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58年，时任保定军分区司令员的李德才，想要在军分区的院子里建个篮球场。

只是那时候，水泥是国家计划物资，想弄都弄不到，没办法，李德才动身去了中南海，打算找毛泽东要水泥。

结果刚到门口，李德才就被拦住了，对方告诉他，见毛泽东需要事先和中央办公厅联系。

李德才很不高兴，气呼呼地被人拉了出来，这时，他刚好看见一个挺眼熟的男孩。他知道这男孩是中央首长家的孩子，但却记不起名字，即便这样，李德才还是拦下了对方。

这男孩还记得在延安时一起相处过的李德才，很有礼貌地问了句，“李叔叔好！”

李德才挺欣慰，找了张纸在上面写下“我来北京了，想见主席，李德才。”

写完后，李德才还有些不放心，又在后面加了“土佬”二字，然后，他拜托男孩把纸条带进中南海。

第二天，看到纸条的毛泽东专门派人来接李德才进中南海，跟自己见面。

图丨李德才

强渡大渡河的李德才

说起李德才“土佬”的外号，其实还蛮有趣的。

他出生于江西萍乡宣风镇沂源村的深山里，与外界接触很少，一家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1930年6月，彭德怀率红三军团路过沂源。李德才看着这支纪律严明，与百姓打成一片的队伍，心动了，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红军。

一个月后，红三军团攻占长沙，在深山里长大的李德才，第一次跟着队伍来到省城。

看着鳞次栉比的店铺，穿着时装的青年男女，李德才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啥都新鲜。

图丨1930年红军攻占长沙后，10万民众集会庆祝

晚上，房间里亮起灯泡，李德才没见过，竟顺手卷了根烟，对着灯泡点烟，把战友们逗得哄堂大笑。

更好玩的是，有一回，连长将缴获来的军裤发给李德才时，李德才看见裤子前面开衩，以为这是为了拉屎方便，就把裤子穿反了，战友们笑的前仰后合，开玩笑说他是“土佬”。

后来，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李德才“土佬”的名号也就传开了。

不过，不要以为李德才“有名气”全靠糗事，真正让他赫赫有名的，其实是一场战斗——强渡大渡河。

1934年10月17日，红军被迫进行战略转移。突破国民党的四道封锁线后，红军已从出发时的8.6万人锐减至3万人。

危急关头下，中共中央召开了遵义会议，之后，以毛泽东为首的领导同志们开始带着红军队伍摆脱了数十万的追兵。

图丨遵义会议画作

1935年5月9日，红军渡过金沙江后，在会理城进行了短暂的休整，3天后，政治局扩大会议召开。

会上决定了继续北上，强渡大渡河，同红四方面军会合的行动方针，并组成了中央红军先遣队，时任红一军团第一师第一团机枪连排长的李德才也在其中。

22日，先遣队通过彝人区后到达大渡河边，随后，总参谋长刘伯承、红一军团政委聂荣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渡口。

经过一天一夜的冒雨行军，李德才和战友们在一团团长杨得志的率领下，到达了距安顺场渡口十几里的一个小村子。

当晚，战士们兵分三路，顺利攻占安顺场，不仅抓获敌人的一名营长，还缴获了敌人藏起来的一条船。

图丨刘伯承

第二天一早，刘伯承和聂荣臻来到前线，听取杨得志汇报渡河的准备情况，一扭头，聂荣臻看到了正在河边抢修工事的战士们。

他笑着问杨得志，“土佬来了吗？”杨得志点头，“来了，还专门为他配了两挺机关枪。”

刘伯承一脸茫然，“土佬是谁”？聂荣臻笑出声，给刘伯承讲了李德才“土佬”的故事，同时，他还补充说，

“他可是我们一军团最优秀的机枪射手，每次战斗都少不了他。”

聂荣臻的讲述让刘伯承对李德才好奇得不行，他站起身，“走，看看去，究竟是个啥样子。”

来到机枪连时，李德才正在擦枪呢，聂荣臻大声冲他说到，“土佬，总参谋长来看你啦！”

图丨杨得志

李德才一抬头，看到聂荣臻、刘伯承正围着自己看呢，他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敬个礼，刘伯承上下打量他，“好一个土佬！”

杨得志走到李德才空着的位置上，趴下顺着机枪瞄了瞄，“老李，压制敌人火力有把握吗？”

李德才斩钉截铁地回答，“没问题！”

刘伯承满意地拍拍李德才的肩膀，然后对战士们说道，“同志们，一定要好好打，这可是关系到我们红军生死存亡的一战！”

25日早上7点，渡河战斗开始了，红一营二连连长熊尚林等17人组成的渡河突击队出发了。

他们分坐两艘船向河对岸前进，一时间，军号声、枪炮声、呐喊声响彻河谷。李德才带领着红军几十挺机枪，不停向对岸扫射，掩护17勇士前进。

图丨强渡大渡河画作

船快到岸时，17勇士跳下水，趟着齐腰深的河水冲上了岸，这时，突然冒出200多名敌兵，顺着小路冲了下来。

在机枪连阵地指挥作战的刘伯承和聂荣臻，见此状况着急坏了，赶紧命令大家快打。

话音刚落，神炮手赵章成发射的迫击炮便在敌群中炸开了，敌人迅速散开，李德才顺势抓住机会疯狂扫射，弹无虚发。

看着李德才精湛的枪法，刘伯承高兴地直鼓掌，“土佬！打得好！”

在李德才等战友的火力掩护下，17勇士很快便消灭了残敌，攻占了对岸渡口。

第二天，毛泽东、朱德等人来到大渡河边，刘伯承兴致勃勃地讲了强渡大渡河的经过，同时，也没忘了把李德才“土佬”的事拎出来逗逗乐。

毛泽东哈哈大笑，李德才傻乐地在一旁挠挠头。事后，表现优异的他，和17勇士一起被授予“大渡河英雄”的光荣称号。

图丨毛泽东

李德才在保定

1937年11月，李德才跟着聂荣臻创建了晋察冀军区，1938年1月，李德才任一分区一团二营营长。

后来，李德才一路从营长升至旅长，1951年，他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68军203师副师长，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

1952年春，李德才回到北京，住在北京军区招待所。按照当时的上级指示，从朝鲜战场归来的李德才受到了特殊照顾，可他过得却不太舒心。

听到跟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们都先后被分到部队，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了，李德才有些着急。

建国伊始，大家都为了现代化忙忙碌碌，只有自己，在这一呆就是几个月，每天闲着没事干。

图丨杨成武

有一天，他听说自己的老首长杨成武也从朝鲜回来了，便让人帮忙捎个话，想谈谈自己的工作问题。

李德才的妻子张素珍很了解自己丈夫的脾气，她特意叮嘱他，“老李，现在已经不是战争年代了，见了首长不要那么没大没小的，要讲礼貌。”

大大咧咧的李德才不以为然，“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哪有那么多虚招子。”

张素珍温和地劝他，“就算不是上下级也要讲礼貌的，你那火药桶一样的脾气可是要改改了。”

李德才有些不耐烦了，“好好好，我注意行吧。”

细心的张素珍还是不放心，为了避免李德才的火爆脾气无法控制，她跟李德才做了约定：

如果李德才发脾气了，自己就会在一旁扯扯他的衣角，那时候，李德才就要冷静下来，控制自己的脾气。

见张素珍认真的神情，李德才点点头答应了。

图丨李德才一家

不久后，时任华北军区参谋长的杨成武来到招待所，看望了李德才，他一进门，便笑呵呵地问，“老李，身体还好吗？”

李德才气呼呼地回答，“还死不了呢！”

杨成武太熟悉李德才的脾气了，压根没把他赌气的举动放在心上，他招呼张素珍过来，嘱咐道，

“老李打仗吃了不少苦，身上有14处伤。战争年代没条件，现在解放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身体。”

张素珍白了一眼嘴硬的李德才，拉拉他的衣角回答杨成武，“杨司令，老李在陆军总医院检查过了，除了身体有点弱和之前的老伤，其他倒是没什么问题。”

“身体再好有什么用，咱是没有文化的大老粗，打仗时有用，和平时期就成了废物”，李德才又来了一句。

张素珍的白眼已经无法表达她的心情了，她疯狂地扯着李德才的衣角。没想到，李德才把刚才的约定全忘了，他甩开张素珍的手，

“你老拉我干什么，打仗的时候我往前冲，现在和平了，你们就老让我住在招待所，快闷死了！”

张素珍没办法了，她苦笑着看了看杨成武，杨成武对她会意一笑，然后给李德才端上茶杯，

“老李啊，喝口茶，别气坏了。关于你的工作，组织上早就有考虑了，聂老总多次打电话向我询问你的身体和工作情况，他早已向主席报告了你的事，主席同意你回国，还嘱咐要好好安排。”

知道聂荣臻和毛泽东百忙之中还在惦记自己的事，可自己还在任性的闹脾气，李德才不好意思了，“谢谢主席、聂总和首长。”

图丨杨成武

杨成武知道李德才冷静下来了，接着说起正事，

“现在有两个工作你可以考虑，一是留在北京机关党管理部门，二是到部队去。我个人意见是你最好留在北京，这里生活条件好一些，孩子上学，自己看病也都方便。”

张素珍也认同杨成武的观点，可李德才还是一副火爆样子，“我拿了一辈子枪杆子，只会打仗，我还是下部队吧。”

杨成武给他详细介绍了华北几个省军区的情况，并说，“野战军工作太紧张，你的身体怕是吃不消，要下部队的话就到省军区系统吧，你想去哪里？”

李德才毫不犹豫，“我还是回咱们一分区！”

杨成武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嘴硬心软的汉子，“好，那里已经归保定地区了，那你就到保定军分区当司令员吧。”

图丨李德才

1952年11月，李德才迫不及待地上岗了。当时的保定听说李德才是强渡大渡河的英雄，纷纷邀请他去作报告，李德才挺随和，但凡邀请必定会去。

除了作报告，李德才还干了不少为民的“小事”。当时，保定军分区机关的房子大都是平房，区域和区域之间都是土路，可谓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李德才刚一上任，就带着警通排的干部战士们，去拆建房的工地捡废旧砖头。他还亲自设计了甬道，不到半年时间，就把各个区域连通的甬道铺设完毕，没花国家一分钱。

后来，他听说大家洗澡挺不方便的，还亲自找来基建工程队，把食堂后面的一处空房改建成洗澡堂。

在设计洗澡堂的时候，李德才还专门分开了温水池和热水池，并开辟出一间更衣室，以后大家再洗澡，就不需要从郊区跑到市区了。

更让人觉得感动的是，李德才还自费购买了茶叶，洗完澡的同志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喝上杯热茶水。

可以说，在工作中的李德才，一改自己火爆的脾气，变得细腻认真。

图丨毛泽东

找毛泽东要水泥

1958年的一天，李德才像往常一样在军分区的院子逛，突然，他发现这里缺少了个干部战士们活动的地方。

李德才思考一下，认为这里需要一个篮球场。可是在1958年，水泥还是国家计划物资，而且保定地区还有很多建设项目正在策划，不要说没钱，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得到。

地方领导也直白地告诉李德才，想要解决这事，怕是得找国务院。

李德才不仅没有知难而退，甚至马上动身去了北京。他和军分区党委秘书顿良弼在北京军区招待所安顿下来后，便直奔中南海。

图丨毛泽东

中南海西门接待室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接待了他，得知李德才要见毛泽东，对方问他有没有和中央办公厅联系过。

李德才立马毛了，“什么！见主席还要提前联系？我是李德才！”

年轻人很坚持，“不管是谁，见主席必须提前和中办联系，这是规定，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什么规定！你马上给主席打电话，就说土佬来了，问他见不见！”

年轻人大概也是被李德才的火爆脾气给气着了，说什么都不打电话，李德才一着急，站起身就准备往里闯，顿良弼赶紧拉住他。

李德才火冒三丈地被顿良弼拉出门，一转身，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个男孩，“欸，这不是那小谁嘛！”

图丨毛泽东

李德才知道男孩是中央首长家的孩子，却记不起这孩子叫什么了，他招招手，让男孩过来。

男孩认识李德才，因为李德才在延安的时候管过家属队，很多领导家属都和李德才很熟悉，男孩听有礼貌的向他问好，“李叔叔好！”

李德才摸摸孩子的头，“呦呵，进城了，你小子也懂规矩，有礼貌了！”

男孩裂开嘴笑了，“李叔叔，你来这有什么事？”

男孩一问，提醒了李德才，“我想去见毛主席，他们不让进，你能见到毛主席吗？”

“能啊，我们家离他家不远。”

“那你给叔叔带张纸条进去好不好？”

“行啊！”男孩爽快的答应了。

接着，李德才从本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下，“我来北京了，想见主席，李德才”。

写完后，李德才想了想，又在上面补上“土佬”二字，然后把纸条交给了男孩。

图丨毛泽东

第二天，李德才正在招待所和几个老战友闲聊呢，招待所所长带着两名军人进来了，其中一名军人做了自我介绍，“我们是中办的工作人员，首长请你去一趟。”

李德才忽然倔脾气犯了，“我不去了！我今天谁都不想见！”

工作人员不了解李德才的脾气，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老战友们赶紧劝他，给足了面子让李德才上了门外等候的小车。

不一会儿，丰泽园到了，李德才下了车，走进毛泽东的房间。看见毛泽东，他先是恭恭敬敬的敬了礼，“主席好！”

毛泽东挺随意的招呼他，“土佬来了？快坐吧。”

不过，李德才没听话坐下，他凑到毛泽东面前，仔仔细细的看着，“主席，这些年你吃什么了，长胖了。”

毛泽东笑了，“你这个土佬啊，裤子没穿反吧”，毛泽东也逗起他来。

图丨毛泽东

当时，屋内还有几名工作人员，大家都不知道李德才“土佬”的来历，毛泽东便绘声绘色的给大家讲了一番。

工作人员们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李德才也不在意，“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条裤子嘛！”

开了半天玩笑，毛泽东进入正题，“土佬，听说你有事找我？”

李德才赶紧把自己想要水泥建个篮球场的事跟毛泽东说了，毛泽东听后，“建个篮球场，是好事嘛，不过具体的事我不管，让总理过问一下吧。”

说着，他让工作人员做了记录，并打电话到了总理办公室。

见事情办妥了，李德才也算放心了，这时，他想起一件事，“主席，如今我见你可不容易了，你送我点纪念品吧，想你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毛泽东叹口气，“进了北京城，多了很多规定，无非是安全问题，我就是想见你们这些老表也不容易哦。”

图丨周恩来

接着，他问李德才想要什么，李德才拿起桌上的一支钢笔，他刚才就看上这支笔了，“我想要这支笔。”

“可以，给你”，毛泽东很痛快。

李德才继续东瞧瞧西看看，毛泽东就笑眯眯的等着他，见他看了半天也没定下要什么，毛泽东这才吩咐工作人员拿出条皮带，“这个送你，天天扎着，是个念想。”

李德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回到保定后不久，水泥便批到了省里，保定军分区很快便拥有了自己的篮球场。

建造篮球场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水泥，剩下的，李德才就捐给附近正在新建的一所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