然的眼睛。
他发现自己除了离婚，竟然没有什么可威胁俞子美的事了。
从认识的那一天，打眼见的第一面，周念孝就知道俞子美是个老实姑娘。
老实人的眼睛能望到心。
就是个没爹没妈跟着外婆长大的可怜丫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想着找个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仅此而已。
老实人怎么会离婚呢！
不应像是那些女人一样，打不走骂不跑的赖皮膏药一样指望着男人撑起这个家吗？！
周念孝插着腰想，刚结婚的那一晚俞子美端进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
“累了一天了，泡泡脚解乏。”
又掏出一叠不知攒了多久的毛票。
“这些是我以前攒的，跟你的放在一处，我外婆说结了婚俩人劲儿往一处使，不怕日子不红火。”
俞子美那晚躺在那张窄床上，两具身子贴在一起也曾生出过暖意。
周念孝想，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自己不就是多照顾了些师父母子俩吗？
俞子美就要这么跟他生气？！
可那是他师父啊！
纷乱琐事在脑子里乱蹿，走到宿舍门口时他也没想明白。
俞子美为什么生这么大气，竟然用离婚来威胁他！
难道这个女人以为离了她，自己的日子就过不了了？！
一推宿舍门，周母和杨春秀两人正在屋里剑拔弩张。
“儿啊！你回来的正好！”
周母一把拉住周念孝的胳膊，
“我要不到你们厂来还不知道呢！这女人抢你的房子是不是？！”
“赶紧要回来，让这寡妇滚蛋！”
“一个寡妇天天上别人的门！也不嫌自己晦气！”
第12章
周念孝本来就头大，现在更是发涨。
“妈，你少说几句吧！”
杨春秀眼里含泪，
“当初念孝刚进场的时候，我手把手教他一直把他送上了主任的位置，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晦气？”
周母像是被掐住脖的斗鸡，脸憋的通红，锤了周念孝几下子。
“你哑巴了！你说句话啊！你就这么看着这个娘们跟你娘对着呛！”
周念孝看着面前相较的两个女人，突然想到俞子美。
俞子美从不会让他夹在中间，每次回村里不管周母骂的多难听，哪怕当着面骂她不下蛋的鸡，她也从没当面反驳过，大都自己躲到厨房偷偷掉眼泪。
周家的厨灶见过俞子美太多的眼泪，可她明明在自己外婆家的时候是靠在外婆身上撒娇，起床就能吃上早饭的人。
周念孝偶尔跟她回去两次，当时还鄙夷她不成熟装孩子。
但现在想来，哪个姑娘在自家时不是孩子呢？
周念孝正出神，杨春秀走到他跟前，蓝白手绢扎着头发，眉梢鼻尖通红，可怜巴巴的看他，
“我知道我现在没用了。”
“只会给你添麻烦…”
“今天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打算结婚了。”
“公安局副队长有个舅爷，六十三了是个瘫子，我打算嫁过去伺候他，也就能解栋梁的燃眉之急了。”
“就是结婚人家婆家说想要我陪嫁点粮票，我自己这个月不够…你这儿能不能…”
往常别说是跟这样的人结婚，就算是杨春秀偶然提出哪个男人在追求她，周念孝都会像只好斗的鸡。
粮票什么的更不用杨春秀主动开口，发下来就巴巴送过去。
可现在他习惯性的掏兜，被周母一把按住。
“你给她你这个月喝西北风啊！”
“每个人每个月的定量就这么多！你又不是跟我儿子结婚！凭啥要我儿子贴补你！”
周念孝突然想，这个月俞子美走了，她的粮票也不会再给自己。
当初为了让杨春秀不改嫁，周念孝承诺
“只要有我在，保证你们娘俩受不了委屈。”
这几年他这么说也确实做到了，甚至没觉得多辛苦。
现在想起，
他把口粮均给杨春秀母子，是俞子美宁愿自己饿的半夜喝凉水也要紧着周念孝吃饱。
他把结婚做衣服的布票给杨春秀，俞子美跟他结婚都没做上件新衣服，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进门，到是杨春秀穿的光鲜亮丽。
猪肉、香油、雪花膏、自行车、房子…
周念孝支配自如，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过的多艰难。
竟都是俞子美一直用自己的份额在贴补自己。
他一心不想让杨春秀母子重蹈自己的覆辙，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英雄后面是俞子美在支持。
现在俞子美不在了，他这个“英雄”显出了狗熊的原型。
杨春秀和周母两个加起来快要一百岁的女人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百只鸭子。
周念孝突然看到挂在墙上的日历，被周母扯到的今天，一道深深的折痕。
在他忙着为许栋梁的事儿奔走时，俞子美不知什么时候回家把属于她为数不多的东西都带走了。
干净的像她从来没有出现在周念孝的人生中。
那道折痕，是俞子美留在这个房间，最后的痕迹。
周念孝突然很想俞子美，想念那个想和他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女人。
甚至想要这一秒就把人狠狠抱在怀里……
周念孝握紧拳头，他要去找俞子美！
他想，好好过日子了。
人都说援西苦，来了之后俞子美才知道是真的苦。
一眼望不到边的盐碱地，连水都苦的发涩。
漫天风沙席卷，遮天蔽日，像是奔涌而来的怪物大军，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栽下的树苗摧毁。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人狠狠地吐出嘴里的沙子，接过俞子美递过来的水。
“美子，我看咱们援西的这帮人里就属你心态好！”
“这么苦的日子还能整天笑嘻嘻的~”
俞子美还是笑，
“苦吗？我不觉得。”
条件艰苦，但没了看不完的脸色，没了无穷无尽的委屈，没了周念孝、杨春秀的乱遭事儿，俞子美第一次觉得自己又活的踏实了。
另一姑娘挎住俞子美的胳膊打趣，
“要有团长为了我大老远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我能比美子笑的还美！”
“那么优秀，上周又去开表彰会了吧！”
“就是！听说那个韩团长可是放弃了进京的机会，主动申请加入建设兵团的！”
“美子！你到底跟不跟韩团长好啊！你要不行我可上了啊！”
第13章
几个姑娘嬉笑打闹一团。
俞子美被逗弄的脸红，只能笑一笑让她们别瞎说。
“韩团长是觉悟高，怎么能是因为我呢。”
一个姑娘从俞子美桌上拿起雪花膏，转了个圈
“觉悟高~怎么不给我们每人一盒雪花膏啊~”
别说是在这片干裂的风沙地，就算是在镇上，雪花膏也是好东西。
另一个年纪大的大姐笑说，
“别闹了，美子什么舍不得拿出来让咱们用。”
“不过我要说这韩团长看起来倒真是真心实意的。”
“上回美子发高烧，要不是韩团冲进沙尘暴走了两天硬是拿回了药…”
大姐给俞子美掸着身上的沙子，
“能为你豁出命去的男人，可不见得有第二个。”
俞子美心里发酸，当然没有第二个。
就连自己的丈夫周念孝也没有过。
自从上次遇见，韩正阳得知她要离婚要援西，竟然主动放弃了优渥的选择跟随她来了这儿。
虽然韩正阳从没说过，可俞子美并不是傻子。
她看得出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对自己的喜欢，小时候在村里有坏孩子欺负俞子美，说她没爹没娘没人要。
哪怕对方高出一头，韩正阳也敢扑过去为她出头。
村里人还打趣过韩正阳，
“这么小就知道给自己寻摸媳妇了？”
十几岁时也曾心生过懵懂，可那时两家都穷苦的忙着讨生活，谁家也张不开嘴。
后来韩正阳参了军再无音信。
俞子美进了厂结了婚，造化弄人。
“美子！韩团长来找你了~”
院子里有人笑嘻嘻的高声打趣着，俞子美被一众姐妹们推出门来。
韩正阳一袭绿色军装，像是沐浴在光里笔直的白杨。
“去开会，带回了点奶糖。”
韩正阳掏出一个小铁盒子，
“我们吃也尝不出咸淡，还是给你们女同志吧。”
小小的铁罐子似有千斤重。
俞子美知道这罐糖来之不易，也知道他送一盒子也只是想让她吃上一块。
韩正阳总是竭尽全力的想要关心她，却又不让她觉得有负担。
韩正阳太好了，好的让俞子美觉得愧疚。
上次和兵团一起干活，她见到那些女兵围着韩正阳，他们都穿着绿军装看起来像是一从茁壮成长的树，那么般配。
可韩正阳却直接到走她身边接过铲子，
“你手都磨烂了，我挖坑你载苗。”
体贴又坦荡，谁能不动心呢？
挤在窗户看热闹的女孩们嬉笑，
“吃了韩团长的糖！干活都有劲儿了！”
“不过我们可都是沾了美子的光！支美子的情！”
韩正阳也不扭捏，泰然一笑朗声回答。
“好！”
俞子美想起那会儿打趣的话，韩正阳这样优秀的人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她一个还没离婚的人身上。
要是让人知道了，大好的前途就染了泥点子了。
自己这样不明不白的吊着人，可杨春秀又有什么区别？
压回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涩，俞子妹深吸一口气。
“韩团长，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不过以后还是别来了。”
“我还没离婚，对你…对我，影响不好。”
风沙苦、话苦，就连罐子里的糖都变得苦涩。
……
那天俞子美决绝的转身就走。
没有给韩正阳一丝挽留的余地。
只有炕沿知道那晚俞子美的眼泪留了多少。
第二天，天不亮彻夜未眠的俞子妹肿着眼睛独自去查看刚栽种的小苗。
错过了早饭时韩正阳送来的通知。
今天有巨型龙卷风沙尘暴，所有人不能外出！
尘沙压境，天变得很快。
窗户门被吹的楞楞作响。
“怎么办！美子已经去了！”
女孩带着哭腔。
韩正阳没有任何犹豫顶风往外走，小战士一把拉住他。
“韩团！别说沙尘没法呼吸！龙卷风也会把人撕成碎片的！”
“人家俞同志都说了跟你…”
韩正阳皱眉一脸严肃，
“我是军人！保护人民是我的职责！”
“你留下帮助女同志加固门窗！”
说完韩正阳消失在漫天席卷的黄沙中。
俞子美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围巾裹住脸努力隔绝空气里的风沙。
远处是快速袭来的龙卷风，像是吃不饱的妖怪，吞食着刚栽种的树苗。
硕大的石块被卷起又砸落，像是末世中的石头雨。
茫茫沙滩无处可避，俞子美能做的只有徒劳的护住自己的头。
今天怕是要牺牲在这儿了。
第14章
俞子美突然觉得有些不甘，她想到自己死后很可能会被送回去交给周念孝。
周念孝曾带她看过周家的坟地，
“这些都是我们周家的祖先，你挨个磕头。”“以后你是要葬在这里的！”
坟地俞子美的村子很远，荒凉又恐怖。
她不想永生永世被困在那。
如果那样还不如被撕成碎片尸骨无存，自由的散落在这片土地上！
看着越来越近的龙卷风，俞子美坚定了决心。
就在她决定坦然赴死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狠狠拽住。
“阿俞！”
俞子美瞬间惊慌，下意识推人走，
“你不要命了！”
韩正阳把单薄的女人护在怀里，
“我找过你！我参军稳定后写信找过你！他们说你去镇上做工人还嫁给了主任！”
“阿俞拼一把吧！”
“你没离婚我不拖累你的名声，我会和你保持距离。但这次要是咱们能活下来，你能不能让我等你，你一辈子离不成我等你一辈子！”
“阿俞！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活着才有盼头！”
男人坚定的话语随着风沙将俞子美周身包裹。
龙卷风已近在咫尺，韩正阳抱紧俞子美从山丘滚下去。
落石枯树重重砸在韩正阳身上，像是战火纷飞的炮弹密集袭击，无处可避，唯有迎难直面博得一线生机！
风沙过去后，人们找到他们时，韩正阳浑身是伤，可昏迷中紧紧的抱在怀里的人却毫发无损。
俞子美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找韩正阳，可他们告诉俞子美韩正阳受伤严重被送出去治疗了。
“子美，有一层你们厂办寄来的信，估计是被天气耽搁了，刚送到。”
俞子美撕开信封，看着里面签了字的离婚申请，浑身颤抖着把头扎到被子里。
痛哭。
俞子美拔掉输液针，不顾手背喷涌的鲜血
她现在就要给韩正阳打电话！
告诉他，她现在可以等他了！等他回来！自由的享受情感，自由的选择人生！
她自由了！
电话还在转接中，身后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
“同志，请问俞子美在哪个病房？”
“我是她的丈夫。”
转身是周念孝风尘仆仆的脸，他扔下手里的行李。
向来人前都不愿意跟俞子美并排走的人，一把将女人抱在怀里。
像是要活生生勒断她的魂。
俞子美拼命的推他，
“你放开我！”
周念孝却勒的更紧，
“搂我自己媳妇，没什么可害羞的！”
“谁爱看谁看！”
周念孝说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人侧目。
议论声纷纷，
“他说美子是她丈夫？！”
“美子结婚了？！”
“那她还和韩团长…”
一个个皱着眉小声咬耳朵。
一个有夫之妇，一个团长，作风问题足以将她和韩正阳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
俞子美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周念孝，
“谁是你媳妇！”
“我已经跟你离婚了！离婚申请上你签了字的！”
周念孝后退两步，习惯性皱眉反驳，
“那不能算数！”
“你用援西身份威胁厂长逼我签字！不作数！”
“我这次来就是接你回家复婚的，你看申请我都打好签字了！”
周念孝拿出结婚申请和鲜红的印泥，拽着俞子美的手，
“你只要按个手印就行，美子我想好了，回去之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俞子美像是被黄世仁盯上的喜儿，被逼着往那卖身契上按手印。
她拼命的挣扎，绝不回去！绝不和周念孝复婚！
就在蹭了印泥的鲜红指印要落在那张“卖身契”上时，同屋的姐妹们一起涌上来推开周念孝。
大姐横眉立目，一指头恨不得杵到周念孝的眼里。
“干什么！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妇女？！”
众姐妹把俞子美挡在身后，形成一堵人墙。
“美子别怕！”
周念孝不耐烦的打开大姐的手，
“多管闲事！她是我老婆！”
“我不是！”
“我和他离婚了！”
俞子美从兜里掏出离婚申请。
大姐双手叉腰面对周念孝毫无怯意，
“人家都跟你离婚了！还来纠缠！你想干什么！耍流氓啊！”
“我们可都是援西楷模！你想对楷模英雄耍流氓？！你哪个单位的！”
不知谁喊了一声，
“痛打臭流氓！”
五六个姐妹一拥而上，连踢带打硬是把周念孝打出了医院。
俞子美原以为周念孝会知难而退，可没想到他竟然住了下来。
整天像是个伥鬼不远不近的跟在俞子美身后。
一天晚上工友们先走，俞子美刚给小树苗们浇完水，挑着扁担回宿舍。
在离宿舍门口一条土路上，被一双大手拦腰抱起。
第15章
周念孝捂住俞子美尖叫的嘴，
“美子，我想明白了！”
“以前是我只关注师父，忽视了你。”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了！我好好跟你过日子，咱们夫妻俩劲儿往一处使！一定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周念孝边说边拖着俞子美往偏僻处走，
“美子，我听医院说了，你流了个孩子…”
周念孝临走时为了给杨秀娟留下些东西，去医院献血换罐头。
有个相熟的小护士问他，
“周主任真是疼老婆！这是心疼老婆身子特意来换罐头啊。”
他才知道自己那天竟然推掉了他们的孩子！
原来自己陪着杨春秀住院的时候，俞子美也孤零零的躺在医院里…
周念孝咬紧牙，满心的火往上窜。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了她这样大的情！
“美子，别和我赌气了。”
周念孝喷着热气的嘴在俞子美脸颊耳廓脖颈到处游走。
“我知道你伤心，孩子还会有的！现在咱们就要！”
“先生一个姐姐再生两个弟弟！到时候加上我娘，咱们一家五口好好过踏实日子比什么不强！”
俞子美拼命的挣扎，用力的喊救命。
“周念孝！我和你离婚了！”
“你这是耍流氓！”
“你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咳！咳咳…”
俞子美被周念孝狠狠压到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塞进了嘴里。
男人像是着了魔，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要蛮干，
“别喊！别喊！”
“美子！给我生个孩子吧，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再也不去多管栋梁了！”
被一只大手牢牢握紧双手腕子，被一条粗壮的腿死死压着挣扎的双腿。
另一只手一把拽开她的衣衫，露出贴身的碎花背心。
像是畜生一样炽热恶心的舌头，合着沙土拱进俞子美的嘴里。
绝望的眼泪颗颗砸进干裂的土地里，无声无息。
粗糙的大手粗暴的拽崩她裤子边上的扣，用力的往下扯。
为什么！
俞子美真的想问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被这样对待！
绝望如那日的龙卷风。
不！她这次不认命！
她要拼上一把！
俞子美狠狠咬住那条侵犯的软舌，周念孝疼的嗷一声松了劲儿，俞子美趁机用力踹向他跨间。
趁男人倒地，俞子美疯了一般的跑，可软了的腿没跑几步又崴在沙里。
“俞子美！你敢打你男人！”
周念孝怒吼一声，咬牙捂着伤处爬起踉跄几步，一脚踩住女人纤细的腿，狠狠跺了两脚。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一个女人你还要翻天不成！”
俞子美的小腿像是被生生踹断了骨头，疼的哀嚎尖叫。
周念孝抓着俞子美的头发把人拎起扛到身上，疼的周身冒汗再无反抗力气的人像是条任人蹂躏的破麻袋。
“他们说得对！女人就得打！越打越听话！”
“现在就跟我去买票回家！”
满脸是冷汗的俞子美苍白的嘴唇还在不停的念叨，
“我跟你离婚了…”
“我不要跟你走…我跟你离婚了…”
月光在即将要涣散的眼神中越来越暗淡。
突然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像是劈开混沌的惊雷。
“放开阿俞！”
俞子美拼命的睁眼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却最终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再睁开眼，腿被打了绷带高高的挂着。
眼前是韩正阳焦急的脸。
俞子美嗓子像是点了火，却不管不顾的开口。
“我离婚了…”
“我离婚了！”
韩正阳笑，笑的红了眼眶。
“我知道！你同屋的大姐给我打了电话！说你离婚了，可你前夫跟来骚扰你，你不知道我有急！放下电话就往回赶！好在有惊无险…”
怎么会不知道呢？
头上裹着的绷带，挎着的胳膊…
当初外婆摔下，俞子美求有惊无险，菩萨没应她。
原来是外婆把这有惊无险的万幸，留给了她的丫头。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像是两个傻子对着笑，笑的眼里发酸。
“阿俞，我可以追求你吗？”
“我愿意！”
俞子美用力的点头，脱口而出的话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韩正阳伸出手，俞子美探出手。
握在一起像是革命同志，却在这一刻心意相通。
一声尖利的女声打破这片刻的安宁。
“你个贱货！敢背着我儿搞破鞋！”
第16章
竟是裹着蓝头巾的周母！身后还跟着杨秀娟母子！
周母过来就要抓挠俞子美，被韩正阳严严实实挡住。
杨秀娟捂着许栋梁的眼睛，
“小俞，你把念孝踢伤，还拉野男人的手！”
“做出这种事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吗？！”
“你这么做对得起念孝吗？！”
原来周念孝被俞子美踢伤，医院联系了厂办，周母和杨秀娟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赶到。
许栋梁被关了几天，但碍于太小又加上周念孝和杨秀娟的运作还是被放了出来，心里恨死俞子美了。
此刻一跃跳到凳子上，腥臭的吐沫飞溅到俞子美脸上
“婊子！臭婊子！”
“害我蹲号子！自己倒在这儿勾引野男人！”
“不要脸！”
“今天我就替念孝叔打死你这个浪货！”
许栋梁抓起铁杆上的玻璃吊瓶就往俞子美头上砸。
而韩正阳没挂彩的胳膊，被周母拉扯纠缠不能脱身，
“你当兵了不起啊！当兵就可以勾引别人家的媳妇？！”
“要么你今天就打死我这个老婆子！要么我就要告你！我不信部队叫你耍流氓！”
眼见吊瓶就要落在俞子美头上，被男人的背挡住。
周念孝疼的呲牙咧嘴，转头皱眉看向三人。
“栋梁！你怎么能打人呢？！”
“谁叫你们来的？这么老远瞎跑什么！”
周母双手一朝袖口，鼻子哼气，
“我们再不来！这婊子就要要你做乌龟了！”
杨秀娟则赶紧从兜里掏出手绢给周念孝擦汗，
“念孝，你不知道我听说你受伤有多着急，这三天两夜我一下眼都不敢合，一颗心拎着恨不得掉了半条命去！”
又给许栋梁使了个眼神。
许栋梁赶紧跳下来，声音也变得格外温顺。
“念孝叔，我们心急火燎的赶过来结果看见俞婶子拉这个叔叔的手，周奶奶说了俞婶子两句，这个叔叔就要打周奶奶！”
“我娘为您抱不平，俞婶子骂我娘寡妇事多，还说我这个小流氓就该被枪毙！”
“念孝书，对不起我就是不想你们挨骂才没忍住…”
许栋梁脏兮兮的手用力的揉着眼里压根儿没有的眼泪，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干干巴巴的点心伸到俞子美面前。
“俞婶子，求求您别生我的气…”
“这是别人给我的点心，我舍不得吃想要拿来给念孝书补身子，现在我都给你，求求你别因为我和我娘在跟念孝书闹脾气了…”
杨秀娟倒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念孝对不住，我就是听说你病了太心急了…是我没管教好栋梁又给你惹了麻烦，现在看见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带着栋梁走…师父不给你添麻烦…”
母子俩一番话，听的周母都翻白眼，可周念孝原本黑着的脸，却出现了一丝缓和。
他拦住杨秀娟，声音发闷，
“天马上要黑了，你带着孩子这荒郊野外的能去哪？”
“我没嫌你添麻烦，只是栋梁大了也该知道事儿了，往后别管什么事儿都不能动手！”
“栋梁！赶紧跟你俞婶子道歉！”
周念孝第一次对许栋梁语气这么严肃。
许栋梁一双老鼠似的眼睛低头闪着绿光，但还是跟俞子美道了歉。
“俞婶子，虽然你情急之下骂看我和我妈，可再怎么说我都不该打人。”
“请您原谅我！”
周念孝像是累极，对俞子美说，
“栋梁小不懂事，看在他诚心道歉的份上你这个做婶子的也该包含原谅。”
“再说你那么说我师父说个孩子，也是不该！”
“这事我定一下，谁也不许再提，就此翻篇！”
“子美，你去联系一下林场，看看晚上安排她们住在哪。”
“我妈岁数大了，睡觉轻，栋梁又是个男孩子，最好让领导想办法给匀出个套件来。”
韩正阳气的都笑出声来。
“谁给你的脸啊！”
“不会觉得自己断案还挺公正吧？！”
“我看你不是伤了那摊肉，是坏了脑子！”
“这母子俩几句话颠倒是非，把你哄的像个傻子一样！”
“可见阿俞以前被你这个混蛋冤屈了多少！”
周念孝皱眉挺腰，满脸不服。
“又是你！”
“同志！我还要跟你说多少次！这是我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要总是跳出来指指点点了可以吗？！”
第17章
“而且我还告诉你！如果你在纠缠，那你那天打我的事儿，我一定会找你的领导反映！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厂主任！你不仅破坏别人家庭！还殴打干部！性质恶劣！小心领导让你脱军装滚蛋继续回去做农民！”
俞子美弯眉微簇，
“周念孝！你别像疯口一样乱咬人！”
“是你妈你师父和许栋梁上来就打人！还想砸我！我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就是万幸了！你怎么有脸反倒指派我做这做那，还威胁正阳！你有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什么权利对我们指手画脚！”
周母闻言一口啐到床边，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烂货！你背着自家男人偷汉子你还有脸了逼逼了！”
周母推搡儿子，
“念孝！给我打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让她知道这个家谁才是一家之主！”
韩正阳拦在前面，目光坚定。
“我看谁敢！”
而俞子美却突然一把拉住韩正阳手，字句清晰。
“周念孝，我已经和你离婚了！”
“我现在和韩正阳谈恋爱！”
“如果你再让这些人来打扰恶心我们！我就告你强奸！”
“那天晚上林场的人都看到了你对我的恶行！”
那晚林场姐妹和韩正阳等不到俞子美，出门去找，正好撞见周念孝压着俞子美的禽兽行径。
要不是俞子美踢了周念孝，韩正阳又把人暴揍一顿进了医院。
姐妹们早就把这个狗皮膏药扭送到保卫科了。
周念孝喘着粗气，梗着脖子像头公牛，他想说睡自己媳妇不算强奸！可俞子美已经和她离婚了。
憋着一口气闷的心口堵，却像个哑巴空口咽黄连。
周母两只眼珠子乱转，
“啥离婚？！”
“谈恋爱？！俞子美这不害臊话你也能说的出？！”
俞子美脸上只剩冷漠，
“我跟你儿子离婚了！我有权利开展新的恋情！”
“你儿子长期和杨春秀暧昧不清都不嫌害臊，我堂堂正正谈恋爱为什么要害臊！”
杨春秀则满眼带光的看向周念孝，语气里的喜悦安奈不住。
“念孝！你真的和俞子美离婚了？！”
许栋梁则一蹦三尺高，拍着手道，
“太好了！念孝叔终于离开这个婆娘了！”
“可以和我娘在一起了！”
“以后我再也不是没爹的孩子了！”
周母呸一声，
“不要脸的老娼妇、小畜生！我儿就算是离了婚那也是要找黄花大闺女的！以前你们进不了我家门！以后也别想！”
“只要我老太婆还有一口气！你们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骂完又看俞子美，软了语气却还是教训，
“美子！不是我说你！”
“谁家小两口没电子乱遭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怎么能动不动就离婚呢！”
“这要叫你底下的外婆知道，还不得惦记的爬上来骂你啊！”
俞子美冷笑一声，
“你没资格提我外婆！”
“糊里糊涂的跟着你们受委屈，才真是辜负了我外婆的心！”
“我外婆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们这么欺负我，说不准要带着我爸妈的亡灵来索你们的命呢！”
周母吓得浑身一抖，赶紧双手合十拜天拜地。
“死丫头胡说八道！”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韩正阳笑一声，
“老太太，你也太难为佛祖了吧！”
周母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他们一眼，又冲着周念孝发火。
“儿啊！你可不能看着他们这么欺负你娘！”
周念孝抽出杨春秀手里的胳膊，正色道。
“俞子美，虽然是你逼我离得婚。”
“但我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
“你以为你面前这个男人是什么良人吗？！我告诉你天下男人都一样！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接受一个女人被别的男人上过！甚至还怀过他的孩子！”
周念孝眼神像是阴狠的毒蛇盯着韩正阳，
“我就不信有人甘愿当个活王八！”
俞子美气急，一枕头丢在周念孝身上。
“你给我滚出去！”
周念孝到时没有在纠缠，转身离开前撂下一句。
“俞子美，通知你一声，从明天开始我会追求你！”
“俞子美，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一定会让你跟我复婚的！”
第18章
周念孝走后，俞子美低着头。
眼含酸涩的眼泪，颤抖的唇说不出一个字。
周念孝话糙理不糙。
韩正阳年纪轻轻已经是团长，大好的前途不可限量，有一天晚上，大家以为她累坏了早早睡着，小声聊天。
“听说上次韩团长去开会，被一个首长的女儿看上了，想要他做首长女婿呢！”
“凭她是谁，难道会比咱们美子还光荣？！”
“话是这么说，可少走多少年的路啊…”
那些话听在俞子美心里像是吃了一颗绿山楂，又酸又涩。
哪怕一起经历过生死，哪怕他现在坚定的选了自己，可万一以后后悔了呢？
“对不起…”
韩正阳一开口，俞子美倒灌进嗓子里的眼泪蛰的心疼。
“没事的…韩团长…”
“我理解…”
首长的女儿和一个离过婚怀过要孕的工人，并不难选。
可下一刻俞子美那双布满裂口伤痕茧子的手，被轻柔的握到手心。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
“都怪我！”
韩正阳声音竟有几分哽咽，
“我当初不该觉得自己穷就不敢跟你表白心意！”
“不该听到你要和一个主任结婚就自己先打了退堂鼓！”
“要是我一直坚定，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韩正阳把那双根本不似年轻女人的手，小心翼翼的捧到心口。
“阿俞，我发誓以后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再退却半步！”
“我会一直守护你！”
“俞子美同志我爱你，就像是我爱我们的祖国！”
“至死不渝！”
俞子美的眼泪夺眶而出，哭到不能自已。
她想告诉外婆。
【外婆，你的丫头苦尽甘来了…】
韩正阳一天都不能等，立刻向上级打了结婚报告。
韩正阳和俞子美像所有刚刚坠入爱河的情侣一样，恨不得每天都腻在一起。
俞子美出院的那天，一个拐着腿，一个挎着胳膊。
韩正阳弯下腰，
“阿俞！来！”
“一条胳膊照样稳稳当当！”
俞子美笑着单腿蹦到韩正阳宽阔的背上，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依靠。
俞子美惦记着自己种下的树苗，韩正阳就背着她去看。
离老远那些不同林场的认识的同志都热情的跟俞子美打着招呼。
“小俞！你可真是一人革命全家光荣！”
“你受伤这些天，你丈夫可是一直没歇着不光把你的活干了！连带我们都跟着沾光！”
众目睽睽中，满身臭汗的周念孝过来，神色温柔。
“知道你今天出院，本来想去接你。”
“可又觉得你心里这些树苗一定更重要，我就在这儿等着，果然等到你了。”
一群人打趣他们，
“果然是夫妻啊！心意相通！”
“小俞！你从哪找的这么好的男人！能干活心疼人还是主任呢！”
而周念孝又泰然自若的对韩正阳说，
“同志谢谢你帮我背回我媳妇。”
“现在可以把她交给我了，您保家卫国肩上的担子重，我和我媳妇就不麻烦您了。”
俞子美看着面前冷静的周念孝，心头不觉发慌。
她紧张的环着韩正阳脖子，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被一双无情的大手分开。
身后一阵汽车轰鸣声，两个绿军装下来，对韩正阳敬了个礼。
“韩团长！有人举报您插足他人婚姻有严重作风问题！还无辜打伤群众！请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第19章
韩正阳走之前，坚持要等到俞子美林场的工友接到她才肯离开。
临走时，韩正阳笑一笑。
“阿俞，别为我担心。”
“等着我。”
俞子美点点头，目送着汽车席卷的滚滚沙尘。
周念孝杵着铁锹哼笑一声，在俞子美耳边低语，
“作风问题殴打群众可都是大事，就算是他侥幸留下这身皮，也得被调派到别处去，没准还要一撸到底，背着这么多污点，这辈子都别想再爬上去！”
俞子美盯着周念孝那张写满得意的脸，握紧拳头狠狠一拳抡在周念孝脸上。
“无耻！”
林场姐妹也都各个怒目相对，周念孝舔舔被打出血的嘴角。
颇为无耻道，
“打是亲骂是爱，美子别赌气了。”
“我都跟你低头了，你还想怎么样？！”
“难道你要你一辈子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吗？！”
“跟我回去继续做你的主任老婆，有什么不好？！”
俞子美盯着周念孝无耻至极的脸，恨得咬牙切齿。
“周念孝你给我听好，跟你结过婚是我这辈子做大的耻辱！”
“如果正阳因为你的阴损受牵连，我就是死都会拉你全家做垫背！”
“周念孝！我说到做到！”
俞子美的声音又厉又响，听得周念孝竟一时愣在原地。
他第一次在俞子美脸上看到这么狠的神情。
仿佛自己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不共戴天的阶级敌人…
当晚俞子美给厂办发去了加急电报，希望厂长能够给她出个证明，证明周念孝在婚姻中一直不检点，是个不能被相信的品质恶劣的人。
她本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是周念孝死缠烂打，他活该！
正当俞子美刚刚发完电报要回去时，竟然遇到了杨春秀。
杨春秀一行人也都没有走。
俞子美不帮忙，周念孝只能自己联系厂里，说要留下暂时援西。
但周母和许栋梁不在厂里保管范畴，除去每个月的粮票还要交钱。
这里吃的更差，一口饭半口沙，不过短短月余几个人都瘦了好几圈。
杨春秀四顾无人，拢一拢耳边的大波浪，一双丹凤眼上下翻飞盯着她。
“俞子美，你到底给念孝下了什么迷魂药！”
“你这个下三滥的娼妇！要不是你老娘用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受罪？！”
以前每次和杨春秀起冲突，俞子美都是从心里发怵。
因为她面对的从不是杨春秀一个人，还要面对牵连而来的许栋梁和周念孝。
那时她身后空无一人的面对所有人的责难。
但现在，她再是周念孝的老婆，她不需要再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伤神，她不怕了！
她再也不要受这些闲气！
俞子美毫无怯意的盯回去。
“杨春秀，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还要我跟你们说多少遍，我和周念孝没关系了！”
“是他死皮赖脸的不肯走！”
“杨春秀，你有什么脸面来找我？以前我和周念孝是夫妻，你没法名正言顺的插足我们婚姻，现在我和周念孝离婚了，他宁愿在这儿看我的冷眼，也不多看你一眼~”
第20章
“杨春秀你今年得四十多岁了吧？抹再多的雪花膏也盖不住你眼角的皱纹了！周念孝以前不娶你，以后你岁数越来越大，他更不会娶你了！”
“你这辈子都只能做个寡妇而已！”
一番话处处戳到杨春秀的痛楚，她想过来扇俞子美耳光。
却被俞子美一拐杖抡肿胳膊不敢上前。
“俞子美！你有什么可嚣张的！”
“你以前是念孝的老婆又怎么样？他的工资粮票还不都是给我和我儿子！你就是个下贱的养料袋供血包罢了！”
俞子美不气反笑，语气轻飘。
“说的这么厉害，有能耐让周念孝娶你啊！”
“嫁不出去的老寡妇！”
而杨春秀却哼笑两声，
“是我不愿嫁好吗！”
“俞子美，论起玩弄男人，你在我面前连个徒孙都算不上，和周念孝结婚还要跟他一起伺候他那个烦人的娘！让我儿子跟他姓？！”
“我图什么？！我现在吃着他的用着他的，还不让他占一分便宜，有什么不好？！你以为我是你这种对男人掏心掏肺的大傻蛋吗？！”
“对了！听说你一脚踢坏了周念孝的那块肉？！”
“我还真是得谢谢你呢！原来我生怕你怀上孩子，只能给周念孝吃点弱精的药，现在好了，你帮我解决了大麻烦！周念孝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只要我们栋梁哄他几句，他的一切最后都是我儿子的！”
“等栋梁满了十八，接了周念孝的班，到时谁还敢看不起我们孤儿寡母！”
“而你！一辈子都要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种这些永远活不了的树！然后像这些树一样枯死在这里！”
“俞子美~现在你说说咱俩谁才是那个失败者！”
杨春秀越说越得意，俞子美只是静静的听着，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
笑的杨春秀发毛。
“贱人！你笑什么！”
俞子美摇摇头，
“我笑你像是井底的青蛙，一辈子只能看到井口那点天还以为自己看遍了天下。”
“杨春秀原来你总占走周念孝污蔑我，找我麻烦时，我烦过你，讨厌过你，我甚至恨过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家庭。”
“可现在我不在乎了，因为你的心只有针鼻那么大。”
“杨春秀你这样毫无远见，自私自利的人，跟你比较是对我自己的侮辱。”
杨春秀拧着眉毛又要冲上来动手时，周念孝突然从后面过来。
杨春秀眼珠子一转立刻捂着肿胀的胳膊，一屁股做到地上，眼泪汪汪。
“小俞，我不过是劝你慎重考虑和念孝的关系，你怎么能打我呢？”
“可能是我太传统了吧，我丈夫死的早，我长想要是我和你一样命好，能有念孝这样的丈夫，哪怕他每天打我骂我，我都不会离开他的，所以我是真的为你可惜！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你们因为一点小摩擦就轻易说什么离婚。”
“我知道你总是怀疑我和念孝之间有什么，可那都是你自己想的！我敢对天发誓我和念孝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如果打我骂我能让你重新考虑和念孝的关系，那你就打吧！我是念孝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护徒，为了念孝我什么都愿意做！”
周念孝皱着眉过来看俞子美，俞子美迎着他的目光，又一拐棍落在杨春秀的身上。
“杨春秀，这是你欠我外婆的。”
杨春秀结结实实挨了一棍，满眼吃惊的盯着俞子美，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周念孝。
“念孝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没事…”
“小俞心里怨我，我挨几下打没关系的！”
“你可千万别和她再拌嘴了！”
而周念孝却还是皱眉看她，冰冷的目光似万年寒冰。
“别装了。”
“我早就来了。”
第21章
俞子美一早就察觉到杨春秀这几天一直在暗中跟踪自己，所以故意落单，给她一个机会。
杨春秀不知道她出现的那一刻，林场姐妹就分头行动。
有留下保护俞子美的，有去叫周念孝的，还有去部队请领导的。
部队领导笑着对俞子美点头，
“不愧是援西楷模，有勇有谋！”
“我们已经调查清了韩正阳同志是被诬陷的，他没有插足婚姻，打人也是见义勇为。”
“不过小同志我还是要批评你两句。”
俞子美一愣，领导笑两声，
“你前夫对你这么过分，你怎么能忍到现在啊！咱们新社会讲究婚姻自由！妇女的权益也是受到保护的！”
“但看在你勇于反抗的精神上，我代表兵团给你一份奖励！”
众人好奇的瞩目中，不远处停下一辆车，车轮还没停稳，车门就被拉开。
韩正阳几乎是从里面跳出来，没受伤的胳膊高高举着一张纸。
“阿俞！领导特批了我们的结婚报告！”
韩正阳冲过来单手抱起俞子美转了好几圈，俞子美拿着手里的结婚申请批准单，幸福的阵阵眩晕。
小姐妹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各个喜气洋洋。
不知谁喊了一声。
“韩团长亲一个！”
“韩团长亲一个！”
韩正阳那张俊朗的脸腾一下红的冒烟，他紧张的喉结滚动却仿佛面对着一份稀释珍宝，不敢轻薄半分。
俞子美被韩正阳抱在怀里，下一刻，韩正阳嘴边一暖。
女人低头轻吻，一众欢呼声中，两颗年轻的心脏贴在一起同频跳动。
幸福的一幕落在周念孝眼中，眼球像被无数颗钉子戳穿，一颗心犹如被钝刀凌迟。
整个人仿佛坠落无尽的深渊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以为攥在手心里拿捏的女人已经飞出了他的掌控。
他将永永远远失去俞子美了。
韩正阳和俞子美打算在林场举办一个简单又温馨的婚礼。
出乎意料的是周念孝依旧不肯走，他不在纠缠俞子美复婚，只是跪在宿舍门前一天一宿。
“美子，你现在没有亲人，求你让我做为你的娘家人背你出嫁吧！”
姐妹们每个人进进出出都要呸他好几口，
“我们都是美子的娘家人！用不着你来添恶心！”
“你怎么不去苍蝇围狗屎一样去围着你那个师父转了！来这儿犯什么贱！”
“我们美子马上就是团长夫人了！”
“你要是在胡搅蛮缠就是破坏军婚！小心吃牢饭！”
周念孝跪的膝盖肿起两个血馒头，俞子美觉得实在影响不好出来见他。
“周念孝，如果我原谅你，你能甘心走的话。”
“那我原谅你了。”
“你走吧。”
从来没在人前掉过眼泪的周念孝，红了眼眶他目光哀哀看向俞子美。
“美子…”
俞子美表情平淡，音色如常。
“周主任，我就要嫁人了。”
“请您注意影响，以后叫我俞子美同志。”
周念孝留着眼泪，像是无声的哀求盯了半晌，他多想让俞子美心软啊，他多希望下一刻俞子美眼神就软下来，叹口气。
像是以前千百次那样，流着眼泪原谅他的过失。
可他却只在俞子美眼中看到厌恶。
对他这种行为的无奈和厌恶。
周念孝想要站起身，他想最后留在俞子美眼中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背影，却发现腿已经跪的没了知觉，最后只能手脚并用一步步的往外爬，留着眼泪宛若一条丧家之犬。
俞子美和韩正阳的婚礼简单又温馨，姐妹们战友们纷纷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热热闹闹的摆了两桌。
谁也不知道许栋梁是怎么趁乱混进来的。
看到他时，他正站在桌上解开裤腰带，准备对着满桌菜撒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