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中国人迎福、祈福、送祝福的吉祥好日子。“迎春接福”“梅开五福”“福如东海”“春满乾坤福满门”,“福”字占据着春联上的“C位”,也贯穿了从贴福、祝福、接福、吃福、穿福等许多春节民俗。
早在前些天,网友们就在社交平台上开启了新一波的“集福”,乐此不疲地扫“福”字,与亲友交换福卡,让这个年多几分赛博空间的仪式感。
一个小小的“福”字,包含着中国人对美好事物的期盼与想象。人们相信,年到,福到。那么,什么是中国人心中的福?“祝福”祝的到底是个什么“福”?
近日,宁波北仑下阳村上王文化礼堂内,一场面向村民的送福活动举行 图源:“文明宁波”微信公众号
一
“福”,恐怕是中国最古老的汉字之一,早在3000多年前就出现在了甲骨文和青铜器金文中。很少有哪个字,像“福”一样几乎受到所有人的喜爱,成为一种美好希冀的象征传承至今,寄托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孜孜追求。
上古的“福”,是双手捧着酒器祈祷的象形字样。丰衣足食是先民心心念念的首要之福。到了《尚书》,首次提出了“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福也伴随着其内涵扩展而愈来愈深入人心,举凡长寿、富足、平安、善德、颐养天年的美好都可表以“福”字。
“福”字里的吉祥寓意就如瓜瓞绵绵,弥散在人们日常生活的每个角落。人们以蝙蝠图案寓意“五福临门”,或以佛手、寿桃、石榴构图寓意“福寿三多”,做成木雕、石雕,装饰自家的屋檐、门楣、雀替、花窗,让生活空间充满幸福吉祥的喜庆氛围。
在江南一带,人们还喜欢在民居山墙上写上大大的“福”字,其形态生动多变,妙趣横生。比如,金华诸葛八卦村民居内天井照壁上的“福”,融合了鹿、鹤的造型,蕴含着人们对“福禄寿喜”的希冀。
照壁上的“福”字 图源:“金华文旅”微信公众号
尚福的传统,植根于人们的心灵深处,融入四季轮转的节庆活动,演绎出丰富多彩的祈福民俗。这些年,宁波的前童古镇在元宵举行盛大灯会,鼓亭抬阁队伍浩浩荡荡走街串巷,祈愿来年五谷丰登;杭州的六和塔,在新年之际敲响六和钟,福气伴随着钟声传遍江南大地;人们还经常会相聚深圳的万福壁“摸福”,摩挲壁上各种“福”字以求沾沾福气。
无论是千姿百态的“福”字书法组成的“百福图”,抑或恭王府有“天下第一福”之称的福字碑,还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以五个福娃作为吉祥物,流转千年间,变的是多元的载体,不变的是对福文化生生不息的传承。
图源:视觉中国
二
“福”,绝非只是物质富足的代名词,其中蕴藏着为人处世的多重寓意。“集福”,集的也不仅是福气。
拥抱“平为福”的知足。《庄子》中说,“平为福,有余为害者,物莫不然”。庄子面对楚威王做官邀请,宁愿“曳尾涂中”,陶渊明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辞官回乡,正是一颗平常心,让生活充满了“梦为蝴蝶”或“采菊东篱下”的诗意与快乐。
“平为福”,并不意味着不思进取,而是说不要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平安、健康、无病无灾的生活,这些看上去平凡的东西,本身就是幸福。人们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忽视了身边的人和事,常常在回首往事时,才惊觉曾经拥有过满满的幸福。无怪乎古人曾总结,“布衣蔬食饱暖,就是福。茅屋竹篱安稳,就是福。天伦家口团聚,就是福。兵戈不扰太平,就是福”。
笑对“吃亏是福”的豁达。清代书画家郑板桥有句名言,“吃亏是福”。吃亏表面上是自我利益的减损,但从更长远的视角来看,或许能收获更多的福。“吃亏是福”的处世之道,是一种不纠结一时得失的大度与胸怀。当然这不等同于无原则的忍气吞声,而是说很多时候,愿意吃亏比爱耍小聪明、贪小便宜更难能可贵,且往往可能因此得到“福报”。
清朝文华殿大学士张英收到了桐城老家亲人的求助信,家人因宅基地与邻居发生了争讼。他回信道,“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张家于是主动让出三尺界墙,邻居也深为触动,同样退让三尺。与“六尺巷”一同传为美谈的,是一种谦退却赢得宽阔的人生。
领悟“安知非福”的智慧。《老子》中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趋福避祸是人之常情,睿智的古人却深谙二者相互依存和转化的哲理。在生活中,当我们身处顺境、享受福运时,反而应居安思危,保持见叶知秋的敏锐。
同样,遭遇困难时也无需一蹶不振。一时的困境,未必不是转机的前奏。作家史铁生面对身体的残障,没有怨天尤人,病魔限制了他的生活,却促使他拿起笔,在困厄中探寻沉淀,成就了他更丰盈的灵魂。怀揣希望,坚定向前,总会等到苦尽“福”来之时。
近日,杭州东站志愿者为旅客送春联和“福”字 图源:潮新闻客户端
三
源远流长的“福”情结,寄托着中国人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向善向美的精神追求,成为承载美好情感的纽带。以前人们常说的“福运”“福报”,在当下语境里,更多是对“幸福”的追求。
新年即将开启,我们如何求福?
惜福,惜在当下。古人云“惜食,惜衣,非为惜财缘惜福”,生活中崇尚节俭,并非只是吝惜钱财,而是有着一颗惜福之心。春节里,一些人不免“好面子”,亲朋聚会上菜“宁多勿少”,“舌尖上的浪费”加在一起就是不小的损失。福自俭中取,福靠惜字持。
从丰衣足食到国泰民安,岁月静好的福泽也并非从天而降,而是来自无数人的付出与努力。不辜负生活的关键,便是懂得珍惜,心怀感恩,用心感受生活中的幸福瞬间,让它们在岁月的流转中愈发温暖美好。
求福,努力中求。《诗经》里说,“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求福的关键在自己。幸福也许有千千万万种,却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打开方式——依靠自身的勤勉和努力。“时代楷模”张桂梅,在边疆坚守教育一线40多年,带着2000多名女孩走出大山。矢志不渝的奋斗,让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她的学生们也收获了属于自己的未来。这种真切的幸福感,属于每一个追梦者。
反求诸己,不仅是事业上努力,更是道德上追求反躬自省。北宋思想家张载说,“德者福之基,福者德之致”。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优良品德涵养的家风,让家庭和整个家族也能福泽绵长。
造福,济人之福。追求个人的成功,无疑是许多人心中的梦想。然而,把目光投向岁月的深处,那些为他人谋福祉的人所散发的精神光芒,或许更让人动容。“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购义田、建义庄,周恤贫困百姓;焦裕禄心中装着群众,“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尽自己的力,带给他人以温暖和支持,为人民谋幸福,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诗经》云:“和鸾雍雍,万福攸同。”祝福每一个人,在新的一年都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小确幸,也期待每个个体的幸福感,汇聚成整个社会更充实的幸福感。无论你我身在何方,只要一路向阳全力奔跑,终究会在一个个吉祥美好的“福”字里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