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新中国将要对全军干部进行“军衔评级”,这对于每位军人来说,都是一辈子的荣耀。
只是,军委开会时,唯独对一位干部的评级拿不定主意。
“刘子奇这位同志,入党的时间很早,最初就担任师长职务,资历和威望都很高,并不逊色于某些元帅级别的领导;但是后来,阴差阳错各种原因,二十年来他一直在师团级别打转,职级没上去,甚至一些部下的职级都比他高了。那么,该给他定一个什么军衔为好呢?”
一时间,军委会议竟然下不了结论。
最后,毛泽东找来罗荣桓元帅,特别交代道:
“你亲自去找刘子奇,和他面谈,征询他的意见,问他想要什么级别的军衔。”
这位刘子奇,究竟“奇”在哪里?乃至于军委开会也定不下来?需要毛主席专门交代征询他的意见?今天我们就来看看他的人生经历。
1 成长环境塑造奉献品质,为了革命不计个人得失1900年,刘子奇生在湖南浏阳的一个贫困家庭,家里兄弟姐妹共有7个,他排行老三,上面有一哥一姐,下面都是妹妹,由于他哥哥患有残疾,所以刘子奇成了家里唯一能干活的男孩子。
在他13岁时,就去纺织厂做工。
工厂里夏天闷热,冬天阴冷,而且在纺织机上要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一坐至少12个小时。刘子奇小小年纪,咬着牙挺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必须努力赚钱,拿回家里贴补家用。
在这种家庭环境下,他养成了甘于奉献的品质——
凡有好处,都先让给残疾的哥哥、幼小的妹妹们,自己总是默默地排在最后;凡需付出的,他都是第一个挑起重担的人,冲在最前面,为家人们承受一切重担。
这种性格,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的一生。
到了刘子奇19岁那年,因为发生灾荒,家人们都饿死了,剩下的唯一两个妹妹也长大被迫嫁人,他也只好离开老家,去往外地谋生。
1927年,刘子奇加入了共产党。
他依稀记得那天,站在台下,听着红军干部在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
“乡亲们,今天的中国,已经到了四分五裂、民不聊生的地步!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的悲惨,灾荒频繁发生,人民没有饭吃,活活被饿死,上层的权贵们却还在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并举起屠刀残杀我们。这样的国民党政府,是多么腐败不堪!我们唯有团结起来,在苏维埃的带领下,在红军的组织下,才能夺回自己的劳动果实,人民才能翻身作主!”
这段话,让他记在心里一辈子。
时隔半个世纪后,刘子奇已经是70多岁的老人,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演讲内容,他说:“那时的我还是个半文盲,不懂时事,可是听见红军的这番演讲,顿时在我心中燃起一团火,好像照亮了我前行的路……于是,当天我就加入了红军,后来又积极入党,成为了一名革命干部。”
很快,刘子奇在党内就崭露头角,他吃苦耐劳、甘当责任的品质,在此时发挥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年,1927年是我党最低谷的时期——
蒋介石发动了“412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我党人士,共产党员大批牺牲,许多工作都不得不转入地下。
大城市发展不下去了,只能去往农村,去发动底层群众,建立一种“亦兵亦民”的组织——赤卫队,这种组织是把当地的农民团结起来,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准军事化训练。
但当时,有些党员不愿去艰苦的农村,只想留在城市里。在一次党代会上,许多干部们都不表态,只有刘子奇第一个说到:“我从小就生活在农村,见多了贫困,我愿意去农村组织当地群众,为我们的革命延续更多的火种!”
就这样,自告奋勇的刘子奇回到了老家——湖南浏阳的农村地区,建立起了“浏阳赤卫队”,在农忙时带领大家生产粮食,在战斗时配合搞武装斗争。
不到一年时间里,加入的群众数量翻了一倍,形势可谓是蒸蒸日上。他被推举为浏阳片区自卫军第二师的师长,此时的他不过才22岁年纪,可谓是“开局就是师长级别”,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部队,成为了我党人才中的佼佼者!
按照正常的发展路径,刘子奇的上升渠道应该是前途无量的。
如此年轻就拥有高位,从我党的历史来看,将来无论是在资历、还是人脉、资源各方面,在日后都会是将帅一级的领导者。
然而,在1932年,刘子奇竟然主动提出:暂时辞去师长的职务,去红军大学里进行学习。
当时他手下的几个团长都急了,连忙来劝告:“别人都是把军权紧握在自己手里,刘师长你怎么却主动放弃职务?要去重新做个红军学生呢?”
刘子奇却说:“我当师长这两年来,虽然带领大家取得了不小成绩,但也深感文化知识不足。尤其是去年攻打长沙时,在指挥过程中,看不懂地形图、对电报理解不到位、思维应变能力不足,这让我下定决心,要多学知识来武装自己。”
下属们说:“可是,你走了之后,咱们师就群龙无首,别人会捷足先登,这都是你自己打下的团队,怎么就拱手让人了呢?”
刘子奇却摇摇头,淡然回以微笑:
“可不能这么说,我们红军是为劳苦大众服务的,无论哪支队伍,都只属于党、属于人民,并不属于我们某个人。即使我离开了咱们师,也会有新的干部把它发展壮大,我以后也会听从组织安排,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归根结底,我们都要本着一颗‘公心’,只要是为天下人干革命,就不会在意个人的得失!”
就这样,刘子奇主动放弃了师长的职务,放弃了他自己组建的部队,进了红军大学进行学习。他的这种“不争不抢,甘愿奉献”的性格,将在后来影响他的一生。
2 主动为下属担责任,虽然降级却尽心尽责在红军大学里,刘子奇如饥似渴地学习文化知识,对于他这样一个穷困家庭出身来说,能在成年后获得学习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八个月后,刘子奇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重新回到了作战部队。
但是,按照规定,要调整岗位,于是,他被任命为了湘赣独立5师13团的团长,成了一名团级干部——照理说,从“师长”降到“团长”,一般人都很难接受,而且自己并没有犯过错误,怎么能被降级呢?可刘子奇并不在意,听从组织的安排,无论在什么岗位上,都尽心尽责。
在团长的位置上,刘子奇满怀热情,尤其经过红军大学的学习之后,他的视野更宽阔了,思考问题也更全面了,对于作战地形图、作战计划安排等非常熟练,训练出了缜密的思维来,使得他在湘赣边界打出了好几场精彩的战役。
于是,短短一年后的1933年,由于他战功显著,组织得力,又重新升为“师级干部”,成为了湘鄂川黔军区3师的师长。
无论是担任团长、还是师长,刘子奇都不改初心,始终兢兢业业的奋斗着。
当再次成为师长后,他也更加爱护下属的几个团,毕竟,自己是从团长当过来的,能体会到团级干部的心情。所以,每次遇到有功劳时,他都让下属们去博取,自己总是默默地做支撑,这感觉,就好像大家庭里的长子一样,永远照顾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有一次,刘子奇还替自己的下属“背锅”,乃至于承担了所有责任。
那是在1934年5月,在湖北四川交界处,革命根据地“反围剿”一次战役中,他属下的一名姓张的团长在执行任务时,出了纰漏。
这位张团长很年轻,文化程度也不高,在接到刘子奇发来的电报后,对其中的命令理解有误——电报上写的是“5月13日凌晨进入阵地,14日晚发起攻击”,但这位张团长识字不多,由通讯员代为念读,错误地理解成了“13日夜间进入阵地,14日凌晨发起攻击”。
这时间的偏差可大了!简直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于是,该团提前进入阵地、并暴露在敌军面前,又提前发起了攻击,而其他队伍尚未赶到,导致全团损失惨重!并打乱了整体计划。
这次行动后果是严重的,乃至于根据地的领导震怒,下令严查,究竟是在哪一个层级出了问题?
本来,刘子奇按照正常工作流程,发出了正确指令,并没有错,理应是那位张团长接受处罚。
但是,他见这位张团长非常年轻,甚至还未成家,战败后懊悔不已,跑到自己面前来痛哭流涕,让他于心不忍。
刘子奇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姐妹,这位年轻的干部就相当于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他心想:别人年纪轻轻的,就因为文化程度不够,是无心之失,难道就此要对他严加惩罚,毁了他的前途吗?
最终,刘子奇自己扛下了主要责任,在湘鄂川黔军区的总结大会上,他自己做了检讨:“在5月13日的战斗前夕,是因为我本人发出的指令不够明确,只是用文字传送电报,而没有进行最终的电话确认,导致了该团团长的理解错误。因此我请求负主要责任,愿意接受党组织给予的任何惩处。”
最终,这位团长保留了团长职务,而刘子奇本人却被从“师长”降级为“团长”,并被调离岗位,成了红6军团18师的53团的团长。
事后,那位张团长非常过意不去,主动登门道歉:“刘师长,您是为了我,才被降级惩处的,我实在对不起您……”
刘子奇却安慰他说:“没事的,我从师长降为团长,并不是什么大的罪过,何况,我之前已经多次,习惯了。反倒是你,如果你要承担主要责任,被撤销团长职务,可能以后就失去前途了……”
就这样,刘子奇再一次从“师长”降级到“团长”。
在后来的日子里,命运似乎一直跟他开玩笑,因为各种阴差阳错,他的职级“忽高忽低”,一会儿是师长、一会儿是团长——1935年,他又从团长升到了18师代师长;1936年,又降为了17师的51团团长;同年7月,他又重新担任18师代师长。
尽管这样起起伏伏,但刘子奇始终不动如山,心平气和地接受组织的安排。
3 军委会授军衔难定论,毛主席派元帅问意见转眼间,到了解放战争时期,刘子奇被派到东北,在那里与国民党军展开厮杀。
而他的职级依然是“上蹿下跳”——
先是担任东北民主联军第2团团长,降为“团级干部”;然后,又担任东北人民解放军独立第8师师长、第四野战军第165师师长,重新成为“师级干部”。
而且,这些职务的变动,并不是因为刘子奇打仗不力、犯了错误,恰恰相反,他还获得过多次一级勋章,战功并不差。只能说,每次都碰上了组织恰好的安排调整!
别急,这还没完!到了新中国建立后,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他又一次成为了师长。这一次,是率领140师到朝鲜参战。当然了,此时的他,年纪比较大了,年过五十,加上身体不行,所以在朝鲜没能呆太久,就被调回国休养。
回顾一下刘子奇的履历,会发现——他从1930年红军时期开始,就直接当上了师长,这中间反反复复20年,在“师长、团长”之间来回切换,到了最后,他仍然还是一个师长!
命运仿佛在不断地与他开玩笑。
当然,这其中,很多时候是由于刘子奇谦让的品格造成的,他常常不在意自己的职级,甚至愿意为下属承担过错,使得自己被降级。所以说,刘子奇的职级没能提升,是因为他的高风亮节。
到了1955年,全军进行“军衔评级”时,他的职级就成了大家最纠结的问题了。
在这一次授衔仪式中,几乎所有的解放军干部都要被授予军衔,军衔就是对他们赫赫战功的肯定!所以,对每位干部都至关重要。
对于刘子奇来说,如果按照早年参加革命的资历评比,他在1927年就入了党,可谓是很早期的老干部了,而且1930年就当上了师长,在资历上甚至不逊色于贺龙元帅、彭德怀元帅等;可是,自从1933年之后,他又降级为了团长,起起伏伏,被后来者居上了,乃至于他手下的两个团长,职级都远超过他;那么,到了1950年后,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他虽然又升任为师长,却因为身体原因,只是短暂参与,就被调回国了。
综合考虑他几十年的革命生涯,到底该评个什么军衔呢?
这让中央军委也很纠结,毛泽东主席思考再三,对此做了特别交代,专门让罗荣恒元帅去征询他。
罗荣恒元帅本以为刘子奇会有意见,岂料他竟然摆摆手,谦虚地说:“我一辈子都是干革命,为了党的事业而奋斗,能健康活到今天,比那些牺牲的战友们幸运多了!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奢求,组织上无论给我评定什么军衔,我都接受。”
就这样,组织上进行了折中考虑,最终给刘子奇的军衔是“少将”。
其实这个职级并不算高,刘子奇的几位老部下,甚至都被评为了“中将”。但他始终高风亮节,对此没有异议,欣然接受了少将的待遇。
当然,一个军衔并不能掩盖他的光荣战绩。
也就是1955年这一年,刘子奇荣获三枚“一级勋章”,这是对军人的最高荣誉: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能同时获得三枚勋章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在1955年的798位开国少将中,仅仅只有15个人获得了这三枚一级勋章。
刘子奇的一生,是谦虚、低调、兢兢业业的一生,共和国为有他这样的忠诚卫士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