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免费为你工作。"雨夜里，女孩的声音清脆如碎玉。
李强抬头，油灯下那张脸白得像鬼，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滴答，滴答。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盯着女孩浸湿的衣角。
"我只需要一个住处，一日三餐。"
"你叫什么名字？"
"小芳。"
"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女孩沉默了，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巨大。
01
李强的"家乡味道"餐馆开业三个月，门前的红漆已经褪色，招牌上的灯管坏了两根。
每天早上五点，他起床和面。
拉面是他的招牌，可惜知道的人不多。
"这县城里的人宁愿去吃隔壁张老板那难吃的回锅肉盖饭，也不愿意试试你的拉面。"
赵师傅叼着烟，手里颠着锅铲。
赵师傅是县城人，五十岁，满脸的褶子像一张饱经风霜的地图。
他是李强从县城大饭店挖来的，因为他的手艺，也因为他的人脉，他还有个弟弟叫赵常，也是有名的大厨。
"我赔不起了。"李强抹了把脸，手上全是面粉，留下一道白印。"这个月的房租都快交不上了。"
"雇个服务员吧，你一个人前厅后厨地忙，客人来了也没人好好招待。"
"雇不起。"李强苦笑。
天黑了，雨下起来。李强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关门，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
一个湿漉漉的女孩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
就是那个夜晚，小芳出现了。
李强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免费工作，但他没钱，没选择。
"你可以在后面的小房住下，早晚随我们吃饭。"李强说，"试用期一个月，如果你偷懒或者做不好，立刻走人。"
小芳点头，她的行李只有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
赵师傅眯着眼打量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李强起床时，发现小芳已经把前厅打扫得一尘不染，桌椅整齐排列，连多年没擦的窗户都亮得能照出人影。
"你几点起床的？"李强问。
"四点。"小芳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李强愣住了。他自认为勤快，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起床。
小芳穿着李强给她的旧衬衫和工作围裙，看起来像个学生。
她的手很白，但指尖有老茧，是长期劳作的痕迹。
"手艺不错。"赵师傅尝了尝小芳和的面，难得地称赞。
餐馆开门，迎来第一波客人。
小芳的笑容像春风，她记住每个客人的喜好，连一个老顾客喜欢加几片葱都不会记错。
"这丫头不简单。"中午休息时，赵师傅对李强说。
"怎么说？"
"她的眼睛不像农村姑娘，太复杂了。"赵师傅吸了口烟，"你问过她从哪来吗？"
李强摇头。
他不敢问太多，怕吓跑这个免费的服务员。
晚上，王阿姨来吃饭。
王阿姨住在隔壁巷子，是县城有名的"活报纸"，什么消息都知道。
"哟，小李，找了个服务员啊？"王阿姨的声音像铜锣，整个餐馆都能听见。
"嗯，新来的。"
"多大了？"
"二十。"小芳自己回答。
"家在哪？"
"南边。"小芳笑笑，转身去端菜了。
王阿姨凑近李强："小心点，现在骗子多。一个年轻姑娘，大老远跑来给人免费当服务员，肯定有问题。"
李强心里咯噔一下。
晚上打烊，李强假装不经意地问小芳："你真的是南边人？具体哪里？"
小芳低着头擦桌子："一个你没听说过的小村子。"
李强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疑问更多了。
02
小芳来了两周，餐馆的生意明显好转。
她总有办法让客人多点一个菜，多叫一碗面。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老板，你的招牌应该挂高一点，外面的路口看不见。"某天，小芳忽然说。
"还有，为什么不做些小菜？客人等面的时候可以先吃点凉菜，这样他们就不会觉得等得久。"
李强照她的建议做了，生意果然更好了。
"你以前做过餐饮？"李强问。
小芳摇头："我只是觉得客人会喜欢。"
渐渐地，餐馆有了老主顾。
有人专门来吃小芳泡的茶，有人喜欢听她讲笑话。
她记得每个客人的名字，甚至记得他们的生日。
"你女朋友？"一个老主顾问李强。
李强脸一红："不是，服务员。"
"留住她，这姑娘是个宝。"
李强也这么想。
小芳勤快、聪明，从不抱怨。
可她始终像一本合上的书，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每天深夜，当所有人都睡了，小芳还在厨房收拾，或者在账本上写写画画。
有一次，李强半夜起来喝水，看见院子里的小芳。
月光下，她坐在石凳上，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
她没有哭泣，只是安静地坐着，像在等待什么，又像在告别什么。
"赵师傅，你觉得小芳有什么心事吗？"第二天，李强问。
赵师傅切着葱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愿说，就别问。"
"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她经常半夜在院子里哭。"赵师傅说，"前天夜里我起来上厕所，看见她抱着膝盖坐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李强叹了口气："要不要问问她？"
"别问。人家不主动说，肯定有不想说的理由。"
李强点点头。他知道赵师傅说得对，但心里总觉得不安。
小芳越来越得李强信任。
她开始接手采购，甚至管理一部分账目。
她的字很美，像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你上过学吗？"李强问。
"小学毕业。"小芳说。
李强不信。她的言谈举止不像只读过小学的人。
一天，餐馆来了一位老人。他咳嗽不止，脸色发白。
小芳给他倒了热水，又煮了一碗姜汤。
"大爷，您怎么一个人？"小芳问。
"儿女都在外地。"老人说，"我住县医院，出来透透气。"
"您住哪个病区？"
"东区，肺炎。"
"我一会儿送您回去吧。"小芳说。
李强想阻止，下午是用餐高峰。但小芳已经去拿外套了。
她一直到傍晚才回来，手里还提着药。
"怎么买药去了？"李强问。
"大爷说医院要等两天才能拿到这个药，我去药店买了。"小芳低着头系围裙。
"多少钱？"
"不贵，二十块。"
李强知道她在撒谎。那种进口药至少一百多。
晚上结账，他发现小芳的工资袋瘪了一大半。
"你拿钱给那老人买药了？"
小芳不说话，眼睛看着地面。
"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为什么帮他？"
小芳终于抬头："他让我想起了我外公。"
这是小芳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
李强没再问。那晚，他偷偷在小芳的工资袋里放了两百块钱。
03
春天过去，夏天到了。
餐馆的生意越来越好，李强终于不用担心房租了。
"妈，你来了？"一天中午，李强惊讶地看着门口站着的老人。
李母从乡下来了，带着一篮子鸡蛋和自家腌的咸菜。
"你不回来，我只好来看你。"李母说。她眼睛一转，看见了正在上菜的小芳，"这是谁啊？"
"我们店的服务员，小芳。"
李母打量着小芳，眼神充满怀疑。
吃饭时，李母问东问西："小芳，你家在哪啊？"
"南边的村子。"
"哪个村？我认识南边不少人。"
"很远的地方，您应该不认识。"小芳低头吃饭。
"你爹娘知道你在这打工吗？"
"我娘去世了，爹...爹不管我。"小芳的声音更低了。
李母看了李强一眼，没再问。
晚上，李母拉着李强说悄悄话："这姑娘来路不明，你小心点。我看她不像农村姑娘，手太细了。"
"妈，她工作很好，人也本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图什么？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妈！"李强脸红了。
"你别傻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免费给人当服务员，肯定有目的。"
李强无法反驳。他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疑问。
李母住了下来，决定观察小芳。
小芳似乎察觉到了李母的敌意，更加勤快了。
她每天早早起床做早饭，准备好热水让李母洗脸，甚至帮李母洗衣服、捶背。
"你手艺不错。"一天，李母看着小芳和面，难得地夸奖。
"我娘教我的。"小芳说。
"你娘是做什么的？"
"她曾经在一家面馆工作。"小芳的声音有些哽咽。
李母不再问了。
一天，李母突然肚子疼，蜷缩在床上动不了。
"叔叔，快去请医生！"小芳急切地说。
李强跑出去找医生，小芳留下来照顾李母。
她烧热水，熬姜汤，用热毛巾敷在李母肚子上。
"你心挺好。"李母虚弱地说。
小芳摇摇头："您对我有疑心很正常。换成我，也会怀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李母叹了口气："我是担心强子。他爹早死了，就剩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他老实，容易被人骗。"
"您放心，我不会害他。"小芳认真地说。
医生来了，说是急性肠胃炎，打了针，开了药。
小芳彻夜未眠，守在李母床边。
第二天，李母好多了。她看着小芳疲惫的脸，心软了。
"你是个好姑娘。"李母说。
小芳只是笑笑。
李母住了半个月，临走前对李强说："那姑娘不错，但她肯定有心事。你别问太多，她想说自然会说。"
李强点头。他知道母亲已经接受了小芳。
小芳收拾房间时，一个小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
李强帮她捡，无意中看到一张照片：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位老妇人站在一起，背景是一家小餐馆。照片背面写着"永远的家"。
"你的父母？"李强递给她。
小芳手忙脚乱地收起来："是，是的。"
李强没有多问，但他注意到照片上的男人有些眼熟。
04
隔壁张老板的"张记大排档"一直是李强的竞争对手。
张老板四十多岁，精明强干，做生意很有一套。
他的大排档生意红火，每天吵吵闹闹，烟火气十足。
"李老板，生意不错啊。"一天，张老板来李强店里吃饭。
"还行。"李强谦虚地说。
"多亏了这位服务员吧？"张老板看着小芳，眼睛发亮。
小芳低着头不说话。
"姑娘，有没有兴趣来我店做事？工资你说。"张老板直接说。
"谢谢，我不换地方。"小芳头也不抬。
张老板尴尬地笑笑："考虑考虑，我那工资比这高多了。"
小芳没回答，转身走了。
"你说她是不是傻？"晚上，张老板在街上碰到李强，"我给工资她都不要。"
李强也不明白："可能她习惯了这里。"
"切，肯定有猫腻。"张老板撇嘴，"没人会嫌钱多。"
李强回去后，问小芳："张老板真的给你开工资？"
小芳点头。
"你为什么不去？"
"我不喜欢太吵的地方。"
李强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但他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夏天的生意更好了。
一天，餐馆接了一个大单子——县供电局的二十人聚餐。
李强和赵师傅忙得不可开交，小芳更是连水都顾不上喝。
菜上齐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突然拍桌子："这鱼怎么是臭的？"
餐厅一下子安静了。
李强过去闻了闻："不会吧，我们的鱼都是今天早上才......"
"你是说我撒谎？"那人脸涨得通红。
其他人也开始抱怨："这菜不新鲜。""味道不对。"
眼看场面要失控，小芳突然走过来，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来给大家换菜。"
她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清蒸鱼。
"这是我们刚做好的，请尝尝。"
领导尝了一口，点点头："这才像样嘛。"
气氛缓和了。
小芳亲自给每个人倒茶，嘘寒问暖，还特意给领导上了一壶好茶。
客人走后，李强问："那鱼有问题吗？"
小芳摇头："没有，但道歉比争辩有用。"
"你从哪学来这些？"
小芳笑笑："书上看的。"
李强越来越欣赏小芳的聪明和处事方式。
夏天的夜晚，他们有时会在院子里乘凉，聊天。
小芳会讲很多故事，有的是民间传说，有的像是她亲身经历。
李强从没打断她，也不追问这些故事的来源。
他发现，小芳懂很多东西：历史、地理、甚至一些诗词。这绝不是一个农村姑娘应有的知识。
一天晚上，李强鼓起勇气："小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付你工资。你不用免费工作了。"
小芳摇头："我不需要钱。"
"那你需要什么？"
小芳沉默了很久："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
李强不懂她的意思，但他知道，小芳心里有一片他无法触及的天空。
05
秋天到了，县城举办一年一度的庙会。
"赵师傅，庙会期间你真不来店里了？"李强有些担心。
赵师傅收拾着自己的厨具："弟弟托我去帮忙，他在庙会摆了个面摊。这几天客人都去庙会了，店里也不忙，你应付得来。"
"那行吧，庙会结束就回来啊。"李强拍拍赵师傅的肩膀。
赵师傅笑了："放心，就三天。"他看了看正在擦桌子的小芳，"小芳，帮我照顾好老板。"
小芳点点头："师傅放心。"
赵师傅走后，餐馆少了些烟火气。
"小芳，跟我和我妈一起去庙会吧。"李强说。李母又来县城住了，这次是专程来看庙会的。
小芳有些犹豫："我......"
"去吧，姑娘，热闹热闹。"李母也劝她。
三人一起去了庙会。
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街道上，照在小芳的脸上。
她很少出门，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庙会上人山人海，叫卖声、音乐声交织在一起。
小芳像个孩子，对什么都好奇。
李强给她买了一支糖葫芦，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沾上了红色的糖汁。
"你看起来像个小姑娘。"李强笑着说。
小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李母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他们逛了很久，小芳买了一条手帕送给李母，李强给小芳买了一个发卡。
气氛很好，直到他们走到一个卖面的摊位前。
小芳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摊位后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拉面，动作娴熟，神态专注。
那双手，那个侧脸，特别是眼角那颗小痣，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小芳记忆的闸门。
这不是赵师傅，而是另一个人，一个她从照片上看过无数遍的面孔。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微微发抖。
"小芳，怎么了？"李强察觉到她的异常。
"没，没事，我......"小芳转过身，快步走开，几乎是逃跑。
李强追上去："你不舒服吗？"
"我想回去。"小芳的声音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
李母也跟了上来："姑娘，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中暑了？"
"可能是。"小芳勉强笑笑，但眼睛却不断地往那个面摊瞥去，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痛苦、怀念、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李强和李母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带小芳回去。
路上，小芳一言不发，像丢了魂一样。
回到餐馆，她说自己不舒服，早早回房间休息了。
"她看见什么了？"李母问儿子。
李强摇头："不知道，但她看那个卖面的很久。"
李母若有所思："那个卖面的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李强也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夜深了，李强听到小芳房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他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房间。有
些伤痛，旁人无法分担。
第二天一早，李强起床时，发现小芳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昨天怎么了？"李强还是忍不住问。
"没什么，可能是太热了。"小芳低着头切菜。
李强知道她在撒谎，但没有追问。
晚上，一场暴雨突然袭来。餐馆的屋顶开始漏水，滴在厨房的地上。
"我来修。"李强拿来梯子，爬上去查看。
小芳在下面接水，地板湿滑，她不小心滑倒了，摔得不轻。
"小芳！"李强赶紧下来，扶起她。
小芳的脚踝扭伤了，肿得老高。
"我送你去医院。"李强不容分说，背起小芳就往外走。
雨很大，李强用衣服护着小芳，自己全身湿透了。
县医院的急诊室亮着灯。医生给小芳检查后说："骨头没事，但韧带拉伤了，需要静养几天。"
"需要联系她家人吗？"医生问。
李强还没回答，小芳却突然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不用，我就是她家人。"李强说。
医生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开了药。
李强背着小芳回到餐馆。她很轻，像一片羽毛。
把小芳安顿在床上，李强坐在一旁："疼吗？"
小芳摇头，眼泪却还在流。
"是不是想家了？"李强轻声问。
小芳不说话，只是抓紧被角。
"我去给你倒水。"李强站起来。
"别走！"小芳突然抓住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李强愣住了。
"能不能...陪我说说话？"小芳的声音很轻。
"好。"
他们聊了很多，从餐馆的生意到县城的变化。小芳很少说话，只是听李强讲。
夜深了，小芳睡着了。
李强轻轻起身，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想保护这个女孩，不管她有什么秘密。
06
小芳的脚伤了，不能工作。
李强让她在房间休息，自己一个人忙前忙后。
晚上，小芳发起了高烧。
李强慌了，半夜跑出去买退烧药。
回来时，小芳正在说胡话。
"妈...我找到他了...可是他不认识我了..."
李强给她喂药，擦汗。
"爸爸...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小芳的声音像个孩子。
李强的心揪了起来。
"照片...永远的家...永远..."小芳翻来覆去，不停地重复这些词。
"别怕，我在这。"李强握住她的手。
小芳慢慢安静下来，但依然发着烧。
凌晨，李强困得睁不开眼，却不敢睡。
"我叫孙芳。"小芳突然清醒过来，看着李强。
"什么？"
"我叫孙芳，不是小芳。"她的眼睛亮得吓人，"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
李强点点头。
"我妈妈曾经在一家面馆工作，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面馆老板喜欢我妈妈，他们相爱了。"
小芳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妈妈怀孕了，可是老板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因为妈妈是农村人。老板没有勇气反抗，离开了妈妈。"
李强开始明白什么了。
"妈妈一个人把我养大，从来没有告诉我爸爸是谁。去年，妈妈得了重病，临死前告诉我，我爸爸姓赵，在县城开了一家面馆。"
"我查了很久，找到了赵师傅的餐馆。我看到赵师傅，觉得他可能是我爸爸，照片上的人年纪太大了，我认不清。所以我来这里工作，想确认他是不是我爸爸。"
"赵师傅是不是你爸爸？"李强有些迷惑。
小芳苦笑："我越看越不像。但我没地方去了，就留下来，后来得知，赵师傅有个弟弟。"
李强恍然大悟："所以庙会上你认出了你爸爸？"
小芳点点头，眼泪滚落："那个摊位的老板，就是妈妈照片上的人，是赵师傅的弟弟。他们长得很像，但我爸爸更瘦，眼角有一颗痣。"
李强终于明白，为什么小芳要免费来这里工作，为什么她对赵师傅若即若离，也明白了庙会上她为什么那么震惊。
"你去找他吗？"
小芳摇头："我不敢。万一他不认我怎么办？我只想远远地看着他，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
"可是你受了这么多苦......"
"没关系，我习惯了。"小芳的声音很轻，"在这里工作，我很开心。这就像......家一样。"
李强的眼睛湿了。
他握住小芳的手："睡吧，明天再说。"
小芳闭上眼睛，嘴角有一丝微笑。
第二天，小芳的烧退了，她却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李强没有提起，但他决定了什么。
"赵师傅，能谈谈吗？"下午，李强把赵师傅叫到一边。
他把小芳的故事告诉了赵师傅。
赵师傅的脸色变了："孙兰？你说的是孙兰？"
"你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赵师傅叹了口气，"那是我弟弟的事。那年我弟弟赵常在我面馆帮忙，和孙兰好上了。"
"后来呢？"
"后来我弟弟怕父母反对，就躲了起来。孙兰找了很久没找到他，以为他不要她了。"
赵师傅的声音低沉，"我弟弟也是个窝囊废，直到父母去世，他才敢回来开面馆，那时候孙兰早就不知去向了。"
"孙兰去世了，去年冬天。"李强说。
赵师傅沉默了很久："我弟弟这些年一直在找她，没想到......"
"庙会上那个摊位是你弟弟的？"
赵师傅点点头："是啊，他在老地方摆摊，说不定能等到老相识。"
"小芳是他女儿。"
赵师傅愣住了："真的？"他的眼睛亮了，"那孩子真的是我侄女？"
李强点头。
"我得去告诉我弟弟！"赵师傅激动地站起来，又犹豫了，"可是，小芳愿意见他吗？"
"我想她会的。"李强说。
当晚，赵师傅带着他弟弟赵常来到餐馆。
赵常比赵师傅瘦，眼角有一颗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很多，头发已经花白。
小芳正在房间看书，听到敲门声，抬头看见门口的赵常，惊得站了起来，书掉在了地上。
"你是......"赵常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是兰的女儿？"
小芳点点头，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你长得真像你妈妈。"赵常慢慢走近，仿佛怕惊吓到她，"我找了你妈妈很多年......"
"妈妈去年走了。"小芳的声音哽咽，"临走前，她让我来找你。"
赵常的肩膀抖动起来："对不起，我是个懦夫。我让你们娘俩受苦了......"
"你是我爸爸吗？"小芳直接问。
赵常点点头，泪如雨下："是的，我是你爸爸。我对不起你们......"
小芳犹豫了一下，向前一步，扑进了赵常的怀抱："爸爸......"
门外，李强和赵师傅静静地离开，眼角都有湿意。
接下来的日子，赵常每天都来看小芳，把积攒多年的父爱都给了她。
他关了面摊，来餐馆帮忙，想多陪陪女儿。
小芳也敞开了心扉，笑容多了起来。
"谢谢你。"一天晚上，小芳对李强说。
"为什么谢我？"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不会认识我爸爸。"
李强笑笑："你本来就是来找他的。"
"可我找错了人。"小芳看着李强，"是你让我找到了真正的家人。"
李强握住她的手："赵师傅也很喜欢你。"
"我知道。"小芳点点头，"我现在有了爸爸，还有大伯。"她看着李强，眼睛里有星星，"还有你。"
"你会留下来吗？"李强的心跳加速。
"会，除非你赶我走。"
"我永远不会赶你走。"李强认真地说。
小芳低下头，脸红了。
07
冬天来了，餐馆门前挂上了新招牌——"家乡情"。
小芳不再是免费服务员，而是餐馆的合伙人。
她的父亲赵常也来帮忙，负责做拉面，手艺一流。
李强和赵师傅管理餐馆，一家人和和美美。
"听说李老板要和那个小服务员结婚了？"王阿姨在街上八卦。
"可不是嘛，那女孩还是赵师傅亲弟弟的女儿呢，真是冤家路窄，在自家店里认了亲。"有人回答。
"我就说嘛，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原来是有这么一段故事。"
小芳听到了，只是笑笑。有些故事，只有自己知道。
李母从乡下赶来，要帮忙筹备婚事。
"妈，你看小芳怎么样？"李强问。
"好姑娘。"李母拍拍儿子的肩膀，"我看人没错。"
李强明白母亲的意思，笑了起来。
餐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县城里的人都知道"家乡情"不仅有好吃的面，还有一段动人的故事。
"要不要免费的服务员？"有时候，李强会开玩笑地问小芳。
小芳总是摇头："不要了，我现在要工资。"
然后，他们相视而笑。
那个雨夜，命运敲响了他们的门。
开门的那一刻，他们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现在，他们找到了彼此，也找到了家的感觉。
餐馆窗外，雪花纷纷扬扬。窗内，暖气腾腾，笑语盈盈。
小芳看着窗外，想起那张照片上写的"永远的家"。
是的，这就是永远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