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李安导演的电影《饮食男女》吗?老朱和三个女儿生活中的观念冲突和情感生活的故事。
里面有个“你个杀千刀的老朱”,在那个年代产出跨越年龄的“禁忌”恋,颇为大胆。
而这个灵感在1949年的一部国产影片《哀乐中年》就已经有了。
1948年拍的电影,不管是拍他的导演演员还是看它首映的观众,应该基本都不在了。但内容上的经典和精彩表现一点也不输李安。
先感受下《哀乐中年》中的台词,特别是女主敏华的——
“我老觉得中国人除了青年,就是老年,好像没有中年似的,其实最宝贵的是中年。”
“你以为他们就能代表年轻人吗?绝对不是。他们不过是未老先衰的一群罢了。”
“我们中国人真是一个古怪的民族,对于死看得这么重要,而并不讲究怎么样好好地活下去。”
这真的是1948年的电影吗?
我想在那个年代看电影的人,一定不会觉得中国电影没希望。
原来74年前的思想就这样超前!老电影带来的震撼可称叹为观止。
它讨论的思想高度已经不是中国的问题了,完全颠覆了我对中国电影的看法。
中年人该怎么活?
没有宏大的叙事,远离纷乱的时局,《哀乐中年》讲述的是一个中年教师的生活。
陈绍常(石挥 饰)是一位小学校长,早年丧妻,独自抚养两子建中、建平和一女建英。
家中大姐劝他续弦,他因目睹挚友的爱女刘敏华(朱嘉琛 饰)备受后母欺凌,断了念头。
后来挚友亡故,敏华随后母迁居外地,一别十年。
两人再见面时,敏华已从师范毕业,遭遇继母强迫嫁人。
她不肯便离家出走,找到父亲生前挚友陈绍常叔叔帮忙介绍工作,好独立出来摆脱继母。
绍常介绍她做自己学校的老师,两人成为同事。敏华也不负所望,工作得心应手,还提出了反对体罚、人性化对待学生迟到等教育理念。
只是当时老师还不是编制工作,地位不高,甚至连生计都成问题。
好在长子建中从一个穷学生“摇身一变”为穿西装、打领带的银行职员,实现了身份的进阶。
后来建中受银行经理的钦点娶了经理之女;
二子与嫂子的妹妹相爱;外甥则与自己的女儿结婚。
他们的婚姻都体现了一种巩固家族利益,固化既得社会地位的结盟。
当时当老师还不是编制工作,甚至连生计都成问题。
建中夫妇认为绍常卑微的小学校长身份丢了他们的脸,劝他退休在家做老太爷。
人到中年的陈绍常便顺从子女,推荐友人之女刘敏华接替自己担任小学校长。
退休后,邵常开始收集邮票、旅游、养花、养鱼......
和卖东西的掰扯,再也不需要学习。
“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人家都说我好福气,其实是活受罪。”
家里子女什么事都不让他干,还“好心”地在他50大寿的时候送他一座寿墓。
中年生活百无聊赖,无人关心。
被儿女打压的病恹恹、无精打采的老陈不禁感叹:
“我怕的不是死,我怕的是等死。”
一年清明,绍常拜祭亡妻时,再次遇见前来祭母的敏华。
墓园,是全篇的灵魂所在,片中两次转折都是在这里发生。
这是一个中国人又忌讳、又放不下的地方。
在“死”这个问题上,我们撒钱、占地,用生的时间为死忙。却不知活着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刘敏华对绍常说:我们中国人真是一个古怪的民族,对于死看得那么重要,而并不讲究怎样好好的活下去。
敏华劝他应该出去做点事情:像你这样的年龄,学问有了,经验也够了,正是人生最成熟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要是不好好利用,那就太可惜了。
为了摆脱等死的局面,陈绍常瞒着家人每天很早出门,别人问他去哪里干什么,他就说去公园散步。
某天他被佣人跟踪发现回学校上课,建中知道后直接气炸了。
建中无疑就是现在世俗中的成功人士,但他也有着精英的虚伪,太在乎外界的看法和评价,而且还要所有人配合他。
家人的反对让邵常再次陷入困境,直到学校里的孙老师要离职去新加坡,并找到绍常吐露心声,想让他帮助自己和敏华说媒。
邵常找到敏华,才发现敏华喜欢的是自己——难道我还能叫你跟我结婚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我一直希望有这么一天。
难道我这个人还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吗?
——你可爱的地方很多,你自己没发现罢了。
陈绍常虽然意外,但弄明白后依旧很高兴的接受了。
但这无疑是一个有些违背道德伦常的结合:老少恋。
这段恋情到电影后半段才开始,算是一个电影的反转点。
不少人看到这里很意外,因为在那个年代,恋爱婚姻自由的意识居然已经如此超前了。
虽然孩子们反对,但其实前面陈绍常对于孩子们的婚姻却始终保持开明的态度,不会自作主张地胡乱介绍,更不会横加阻挠。
想想时代发展到现在,不管是受争议的杨振宁翁虹夫妇,还是平常百姓家,都有很多家长做不到这样,传统的婚恋观依旧根深蒂固。
刘敏华幼年丧父,缺失父爱的关怀和保护,她对陈校长的正直、善良有着人格上的敬畏和依恋。
反过来年轻开朗、追求自由的敏华给寂寞苦闷的陈校长带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
——我现在才知道生命的可爱,在我的面前,不管是一片云一条河一棵树一把土……我觉得他们每一样都是活的!
全家都反对他们结婚,绍常对敏华说我们结婚的那一天,他们全体不来参加婚礼,结婚后也要搬出去住,学校也不要我们了。
敏华不以为然:他们不来,你就觉得可耻吗?你错了,可耻的是他们自己。我还不想跟他们一起住呢,学校收了,我们自己重开一个…
片子结尾,陈绍常带着刘敏华开开心心的住进了自己的墓园,并把这里改造成了小学,把儿女给他准备的人生终点重塑成了自己第二个人生起点。
这个故事从墓地开始,也在墓地结束,全篇都在一片死地里追求“生”——
我觉得我的生命刚开始,就好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陈校长在孩子的吵闹中给大家讲课——
我来跟你们讲个故事:从前呐,我办了一个小学校,刚开办的时候,学生非常少,说起来也许你们不相信,你们猜,我们第一年有多少学生?只有十二个学生。可是现在那个学校,差不多有一千个学生了!今天我们学校也开学了,虽然同学也不多,对了,让我数数看,一、二、三……十一、十二,巧极了,也是十二个,可是我相信,再过几年呐,我们这个学校一定会办得更发达的!
看完给人最大的触动莫过于——
“中年才是一个人最黄金的年龄”。
生总是要比死重要,生活着和工作着总是美丽的。
勇敢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有哀,只有乐。
就像片头的诗说的那样:“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人到中年,善待自己。
功名利禄,尽力就行。
喜怒哀乐,随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