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没有搞错,背字是多音字,不想让人知道的“背着”,得念第四声!你都能给读错了?你还是语文老师呢!”秦校长气鼓鼓地数落着白小雪。
教师办公室好几个老师一起工作,秦校长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白小雪,其他人都低着头,不知道怎么搭话。
图文无关同事都走了,白小雪还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呆坐着。
洪斯涵今天有点奇怪,以往她老是以离家远为理由最早走的,现在拖拉着,留到了最后。
看白小雪还坐着,洪斯涵索性拉张板凳坐她旁边,说:小雪,我劝你,早点找关系,离开这里吧。我的调动差不多了,你听我的,将来不后悔!
白小雪抬眼看她,她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我真的很差吗?连多音字都念错。”
洪斯涵急了:“不是,你没发现,最近分给你的课多了很多吗?你那是累的,太累就容易出错嘛!”
怕白小雪问太多似的,又丢下一句:“快点回家,晚了村道有土狗,回家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说完她逃也似的走了。
回到家的白小雪还是闷闷不乐,但是她妈妈阿苗一看到她就裂开嘴笑,顺便递上一碗加鸡蛋的面条。
她不想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她。
幸好明天是周六,可以在家躲两天,把语文知识复习一下。
白小雪是镇上的新老师,和她同一届的新老师,除了洪斯涵,还有何怡。她俩都比她漂亮,家境也好。
白小雪名字和人差别有点大,皮肤有点黑,反而是洪斯涵和何怡,都是城里人,漂亮很多。
三人都是去年刚来这个小学教书的女教师,刚来的时候,秦校长亲自带她们去熟悉学校,笑得很慈祥。但是看得出,他对洪斯涵和何怡比较健谈。
2
林东和林涛来到了鱼米镇,烈日不客气地晒在他俩身上。
林涛问林东,哥,是不是在这个地方?
林东说,放心不会记错的,小时候二年级开始,我一到暑假就来我小姨家,只不过我姨丈后来挣了钱,他们很早搬到城里了。
林涛:那是什么,哥?
顺着林涛的手指望过去,林东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女孩子的身影,她站在石栏上,慢慢向前倾。
一秒钟后,“扑通”一声。石栏上没人影了。
林东一边捅了林涛一下,一边跑过去,声音焦急地往回传:“愣着干嘛!快救人呀!”
两好兄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轻生女孩给捞上岸了。
她应该没喝多少河水,但是搁在地上,没有醒。
林东水性好,所以出力最多,正惊魂不定地在一旁调整呼吸,感觉平时没怎么锻炼,现在累得慌。
环顾这一带,平时往来的人很少,如果不是林东和林涛在找人,眼尖看到了女孩,后果不堪设想。
林涛在女孩子跳水的地方,捡一手机,说:赶紧地,打她的家人。
林东使劲地按女孩的肚子,一下一下地。
“我……死了吗?”醒来的人气若游丝地说道。端正的五官,黝黑健康的肤色,正是白小雪,人未语,泪先流。
林东和林涛也忘了讲究,先扶她坐起来,怕她着凉,其中一人又脱件外套给她披上,恨不得她能三言两语就把寻短见的原因讲个清楚明白。
故事原委太气人,林东都忘了他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3
秦校长很会讲笑话,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架子。
他还很关心人,喜欢问这些年轻女老师们的家庭情况,只是有一次聊着聊着,突然问她们有男朋友了吗?
空气突然凝固一般。
显然,这个比较隐私的问题,不太受欢迎。
秦校长人虽和蔼,但是中年油腻。对女孩子家家的,适当关心可以,太过了,就变成打扰了。
后来,秦校长渐渐不在她们三个人扎堆时凑过来说话了。
每当有机会与白小雪单独相处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关切。
听说她家里只有寡母一人,便叮嘱她农忙的时候或者母亲身体不舒服、需要照顾的时候,尽管开口,一定会照顾她请假回家侍奉母亲。
白小雪这人特单纯,从小是在农村长大,她爸走后,她妈只告诉她读多点书,好出去在城市工作。所以她只懂得埋着头读书、见过的世面少。
洪斯涵和孙怡两个人的价值观和消费观比较接近 ,渐渐地爱在角落里咬耳朵。
有一次她们告诉白小雪,这个地方太“偏僻”了,她们家里有打算托关系,让她们回城里。
白小雪脱口而出,你们不是说这里空气很好,村民很纯朴嘛,这么急着回城里?
两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工作上的安排,渐渐往白小雪这边倾斜。
秦校长有一次安排教育局来听课的有关工作的时候,把手搭在了白小雪的肩膀上。
白小雪的母亲思想特别传统,而她教出来的白小雪也是。
白小雪是对此种行为反应比较大,也让秦校长从她的表情里读到了反感。
第二天,秦校长黑着一张脸,给了白小雪更多的工作,从资料纸张的泛黄程度来看,不是什么急事,而是整理积压多年的资料。
白小雪一脸错愕:“这些也要整理吗?”
秦校长站在她旁边,肚子快挨着她肩膀了,没好气地道:叫你整理,做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4
经过对方不断地明示和暗示后,白小雪终于读懂洪斯涵和孙怡走前对她说的话了:“你毕竟也是有真才实学读过书的人,别老想着就一辈子在这个岗位上吊死啦。还有,一下子分配给你那么多的工作,那么琐碎,那么细致的工作,在咱们这个连语文老师的拼音都说不准的地方,真的有必要吗?”
原来,“敌人”早就打探过情况。
洪斯涵和孙怡虽然都是白天鹅级别的女孩,无奈家境好、人脉广,下手难度加大,又恐她们的家族报复。
只有她白小雪,家中只有老妈子一个,家境又一般,看准她舍不得这个“铁饭碗”,逼她自己识相点,又有何难。
“早知道这样子,当初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听舅舅的,早点出来打工,早点结婚不是更好。”
一年四季,在白小雪的心里变成一样的温度,每天都是冷,工作是推不掉的,毕竟,校长安排工作,一个教师能拒绝吗?
转工作?教育系统才多大,只怕只要她想走,以后在别的学校应聘时,秦校长会给她很不好的评语。
“你就因为这个原因想死,那不是枉死了,你妈妈怎么办?”
林涛气极,一拳擂在草地了。
林东说,“你把你的个人信息告诉我,我还想见见你的那两个同事,问明一些情况,我不能只信你一面之词,但是,如果你敢肯定你没有说谎,我林东就帮你解决这个人。”
5
洪斯涵和何怡要走了,学生们都很不舍得,围着她俩叽叽喳喳。
城里来了两个叔叔,和她们在学校旁边的篮球场外聊天,小孩子们不回避,也听不出是什么谈话内容,只知道,他们四个人,都好严肃呀。
一个月后,白小雪来到了城里,她在林东和林涛的帮助下,租了一套房子,开始适应新工作。
还记得离开学校之前的一个月,秦校长不知是怎么回事,,鼻青脸肿地回校了。他自己跟人解释:开摩托车回家,不小心摔到沟里了。
回到学校后,他径直走到白小雪的桌前,用两个手指敲着桌面告诉她,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就这样,他给了白小雪一封介绍信,如果她喜欢,可以去另外一个学校教书,学校处于城中村。
白小雪惊恐地看着“猪头”一样的校长,她一直担心林东和林涛所谓的“教训他”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到是这样一种方式,所幸没伤到筋骨,只是让他感受皮肉之痛。
秦校长狠狠地看着她,“你行啊!我就知道我们学校穷乡僻壤的,留不住人才。她们两个身娇肉贵,当然得回去。你嘛,则是瘟神。工作不拔尖、还不勤劳。还是早点走吧!位置留给更适合这个学校的人。”
白小雪满腔热情地来到林东的店里,她感激他,想当面感谢他。
如果她能在城市立足,将来就能把寡母带来身边照顾。
“你就是小雪吧,我热碗面给你暖暖胃,”一个笑容可掬的女人招呼她坐下。
胃很暖,心很凉。
白小雪快讨厌死自己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面条,又是怎么回到家的。
白小雪纳闷着,“东哥结婚了?怎么可能,从来没见他戴过戒指呀。”
林涛自告奋勇,帮她搬家打扫,但是她完全没心情留他吃饭。
6
她真的去那个学校教书了,环境不错,工资不高,却够花。
林涛时不时地来约她,连搬过来住的妈妈都看出来了,他想追她。
每次林涛一来,妈妈就是热情,茶水和各式糕点轮番上阵,恨不得他常来聊天。
从妈妈和林涛口中,她渐渐知道了林东的很多事情。
原来,林东他们送小雪回家后,想顺便打听一下,这村里有没有个老人,多年前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孩。
林妈妈“咦”地一声,说:“孩子她爸生前救过一个孩子,是来走亲戚的,贪玩就去河边摸鱼。”
林东激动坏了,他可找到当年的恩人了,阴差阳错下,他还帮了恩人的女儿。
林东正式地向白小雪推荐他的好兄弟林涛,是她工作稳定后。
白小雪想不到要怎么拒绝这样的好意。
她问:林涛说你20岁就结婚了,怎么没看你戴过戒指?
该来的时刻还是来了。
林东大笑,能问出来,就是心里没事了呗。
他大大咧咧地说:我从小就缀学,出来做学徒做玉器,现在两口子开面条店,每天的活那么多,戴个戒指多碍事啊,你嫂子也没戴。像我们这样为生计奔波的人,戴给谁看呀?
白小雪也笑,她皮肤黑,一笑牙齿很白,好看得很。
“既然是你的好哥们,人品应该不坏,那我就处处呗。”
图文无关林东也笑,“他比我帅,家里房子又多,人又没有啥花花肠子。还有,偷偷告诉你,你妈对他也是满意的呢。只不过呀,他家有一大片果园,忙时他这个少东家也干活,你俩要是将来能谈成,他也不会戴戒指的。哈哈。”
白小雪也笑,感觉生活对她很不错,有盼头就是好事。
7
“洪老师,白老师,再见了。”
送走了家长和学生们,洪斯涵和白小雪开始算账。
嫁给林涛后,她有一段时间辞职在家,后来婆婆很疼她,要她在家学做生意。
不接触不知道,婆婆还是女强人,家里生意还分好几样。
可是她孩子出生后,每天牙牙学语地,她又莫名开始思念记忆中的朗朗读书声了。
刚好洪斯涵开过几家连锁寄餐园,拉她做一个区的合伙人。
这下好了,她不用当教书匠,却能做与教育有关的事。
招工时,她俩特别严格。
要求寄餐园的老师必须能给学生看作业,和适当的辅导。
所以来她们这里报名的人很多。
不加班是她们的口号,谁都有家庭,在这里,工作和家庭平衡不了?是不存在地。
回到家的白小雪,远远地看到孩子流着口水,两只小手抱着一只塑料玩具,啃得专心致志。
夏末的阳光从纱窗斜斜地照进来,白小雪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笑了。
心里的一个声音在说:“生活也太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