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陈建军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人们常说，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些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比如说，当你明明可以勇敢一点的时候，你却怯懦了；当你本该大胆追求的时候，你却退缩了。等到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你就会特别后悔，后悔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

我叫陈建军，1984年那年我28岁。说起我的工作嘛，虽然不是什么体面的行当，但也能养家糊口。我是一个收猪的。每个月，我都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带着一个特制的称砣，走村串户地收猪。

其实，这收猪的营生，还是跟我爹学的。我爹在世的时候，一直在县食品公司当采购员，专门跑农村收猪。那时候，我爹骑着自行车，走遍了临海县的大大小小的村子，认识了不少养猪的农户。

1980年的时候，我爹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脑溢血去世了。那时候，我刚好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正在为找工作发愁。我妈拿出我爹留下的那本记着养猪户地址和电话的笔记本，对我说：“建军啊，你爹走得突然，他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现在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就接着你爹的班，去收猪吧。”

我一听，心里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是想到家里就靠我一个人养活我妈，我也没得选择，就只好接过了我爹的班。这一干，就是四年。

在这四年里，我走遍了临海县的大大小小的村庄。说起来，这收猪虽然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但是也有它的门道。首先，你要跟养猪户搞好关系，要跟他们打成一片。其次，你要懂行情，要知道什么时候猪价高，什么时候猪价低。再次，你要会挑猪，要能看出哪头猪是好猪，哪头猪是次猪。

1984年的秋天，我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去石牛山收猪。石牛山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离县城有四十多里路。这个村子我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村里的养猪户我都熟悉。特别是王德贵，他是村里养猪最多的一户，每次来收猪，我都要到他家坐坐。

那天早上，我刚到石牛山，就碰到了王德贵。他一看到我，就笑呵呵地说：“建军啊，你来得正好。我家的猪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点点头：“好啊，正好我今天要收几头猪。”

走在去王德贵家的路上，我们经过了村里的小学。这时候，我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志，你作业写完了吗？”

我循声望去，顿时愣住了。站在小学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高中时的同学顾梦洁。

顾梦洁看到我，也愣住了。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走过来，小声对我说：“陈建军，你怎么在这里？别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见过我。”

我看着眼前的顾梦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记得高中的时候，顾梦洁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家境也好，是县里有名的医生的女儿。当时，我们班的不少男生都暗恋她，包括我。但是，因为我家境不好，我从来不敢表露出对她的喜欢。

没想到，四年后的今天，我们会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山村相遇。而且，更让我惊讶的是，她竟然在这里当小学老师。

“梦洁，你怎么会在这里当老师？”我忍不住问道。

顾梦洁看了看周围，小声说：“这事说来话长。建军，你先别问了，我待会还要上课。你答应我，别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见过我，好吗？”

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看着顾梦洁匆匆走进教室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王德贵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笑着说：“建军啊，你认识我们村的顾老师啊？”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是高中同学。”

“哦，难怪。”王德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顾老师在我们村教书已经半年多了。她人很好，教学很认真，村里人都很喜欢她。不过，她这个人有点怪，从来不跟村里人说她的家庭情况，也很少跟人来往。”

我听了王德贵的话，心里更加疑惑了。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听说顾梦洁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学院。按理说，以她的条件，毕业后应该能在县城找到一个好工作才对。她为什么要来这么偏僻的山村当老师呢？而且，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她在这里？

带着这些疑问，我跟着王德贵去了他家的猪圈。

王德贵家的猪圈在村子的西边，离小学有一段距离。路上，我的心思还在顾梦洁身上，以至于王德贵跟我说话，我都有点心不在焉。

走到猪圈前，一股浓重的猪粪味扑面而来。这味道我早就习惯了，但今天不知怎么的，觉得特别难闻。可能是因为刚才见到顾梦洁的缘故吧，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收猪的工作，实在是太低贱了。

“建军，你看看这头猪怎么样？”王德贵指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花猪问我。

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猪身上。这是一头品相不错的大花猪，目测有二百斤左右。我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猪的四肢和背部，然后说：“不错，这头猪养得很好。”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和王德贵谈价格，称重，最后敲定了三头猪。在这期间，我的眼睛时不时地往小学的方向瞟，希望能再看到顾梦洁的身影。

处理完猪的事情，已经是中午了。王德贵热情地留我在他家吃饭，我本来想推辞，但是想到待会可能还能见到顾梦洁，就答应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我旁敲侧击地向王德贵打听顾梦洁的情况。

“顾老师啊，”王德贵咽下嘴里的饭，说道，“她是今年开春的时候来我们村的。那时候村里正缺一个老师，她就来应聘了。说起来也怪，她这样的城里人，为什么要来我们这种偏僻的山村当老师呢？而且，她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就带了一个小包袱。”

听了王德贵的话，我心里更加疑惑了。顾梦洁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她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她在这里？

吃完饭，我借口要去村里其他人家收猪，实际上是想去小学那边看看。走到小学门口的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我看到顾梦洁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洒在她的身上。她看书的样子很认真，微微蹙着眉头，时不时用手指卷一下耳边的头发。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高中时的情景。那时候的顾梦洁也是这样，总是很认真地看书学习。

我正要走过去，突然看到一个小女孩跑到顾梦洁身边，撒娇似的说：“顾老师，我的作业不会做。”

顾梦洁立刻合上书，蹲下身子耐心地教小女孩做作业。看着这一幕，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我的印象中，顾梦洁一直是那么高傲，那么遥不可及。但此刻的她，却显得那么平易近人，那么温柔。

就在这时，顾梦洁突然抬头看到了我。她的脸色一变，赶紧对小女孩说：“小红，你先回教室写作业，待会我再来教你。”

等小女孩走后，顾梦洁快步走到我面前，皱着眉头说：“陈建军，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被她这么一问，有些尴尬地说：“我。。。我还要去村里其他人家收猪。”

顾梦洁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答应过我的，别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见过我。”

“梦洁，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你在这里？”我忍不住问道。

顾梦洁的眼圈突然红了：“你别问了，求求你了，就当没见过我，好吗？”

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的心里一阵难受。高中时代那个骄傲的顾梦洁，什么时候会用这种哀求的语气说话？

就在这时，学校的上课铃声响了。顾梦洁擦了擦眼角，说：“我要去上课了。建军，你走吧，以后。。。以后别来找我了。”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我站在原地发呆。直到一阵秋风吹来，我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我还要去其他几家收猪，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骑着自行车离开石牛山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顾梦洁的事。她为什么会来这种偏僻的山村？她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她在这里？她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这些问题在我的脑子里一直盘旋，以至于我骑车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等回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回到家，我妈看我心事重重的样子，问我：“建军，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事，妈。就是今天收猪太累了。”

我妈叹了口气：“建军啊，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整天就知道收猪。你看看人家王麻子家的儿子，现在都当上供销社的采购员了，还娶了个漂亮媳妇。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找个儿媳妇啊？”

我没有接我妈的话茬，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就回屋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顾梦洁的影子。想起高中时的她，那么骄傲，那么漂亮。记得有一次，我们班组织春游，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笑得那么灿烂。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考上大学，有出息了，一定要追求她。

可是，我没有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直到今天，在那个偏僻的山村里，我们重逢了。但是，重逢的场景却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她变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惶恐。

第二天一早，我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县城的新华书店。我记得顾梦洁说过她爸爸是县人民医院的医生，我想去打听一下她家的情况。

书店离医院不远，我站在书店门口，远远地望着医院的大门。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一个和顾梦洁长得很像的中年妇女走出医院。我猜那应该就是顾梦洁的妈妈。她的脸上带着愁容，步履匆匆地走过。

我鼓起勇气，跟了上去。但是走了几步，我又停住了。我在做什么呢？我有什么资格去打听顾梦洁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一个收猪的，而她是医生的女儿，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这样，我站在街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一阵秋风吹来，我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还要去其他地方收猪，再不走就要耽误事了。

骑着自行车往回走的路上，我的心里乱糟糟的。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很简单，每天就是收猪、称重、谈价钱，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可是自从昨天在石牛山见到顾梦洁之后，我的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建军，你这个月收的猪不太多啊。”食品公司的会计王大姐一边翻着我的收购单，一边说道。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最近猪价不太好，养猪的人少了。”

王大姐看我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说：“建军啊，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谈对象了吧？”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这些天，我总是会想起顾梦洁在石牛山小学的样子。我很想再去看看她，但是又怕她生气。就这样，我煎熬了整整一个星期。

终于，我按捺不住，又骑着自行车去了石牛山。这次我没有直接去找王德贵，而是先去了小学。

到了学校门口，我远远地看到顾梦洁正在操场上带着学生做早操。秋天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着她带着孩子们做操的样子。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建军，你怎么又来了？”

我回头一看，是王德贵。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对我们顾老师有意思啊？”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没。。。没有，我是来收猪的。”

王德贵摇摇头：“建军啊，你别装了。这几天我看你老往学校这边跑，不就是为了看顾老师吗？”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王德贵叹了口气，说：“其实，顾老师来我们村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内情。”

我赶紧问道：“什么内情？”

王德贵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听说顾老师是逃婚来的。她家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对方是省城的一个大干部的儿子。但是顾老师不愿意，就跑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村来了。”

听了王德贵的话，我的心里一阵难受。原来，顾梦洁是为了逃婚才来到这里的。难怪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在这里，原来是怕被家里人找到。

“不过，”王德贵继续说，“我看顾老师在我们村待得挺开心的。她对孩子们很好，教学也很认真。要不是。。。”

王德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喧闹声打断了。我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辆小轿车停在了学校门口。从车上下来几个穿着体面的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是顾梦洁的父亲顾医生。

顾梦洁也看到了这些人，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颤抖着声音对学生们说：“小朋友们，今天先到这里，你们回教室去吧。”

学生们陆续回到教室，操场上只剩下顾梦洁和她父亲一行人。我躲在树后，看着这一幕，心里忐忑不安。

“梦洁，你就别任性了，跟我们回去吧。”顾医生的声音传来，“许家那孩子一直在等你，这门亲事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顾梦洁摇摇头：“爸，我不回去。我不想嫁给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

“你这孩子，”顾医生的声音带着怒气，“你知道为了这门亲事，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吗？许家那孩子条件多好，以后你嫁过去肯定能享福。你在这种穷山沟里待着干什么？”

“我就是喜欢在这里教书，”顾梦洁倔强地说，“这里的孩子们需要我。”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走上前来，他穿着一身名牌西装，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包装盒。他笑着对顾梦洁说：“梦洁，别任性了。你看，我特意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巧克力。”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这个年轻男子应该就是顾梦洁的未婚夫许公子了。看他一身阔气的样子，确实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顾梦洁别过头去：“许少爷，请你回去吧。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嫁给你的。”

许公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顾梦洁，你别不识抬举。你知道多少人想嫁给我吗？”

“是啊，那你去娶那些想嫁给你的人好了。”顾梦洁冷冷地说。

就在这时，我看到许公子突然伸手去抓顾梦洁的胳膊。我再也忍不住了，从树后面冲了出来，一把推开许公子：“你干什么！”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顾梦洁。

许公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笑着问：“你是谁？”

我挺直腰板，说：“我是梦洁的同学。”

“哦？”许公子上下打量着我，“就你这样的乡巴佬也配跟梦洁做同学？”

我的拳头握紧了，但是想到顾梦洁还在场，我强忍着怒气说：“是啊，我是乡巴佬，我是收猪的。但是至少我懂得尊重别人，不会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顾医生走过来，对顾梦洁说：“梦洁，这就是你在这里交的朋友？一个收猪的？你要是跟这种人在一起，以后怎么办？”

我看到顾梦洁的眼圈红了，她咬着嘴唇说：“爸，你别这样说建军。他是个很好的人。”

听到顾梦洁为我说话，我的心里一阵温暖。但是我知道，我和她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就在这时，许公子突然笑了：“我明白了。顾梦洁，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收猪的了？怪不得你不愿意嫁给我呢。”

顾梦洁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慌乱地说：“你。。。你胡说什么！”

许公子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你是想跟着这个收猪的过苦日子，还是跟我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我看着顾梦洁慌乱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我知道，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给她添麻烦。于是，我转身就要走。

“建军！”顾梦洁突然叫住我，“你别走！”

我回过头，看到顾梦洁正含着泪看着我。

就在这时，顾医生走过来，对顾梦洁说：“梦洁，你别任性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就。。。”

“你就怎样？”顾梦洁突然大声说，“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

我看着顾梦洁倔强的样子，心里既感动又难过。我多么希望能牵着她的手离开这里，带她去过平凡但幸福的生活。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最后，顾梦洁还是被她父亲带走了。临走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顾梦洁。听说她被家里人带去了省城，嫁给了那个许公子。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是2024年了。我已经60多岁了，儿子也娶妻生子了。但是每次经过石牛山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秋天，想起那个在操场上教学生做操的顾梦洁。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勇敢一点，如果我能牵着她的手离开，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前几天，我去石牛山收猪，路过那所小学的时候，看到墙上还挂着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1984年秋季开学的师生合影，顾梦洁站在第一排的正中间，笑得那么灿烂。

看着这张照片，我的眼睛湿润了。在那个物质匮乏但感情真挚的年代，我们是否错过了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