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兄本是我在这世上最信赖的人。

周岁那年，他救我性命。

十八岁那年，他在微凉的晨风中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二十岁那年，他被我撞见和别人巫山云雨痴缠纵欢，望向我的眼神也变得冷漠而疏离……

1

月色中，昊轩师兄痴痴地望着我，眼神依恋又痴迷。

注视良久，他一把将我搂入怀中，随之而来的，是疾风骤雨般炽热又霸道的吻。

细密的吻顺着我的眉眼，滑到鼻尖，最终停留在我的唇瓣辗转碾压。

我不自觉地勾住他的脖子回应，正吻得难舍难分时，一把利剑突然破空而出，直直地朝我袭来，瞬间击穿了我的胸口。

「咝」我疼痛出声，惊醒了过来！

又是一场噩梦！这样逼真的梦境，已经不止一次了！

我在梦境中反复死去，或是被利剑穿胸，或是被黑气袭击，或是直接被爆了元神。

梦的开头总是有昊轩师兄，而刺死我的那把剑，正是师兄的青绝剑！

月光如水般泻下。

窗外似乎有双眼睛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谁在那里？」

我猛得跃起打开窗户，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阵夜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寒颤。

睡梦中被人盯着的感觉，已经不止一次了。

2

更在我意料之外的是，次日醒来，我原本熟悉的世界彻底天翻地覆了。

他们说——邪元临世了！

「邪元出，天地灭。」

据天书记载，邪元每隔千万年临世一次，是三界最大的浩劫。

看着大家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下意识就去昊轩师兄的住处寻他。

不知为什么，这几日他总是不在家。

往日他若是要去哪里，总是会提前告知我的。

3

到达昊轩师兄的住处时，门正虚掩着，师兄回来了！

我欣喜地推开门，却撞见一室旖旎。

我的师兄正半裸着上身躺在床上，衣衫凌乱。

怀里紧紧抱着的，竟是我下山历练时救下并带回的灵儿师妹。

师妹的脑袋深深地埋在昊轩师兄的胸膛里，让我看不真切她的脸。

看着他们交叠痴缠在一起的身体，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慌乱无措地想要逃离，却被昊轩师兄喊住了。

他皱着眉头，眸色深深地看着我，声音冷漠的不像是他。

「漪儿！你……看到了？」

「如你所见，我喜欢灵儿！」

4

「我喜欢漪儿！」

恍惚间，这两句相似的话在我耳边重叠轰鸣，让我一时间分辨不出真假。

我是个孤儿，被遗弃在邙山之中。

当年上山想拜广元天尊为师的昊轩才五岁，在茂盛的草丛里发现了哭声微弱的我。

奇怪的是，他一抱住我，我便不哭了。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还是个瘦小孩童的他抱着才几个月的我，在泥泞的山路上险象环生地攀爬着，几乎丢了大半条性命，才艰难地到达了山顶。

邙山之巅却是另一番光景，山峦起伏，云蒸霞蔚，缕缕雾气弥漫飘荡，飘渺如仙境。

邙山的主人广元天尊见到昊轩时，惊诧极了。

衣服上沾满血迹污泥的幼小孩童跪在他的面前，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清澈坚定，怀里还抱着一个同样满身泥泞但毫发未伤的女婴。

天尊惊叹于昊轩的毅力和仁心，同时觉得我能出现在雷雨交加常人无法踏入的仙山也是种机缘，便将我们一同收入了他的门下。

我从小就爱黏着昊轩师兄，刚会走路就喜欢往他身边跑，缠着他带我玩儿，教我没学会的法术。

师兄向来寡言少语，一心修炼心无旁骛，但对我，却没有显示过丝毫厌烦，总是含笑看着我叽叽喳喳，和他分享日常的琐事，对我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会有求必应，尽力满足。

刚入门，师兄便展现了他极高的天赋，还未成年便熟练掌握了所有中阶术法，连师尊都忍不住感叹后继有人。

而我，仅仅在治愈系法术上有很强的天赋，至于攻守能力，却与常人无异。

修仙之路布满凶险，不记得多少次，师兄不顾自身安危救我于险境。

没有他，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那时的我不知道自己对于昊轩师兄是何种感情，只知道他年满二十按规矩去闭关的那两年，每日我都度日如年，恨不得立刻见到他。

他出关的那一天，我在石门外守候了整整一夜。

清晨，石室的门缓缓打开。

昊轩师兄迎着晨光走了出来，步伐坚毅沉着，青衣飘飘，温润如玉，看了便让人感到莫名的舒服，移不开目光。

师兄比闭关前瘦了些，身上似乎还带了伤。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后嘴角便弯了起来。

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他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摸摸我的头，而是身体有些僵硬，微微挣了下。

「漪儿，别闹！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师兄闭关时我才十六，待他出关时，我已经十八了。

但我不管，将他抱得更紧了，闻着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快乐地将脑袋在他胸前蹭了又蹭。

耳边传来打鼓般的声响。

我好奇地抬起头，看见昊轩师兄面如冠玉的脸颊起了薄红。

「漪儿，别这样。你是拿我当哥哥还是……喜欢我？」

我不太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反问道：「师兄你呢？」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目光温柔缱绻，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喜欢！我喜欢漪儿！」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着，我从未见他这么紧张过，似乎比之前面对高阶的凶兽时还要紧张，便安抚地又抱住他。

背后的那双大手也小心翼翼地将我环入怀中。

原本清晨的风吹到身上凉凉的，但被包裹在师兄温暖而有力的怀抱里，我只觉得温暖且安心。

良久，他松开了我，轻轻捧着我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吻上了我的唇，动作轻柔，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5

现在，他搂着我当妹妹般疼爱的灵儿师妹，同样认真地告诉我，他喜欢的是灵儿师妹，甚至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搂着她没有放开。

我的脑袋乱哄哄的，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时，昊轩师兄的声音又清冷地响了起来。

「师尊刚刚寻你，他在黑崖山，你速速去吧！」

「好！」我慌乱地回答着，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6

刚刚看到的一幕对我的冲击太大，让我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可当我走到黑崖山时，却突然觉得，刚刚那个人，不是昊轩师兄！

他的神情，他的语气，分明像变了一个人。

正想着，我听到黑崖山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我走了进去，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洞穴深处有一个黑洞，洞口弥漫着诡异阴森的黑气。

我的师父广元天尊手里拎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正打算扔下去！

小婴儿被倒拎在空中，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四肢乱动，哇哇大哭着。

师尊将手一松，婴儿向下坠下，眼看着就要坠入黑洞。

我来不及多想，飞身过去，险险地抓住了婴儿的一只脚腕。

师尊似乎没料到我会忽然出现，脸色煞白，厉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觉得有些奇怪，当下也顾不上这么多，抱紧了婴儿。

「师尊，你这是在做什么？」

师尊的眸色暗了几暗，随后指向身旁的洞口。

「你道这黑洞是什么？这下面隐藏的，就是邪元！现在它还在蛰伏期，一但问世，三界都将倾灭！」

「我翻遍古籍，查到唯有至纯至善之心才能净化这至阴至暗的邪元。」

「所以，你想用这个无辜的婴儿净化邪元？」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师尊。

「有何不可？邪元一出，你，我，包括这个婴儿，都得死！」

「漪儿，快，把它给我。」

「你一直是我徒儿中最乖的一个，听师父的话，快把这婴儿给我！」

我摇了摇头，一步步向后退去。

「师尊，你不是从小就教导我们万事要以仁义为先，铭记匡扶正义，惩恶扬善么？你现在做的，又算什么？」

「我是在拯救苍生！」

「时间不多了，邪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临世，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平时总是慈眉善目的师尊此刻狠戾地看着我，招出了義合剑，指向了我。

我赶忙抱紧婴儿，转身护住它，将背部留给了剑锋。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耳后传来了剑器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

同时，一股强大的剑气从背后袭来，我被震得踉跄了几步。

回过头，我看见昊轩师兄双手持剑，拼命抵住了师父的義合剑，在强大剑气的冲击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师兄！」我焦急出声。

师兄没有看我，而是直直地盯着师尊的眼睛。

「婴儿未经人事，即使至纯，何来至善？况且它处于惊恐惧怕之中，又如何能净化邪元？」

师尊手上的力道缓了下去，颓败地低下头，喃喃自语道：「这个法子也行不通，这可如何是好？」

昊轩师兄吐出嘴里的残血，嗤笑了一声。

「藏书阁的《玄章秘经》里，不是有法子么？就怕师尊想救的不是苍生，只是自己罢了！」

师尊猛地抬头看向他，双唇颤抖。

「你……你是如何知道这本禁书的？」

师兄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不管我是如何得知的，这书上的法子，显然比献祭这婴儿更为有效！你口口声声要拯救苍生，为何不牺牲自己？」

师尊的嘴唇动了动，最终面如死灰，什么也没说出来。

师兄拉着我往外走去。

本来我已笃定了这个人并不是真的昊轩师兄，可是如今他如此拼命的救我，我又有些动摇了。

我一只手抱着婴儿，一只手被他拉着，踉跄地走出了黑崖山。

「师兄，你刚刚说的什么秘经里，有什么法子？」

师兄厉声说道：「和你无关的事，少打听！」

他从未这么大声凶狠地和我说过话，我下意识惊慌无措地看向他。

对上我的眼神，他的眼底出现了一丝心疼，语气也不觉缓和了下来。

「你去将这婴儿送还回去吧。就在邙山脚下的刘家村。」

怀中的婴儿经过刚刚的一番折腾，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

7

我抱着婴儿，匆忙赶到了邙山脚下的村庄。

谁知，刚走近村子，一群人就将我围住了。

为首的一位妇人一把从我手中夺走婴儿，指着我对旁边的人喊道。

「刚刚就是一个和她服饰上有相同标识的仙门中人将我的孩子夺走的！可怜我的丈夫，刚想抢回孩子就被一剑毙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旁边的人也嚷嚷起来。

「夺子杀父，这是哪门子的仙门，分明就是个妖女！大伙别怕，我们一起上，将她绑起来烧死她！」

那群人一边说着一边满目憎恨地向我走来。

「谁敢？」

背后一阵强大的剑气袭来，村民们都被横扫到地上。

昊轩师兄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眼角泛着红，杀气腾腾地将青绝剑指向村民。

村民们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四处逃散。

昊轩师兄举起青绝剑，作势向他们背后砍去。

「师兄，不要！」

千钧一发的时候，我死死按住了他的手。

青绝剑的剑身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我定睛去看时，却又不见了。

「你竟要护着他们？」

「这就是你想要守护的苍生！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想要置你于死地的苍生！」

昊轩师兄盯着我，眼神里露出从未有过的暴戾，和我熟悉的那个温润俊朗的他判若两人。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我摇了摇他的手臂，他猛然一惊的样子，眼底的红退了去，然后冷漠地看向我。

「本来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毕竟你是我的师妹，我不想你死在寻常百姓手上，辱没了我们仙门中人的脸面！」

「况且，为了灵儿，我也理应与你避嫌，不该管这档子闲事的。」

我的心里浮起了强烈的不安。

我的师兄，绝对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也绝不会将剑锋指向寻常百姓！

可是，站在我眼前的，又分明就是他，连眼角那颗不起眼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我拉住他的手，哀声问他。

「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平时的你不是这样的！有什么事，你告诉漪儿好不好？我们一起去面对！」

昊轩师兄眸色复杂地望向我，随后一把捏住我的下巴，疯狂地在我的唇上吮吸索取，似要将我吞入腹中。

我被他吻得双腿发软，全身一阵酥麻。

当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捶打着他的胸口时，他才放开我，缓缓睁开双眼，气息粗重，眼底闪过一丝晦涩难懂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