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弯腰拾起桥下老人遗留的竹简时,秋日的阳光正穿过柳枝,在竹简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没注意到桥墩阴影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孺子可教。"
这声音惊得张良猛然抬头,却见方才消失的老人不知何时又坐在桥栏上,粗布麻衣下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更诡异的是,老人耳尖两簇白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不似常人。
"三日后再来此处。"老人抛下一句话,身影竟如烟消散。
张良不知道,这位"黄石公"实则是修行千年的狌狌。此刻它蹲在云梦泽畔的礁石上,爪尖划过水面,涟漪中浮现未来景象:鸿门宴的剑光,彭城的烽火,还有未央宫里滴血的麻绳。
"值得吗?"水中跃起一尾锦鲤,化作童子模样,"你明知他辅佐之人终将负尽功臣。"
狌狌耳尖的白毛微微颤动,水面景象变成张良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的英姿:"这孩子的执念,比你我看到的都深。"
三日后黎明,张良如约而至。黄石公将《太公兵法》递给他时,竹简突然烫如烙铁。张良眼前闪过陌生画面:韩信被未央宫的宫女用竹签刺死,萧何在牢狱中自缢,而他自己站在留侯府邸,看着诏书上"谋反"的朱批。
"这是..."
"未来的一角。"狌狌的瞳孔收缩成细线,"现在你还想学这屠龙术吗?"
张良的手在发抖,却攥紧了竹简:"若能为天下结束战乱,个人生死不足论。"
狌狌突然大笑,笑声惊起满林飞鸟。它拍打腰间酒葫芦,泼出的酒液在空中凝成楚汉相争的地图:"好!老夫就陪你赌这一局!"
此后十年,每当张良决策关键之时,总能在军营外看见一闪而过的白耳尖。巨鹿之战前夜,有灰影在帐外摆下九宫八卦阵;鸿门宴当日,他的玉佩莫名发热,显现"走"字血纹。
汉五年,天下初定。张良在留侯府收到一个褪色的棋枰,上面用松子摆着残局。他执黑子落下,棋盘突然浮现未央宫的景象——韩信被麻袋套头的刹那,萧何正在偏殿誊写罪状。
"原来这就是师父说的'功成身退'..."张良的指尖划过棋盘,突然摸到一道熟悉的爪痕。
当夜,留侯府燃起大火。有人看见张良披发入山,身后跟着个耳尖雪白的身影。而在云梦泽深处,新的棋局已经摆开——这次对弈的双方,一个是白须老翁,一个是灰毛异兽。
"你输了。"狌狌推倒代表吕后的玉子,"这丫头会比刘邦更狠。"
张良却笑着落下一枚黑子,正好截断白子大龙:"但留侯一脉,终会有人活着看到文景之治。"
月光下,师徒二人的笑声惊起满山萤火。那些微光飘向长安,落在未央宫的屋檐上,像极了当年博浪沙的铁锥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