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回府匆匆换了衣衫和车马,往日热闹的长街因时疫关门闭户,显得空荡荡的,不见人烟……
阿五藏在我坐的马车里和我面对面一起在夕阳的余晖里往皇宫门口飞驰。
突然听「嗖」的一声,阿五便一把把我拉入怀里,我惊叫一声,便闭上眼紧紧抱着他跟着他一起颠簸摇摆,睁开眼看到车上穿透了三支羽箭!都被他躲了过去,每次在危险的时候他都会不顾一切的护我在怀里,双眸如鹰似豹,全身警觉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身手快到我根本看来不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关系,我要做得只抱紧他便好,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用怕。
「消息传的倒是快」,看来有人要抢夺功劳。阿五蒙上脸,与我交换眼神,我只听说他万里挑一,仍惊讶于他有如此身手,最终却只说了一句「阿五小心」。
他点点头,马惊了,扬蹄乱闯,车夫老陈早已身首异处,两个黑衣人剑指车马,还没碰到帘子便被他从袖子里出镖射死。
他飞出了车门拉回惊马,顺便干掉了第三个黑衣人,接着驾车往皇城门口奔去。
不及城门他便大呼「快开城门,端敏公主有治疫良方献于陛下!快开城门,端敏公主有治疫良方献于陛下!」
城门在马车停至门口处刚好打开,他早已是扮成马夫模样,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老陈的行头换到自己身上的,他扶我下车,我跑了几步,回头冲他点点头,又往皇宫门内奔去。
我把方子匆匆塞给等着的侍官,没顾上听他说话,就往外奔去,我总觉得阿五不太对劲,扶我下马车时,感觉他似皱了一下眉头,像是在忍着什么,刚到门口却看到胡总管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等我,「阿五呢?」他指了指里面示意我赶紧上车,我便飞快地爬上车,他扬鞭便走……
果然阿五被刺伤了,看着他口吐鲜血,虚弱无力的样子,我搂着他哭的不能自已……
阿五被安排在医馆养伤,对外只说是试药中毒太深,我看着他脸色苍白,一双眸子惨惨淡淡忽明忽暗,还时不时地吐血,满满当当的破碎感,再不似往日的狡捷勇剽,不由得心生怜爱,这时候我才知道「我见犹怜」这个词不只能形容女人,男人也行,至少阿五就办到了……反正我的心情一直跟着他的病情忽阴忽晴,几乎亲侍汤药,衣不解带……
他似乎也特别会惹我心疼,总是用柔弱不能自理的语气跟我说话,听的我恨不能把心肺都掏出来予了他,只求他能快点好。
师父见我这副模样直摇头,「公主差不多得了,」
我吸了一下鼻子说,
「阿五好可怜,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心疼他!」
「世上可怜人多了,公主心疼的过来吗?老夫也无父无母怎不见公主心疼我呀?」师父不以为意。
「若师父要死了,我定哭得比这还大声。」
「你少咒老夫,不是,谁跟你说他要死了?你是医者,遇事要有判断,不能只看流血多……」说完叹一口气走了……
没几日我如常端了药去喂阿五时,听得房间里师父在与他说话,
「今日觉得如何?」
「已无大碍了」
一如往日波澜不惊中气十足,才知自己上了当,刚想发作,却又想到阿五只肯这般在我眼前扮弱,可见悦我之心真切,竟不自觉地红了脸,心里说不出的欢喜,等师父出来好一阵才进去……
一如往常般温言轻语地为他吹汤喂药,平日里都是阿五护我,这次也因我而伤,他所求不过我亲自服侍他几日汤药,我如何能不全了他的心意?况且,千金难买我乐意!
王府厚葬了马夫老陈,说他护公主进宫献方有功,可护我的明明是阿五,胡总管说,死士就是这样,死生功过皆不能与王府有半点瓜葛!
好事是,从此阿五有了个广济堂学徒的身份,伤好以后白天可以与我一同在医馆帮工……
八
阿五受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秘事——
那日突然闯进来一人,拉住我的手就便往外跑,不是别人,正是三公主,果然乔装打扮不只是我的惯用伎俩,我疑惑喊到「三公……子,何事?」
「找大夫自然是去救人!快!」
「那我拿药箱!」
「不必,该有的都有!」
我冲着医馆里面喊了声「师父,急诊!」
便上了三公主的马车,师父认得三公主,又是光天化日,便冲我点了点头……
等坐定才看到三公主一头的汗,眼睛也红红的似哭过,
「公主怎知我在这里坐诊?」
「刘氏医馆的药方由端敏公主献进宫里,你这样装扮也就骗骗平头百姓罢了,当我也是个蠢的?」
「是,瞒不过公主,去救何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说完还不住的催马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了一处宅子,进了厅堂转过偏殿,进屋空无一人,我正疑惑,公主挪了挪书架上的一个盒子,书架立马分做两个往两边滑去,漏出的是一扇石门,公主拉了我推门便进去了,石门随机关上。
里面一股子血腥之气,看我疑惑,三公主撩开帐子,我脱口而出
「梁?」
「不是他,只是长得像!」
果然看去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更文弱些,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身上渗出的血把衣衫全部染成红色,想来里面定是血肉模糊,像是上过大刑……
空气中上好金疮药的味道弥漫,看来已经有人处理过伤口……
那少年看到三公主来了,虚弱地喊到
「公……主……」
「郭清,快,我知你擅医术,看看到底怎么样?我信你!」
来不及问其他,我已搭上那少年的脉,又快速的检查了一下身体和四肢,抬头看向公主
「臣女医术不精,怕是……」
「快说,到底怎么样?」
「不知公主与公子喂了什么神药,强行护住了心脉,只是公子脊柱和四肢俱断……」
原来,这人是一介书生,某日被出游的三公主碰到,因长相酷似梁世子而得公主垂青,被公主扮成内侍带在身边,背地里和公主暗通款曲,以慰相思,可是好巧不巧,一日午休时分,皇后娘娘到访没让人通报,一进殿就撞到了两人正卿卿我我,皇后气得七窍生烟又不能声张,别人只知皇后在三公主处大发雷霆,杖毙了一个犯错的宫人……
三公主命人在乱葬岗找到他时已经奄奄一息,被秘密安置在这里……
「就算能活下来,怕是从此下不了床了……」我小心翼翼地说。
听的如此,三公主泪流满面……
「公主……求你杀了我……如果自此废了……子修宁愿死!」
那公子苦苦哀求……
三公主哭道
「子修,是我害了你,我不该……」
「子修不后悔……只求公主赐我一死……免我苟活之苦……」
「好吧……」
说完三公主颤抖着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搂住那少年轻,
「来,子修吃了它,吃了就不疼了。」说完亲自喂那少年吃下,不多时那公子便撒手人寰……
从医多年见过死伤之人也不在少数,可这少年的死状还是让我觉得可怖,我的声音有些发抖道
「公主……节哀……」
三公主抱着少年的尸体一动不动,任眼泪在脸上肆虐
「郭清,你看到了吗?我的子修他死了……梁涵哥哥,他不爱我,如果他爱我,我便不会招惹子修,子修便不会死……」
「公主糊涂,他明明不是……」,
「不是又怎样?怪就怪梁涵哥哥爱得是你,郭清,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子修……」
「可臣女说过,不会嫁于梁世子……」
三公主似没听见竟凄厉地笑了起来,接着又嚎啕大哭……
我看三公主有些癫狂,便不再言语,只觉得周身冰凉不由自主地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不知多久三公主哭累了,开口说
「郭清,你走吧,我让马夫在门口等着你呢……」
从三公主那里出来,也不知何时到的医馆,总之当初想让阿五暖床的想法便被我生生掐灭了……
不过月余,疫情便止住了,黄金千量如数送至刘氏医馆,陛下还御笔赐名「广济堂」,师父自然笑的合不拢嘴。
宫里皇上宴请治疫有功的文武百官,我因献功有方也一时间风头无俩,皇上问我要什么赏赐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父王说陛下有意立我做太子妃的事情,便想趁着皇上还没有下旨能先发制人拒了这门婚事,便跪下拜了拜道:
「臣女生来享公主尊荣,已是无上荣耀,再无他求,皇上若是想赏赐臣女,就赐一纸御诏,准将来臣女嫁娶随心」
皇帝和众大臣听了皆哈哈大笑,几位公主纷纷侧目,我不在乎他们笑话我,我只求安心,不做太子妃不过是第一步。
「端敏公主这是想嫁人了,看上了哪家的儿郎,朕可以马上为你赐婚,就是太子妃也使得!」
皇上半真半假地试探。
「回陛下,臣女不想做太子妃,也不见得是世家大族的儿郎,只求将来能嫁于自己所爱之人,求皇上成全!」
说着我便磕下头去,
「哈哈哈,你这是想让天下的儿郎任你挑选啊!」
皇上调侃道,又引得哄堂大笑。
我抬起头来接着说,
「臣女不敢,听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臣女只想着,希望将来能取到自己心仪的那一瓢罢了!」
一时间大家又点头称是,夸我性情中人,不为世风所囿,不愧为将军之女。
「那好吧,朕准了!」皇上一脸的惋惜。
「谢皇上隆恩!」
当我携御诏出门时,太子过来笑道「听闻清妹妹竟不愿做太子妃?」
我停下脚步行礼回道
「我自小宫中长大,与太子哥哥情同兄妹,清儿对太子哥哥自是尊爱有加,清儿相信定会有更合太子哥哥心意的名门淑女来做太子妃。」
「好吧,那愿清妹妹得偿所愿了!」
说完太子带着侍从走了,我起身刚要走,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郭清,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本宫什么!」是三公主。
我不理睬她,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边走边说
「臣女不会嫁于梁世子!」
阿五在我「悉心的照料下」自然很快地痊愈了,看着他立在院里,一如既往挺拔得像一棵松柏,心里既欢喜又惆怅……
「阿五,你想要什么赏赐?」我宠溺满满地问他。
「我想和公主永远在一起……」
我听了不禁一惊,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五味杂陈,我也想,可是阿五,你不知道,三公主和一个名叫子修的少年他们……世人眼里三公主依然还是那个金尊玉贵,冰清玉洁的天之骄女……而那少年却筋脉尽断血肉模糊地惨死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无人知晓……父王必定不比皇后娘娘仁慈多少……
「属下誓死追随公主!」
不知何时阿五已转过身来,单膝拱手跪于我面前,我忙回过神道
「好……」
九
甜蜜又忧伤的日子一天天过着,我怎么觉着自我求了嫁娶随心的御诏,上门求亲的人反增不减,除了萧世子、梁世子和其他的世家大族,甚至门楣够的上够不上的青年才俊也都想在我跟前露露脸,我连连叫苦,只让胡叔去应付这些事,自己只装作醉心医术。
可那日梁世子来了,等在厅里,说见不到我就不走,胡叔没办法只得请我亲自去摆平,我也只能起身前往。
「世子来了。」我笑脸相迎,
「记得清儿以前都是唤我涵哥哥,」他目光落寞,
「小时候不懂事,唐突世子了。」
「清儿,为什么?为什么要与我这么生分?」
「我与世子说得很明白了,请世子莫要在清儿身上蹉跎光阴!」我语气坚定,不可置否。
「为什么?清儿你说过的,等你到 18 岁,我愿意等的!」他竟有些泪目……
「那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话,世子不必当真。」
「清儿……你好狠的心.....」不及说完他起身要走……
「算我对不住世子……」我对着他的背影说……
转眼又是一年上元节,我和彩霞他们去街上赏灯,正高兴时遇上了萧世子骑着高头大马被人簇拥着在路上晃悠,一身的酒气。
看到我便下马作揖,「清妹妹看灯呢?」
「世子好,」我也客气道,
「好好好,我送与妹妹的话本妹妹可收到了」,
说着他还转圈吟诵了起来
「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写的多好呀,」说着便去要过去拉扯我!
「世子请自重!」
彩霞说着挡在了我和萧世子之间。
啪,萧世子甩出一耳光,打的彩霞嘴角渗血捂着脸直掉泪。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与本世子说话!我自与清妹妹说话」
「世子喝醉了,还请回吧,」我淡淡地说。
「本世子没醉,清醒着呢,郭清,你听着,不要仗着你爹是大将军就看不起人,我爹还是当朝宰相呢?你马上 18 了,你看看街上有几个 18 了还没有嫁人的!」
萧世子开始大声嚷嚷,
「我自小发誓非你不娶,你却与梁涵眉来眼去,勾了人家也不嫁过去!还吊着一帮世家公子,和我一起为你蹉跎大好年华!听说你还经常出入一帮臭郎中的医馆,是不是养了野男人在里面,我看你就是个淫娃荡妇!」
啪!我狠狠地甩出一巴掌,打得他一个趔趄
「放肆!我嫁不嫁人于你何干!为了我蹉跎年华真是笑话!谁不知京城第一多情公子就是你萧大世子,府里一屋子的美貌姬妾,还不忘流连勾栏瓦舍!你是欺我父不在京,无兄无弟吗?」
萧世子被打了一巴掌顿时清醒了不少,
「清妹妹我错了,是我酒后失言,我错了还不行吗?」
「滚!」
我拉了彩霞转身便走,留萧世子讪讪的捂着脸冲着围观的人群嚷嚷,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第二天彩霞说街上传,萧世子昨天遇到劫匪了,被揍得鼻青脸肿,衣服被扒的精光,扔在相府门口,把相爷气了个半死。
半夜我坐在屋顶上笑着问「阿五,是你干的吧?」
「属下没有,他名声那么差,谁知道遇到了哪路仇家。」阿五嘴上波澜不惊地回我,拳头却握得咯咯响。
「阿五都会撒谎了?」我拿他打趣
「公主为何还不成亲?」他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看得上的呀,你看看那些所谓世家公子,青年才俊,都比不上我的阿五一根手指呢……」我叹了口气,说得是心里话,但又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妥,便顿了顿接着补充
「父王说,我自小被许过人家,娃娃亲,是父王的恩人之子」说着叹了口气,「故人之约不可负。」
阿五只低头「哦」了一声,便再也没有说话……
「嗯,还有一年便可以……」
我想说十八岁就到了父王说恩人之约的最后期限,不论恩人出不出现,我都可以嫁人,父王说过恩人出现了也不要紧,若我真的心有所属,便负荆请罪回了这亲事也不是不可。
只是如果我说想嫁于阿五父王会同意吗?父王会选一个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还是这个无父无母甚至无名无姓的孤儿?
世道果然不公,优秀俊逸如我的阿五,只能活在见不得光的黑暗里,只为替人舍身赴死,而愚蠢放浪如萧世子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萧世子虽失礼,可「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这句诗却念到我心里去了,做了一晚上如这诗里一般的梦,梦里全是阿五,醒来一阵失落,竟不自觉得滴下泪来,我对他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了吗?奈君何?君奈何?阿五,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终于一日我梦里正和阿五你侬我侬的时候,翻滚幅度过大,掉床了,被阿五稳稳的接在怀里,我睁开眼仍以为是在梦中,便自然而然搂住他的脖子的亲了上去,在嘴巴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阿五身子猛得一僵,自己瞬间清醒,梦里没穿,他如今可是一身的玄衣啊,我的天呐!我脑子炸了!赶紧从他嘴上移开嘟囔了一句,
「彩霞别跑!」就松开手跌在他怀里,假装睡了过去,贴在他胸膛上的耳朵里全是他咚咚咚的心跳声……
只见他匆匆地把我放上床,胡乱拉了拉被子转身就走,慌乱地还差点摔一跤……
看他出去了,我急忙拉过被子蒙住脸,羞得又差点咬舌自尽,又庆幸自己还好反应快,假装梦魇躲过了这该死的尴尬,完了又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想回味一下刚才的触感,软的?甜的?我竟又懊恼怎么想不起来呢……
三天左右我才平复了那种又羞又燥的心情,便没事人似地让阿五继续带我上房看星星,跟他聊医馆里的见闻,他一如既往波澜不惊地点头,时不时地附和,见我有些困了便提醒
「更深露重,公主回去睡吧。」
「不困,还早呢」我边打哈欠边回答。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天掉床的时候他怎么在我床边?身法再快也不能从外面飞进来接住我吧,除非……
我这么想着突然困意全无,只是像往常一样靠上他的肩膀假装睡着了,
「还说不困,这就睡着了……」他摇摇头轻笑了一下,便揽过我的肩膀把我抱起来,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然后一步一步地往房里走去……
他走得出奇地慢,还时不时地停上一停,从院子到大厅,再到内室他似乎能走到天荒地老,搞得我好几次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到哪里了……
终于到了床边,他似乎还舍不得放手,抱了良久,才极不情愿地撩开纱帐,轻轻地把我放下,又帮我盖好被子,整理被角时,手碰了一下我的手又弹开,最终只隔袖拿了我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摆好,这才退出了纱帐……
果然退出纱帐以后他并没有离开,就那么倔强地站着一动不动,隔着纱帐看了我很久很久……我突然鼻子一酸,忙侧身往里,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帐横在我和阿五之间,似乎隔了千山万水,我好想冲出帐子把他拉进来,像梦里一样狠狠地亲他,可我不能,我绝不能像三公主一样,我不能害死他,我想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即便不能,我也要他好好地活着……
到底有什么方法能让阿五理直气壮地从了我,又不至于父王要他的命呢?我日思夜想也想不出……
十
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不仅仅是安慰人用的,皇后娘娘生辰那天,我应邀进宫,宫道上人头攒动,都是进宫祝寿的达官贵人以及家眷,我突然撞上了一人,正是先前在宫里服侍我的李公公
「哎呦,我的公主呀,您这许久也不进宫看看老奴,定是嫌老奴老了碍眼」
「公公哪里的话,清儿这不是来了嘛,清儿一直想着公公您呢!」
说话间李公公突然往我手心里塞了一个叠好的字条,又使了个眼神说道
「公主惯会哄老奴开心。」
我忙收了字条,拍着李公公的手说
「公公,都是清儿不好,以后呀定会常来宫里看您!」
「那好吧,老奴去忙了,皇后娘娘等着呢」
「嗯」
这李公公神神秘秘的,是我在宫里常住时的管事太监,对我事无巨细,一切都安排地妥妥当当的,自我不在宫里住了,就去皇后跟前服侍了,他给我字条能有什么事?
我借口出恭时打开字条,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字,大体意思——
「皇后与萧世子得了一种非常厉害的迷情香,欲合谋毁我清白,迫我入相府,让我一定避开」
我看了心里一惊,不得不感念李公公待我之忠心!都说皇家阴险,传闻长公主当年不肯和亲,一壶酒过后,顺理成章委身给了南蛮首领,一辈子不得回乡。
如今这招要用到我郭清身上了,哼!当真无耻!我打定主意,绝不会上他们的当,便焚了字条若无其事的回到大殿上,朝李公公点了点头。
心里存了事,便不能好好地欣赏歌舞,我左顾右盼心里想着,不知皇后娘娘啥时候动手呀……
这一盼不要紧竟然看到了阿五穿着内侍的衣服正垂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呆着,阿五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成百上千个小太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衣服一穿大家都一样,看他乔装打扮的模样,我不禁一笑,不论他打扮成什么样,我总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他来……
既然阿五也在这里!他定不会让我身陷险境,心里又笃定了几分,这样想着突然脑子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禁一阵紧张,险些发起抖来,这对于我和阿五,或许是个转机呢?
终于等到酒过三巡,轮到大家给皇后娘娘献礼祝寿了!我拿出准备好的养颜膏恭恭敬敬的献上:
「这是臣女亲自调配的养颜膏,祝皇后娘娘容颜永驻!」
「好,好,清儿的礼物本宫很喜欢!」
说着皇后娘娘接过有宫女捧过去的养颜膏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忽而想起什么似地说
「昨儿波斯进贡了好多稀奇的玩意,嬷嬷你带清儿去挑几件好的」
「不用挑了,是娘娘赏得,臣女都喜欢。」我客气地推辞。
「嗯,那怎么行?清儿在本宫心里永远是头一份,去挑吧,你挑完剩下的我再让他们分下去」
看来好戏要开始了,我撇了一下萧世子的座位,果然他离席了……
便起身道,
「恭敬不如从命,请嬷嬷带路吧。」
走之前我看了看阿五,冲他眨了三下眼睛,代表不用跟着,又隔衣捏了捏胸前的玉哨便义无反顾地去了。
皇后娘娘总是如此把我捧得高高的,引得一帮皇子公主时不时暗地里为难于我,不过我也习惯了,皇后娘娘恩宠,他们除了背后找茬还能怎么办呢?
半路李公公又杀了出来,摔在半道上
「哎呦哎呦」的直叫唤,我走过去假意关心
「公公这是怎么了?怎么摔倒了?」
「老奴老了,不中用了……公主不要去」他后半段压低声音
「公公要小心呀,走道要看路……公公只当不知今日之事!」
「公主何意?哎呦哎呦,疼死我了……」李公公一脸疑惑,又大声叫唤,带路的嬷嬷开始催了,我便离了李公公快步跟上。
绕来绕去他们选了离大殿最远的偏殿,背靠一片荷塘,自然这会无人把守,就算发生了什么也神不知鬼不觉,动静大点也没关系。嬷嬷帮我开门,
「公主快去挑吧,一屋子的好玩意儿呢!」
「有劳嬷嬷」我抬腿迈了进去,果然奇香扑鼻,闻了让人心里面觉得立马暖哄哄的……
我尽可能的秉着气少呼吸,假装用心地挑宝贝,一眼就瞥见另一排架子后面萧世子露出的衣衫,看我靠近了,他走出来,
「清妹妹好,姑母真是偏心,什么都让妹妹先挑,我便跟过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好宝贝!」
「蒙皇后娘娘错爱,世子尽可以先挑好,我定不会夺人所爱!」我客气道。
「清妹妹所言极是,这些不过寻常宝贝,妹妹在我心里才是真宝贝呢?」
看来他来得早,这香起效了,萧世子开始胡言乱语,并绕过来想要拉我的手,我忙躲开
「世子这是做什么?」
「清妹妹,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自己心里痒痒的,特别想要本世子疼你呀」
「萧世子你是疯了吗,这可是在宫里!你要做什么?」
「我不要做什么,你没闻出这满室的香味吗?嗯,真香!」他陶醉地吸了吸鼻子,
「这才是西域上好的宝贝呢?不着急,待会有你求本世子的时候,不然你会欲火焚身而死!我可舍不得清妹妹呢」,
说完又朝我扑来,我打翻就近的宝贝阻止他过来,边往门口跑边大喊
「嬷嬷救我!」
却清楚地听到落锁的声音,
「公主还是和萧世子共度良宵吧。」
那嬷嬷说完便不吱声了……我狠狠拍着门板,脸上觉得有些燥热了,便迅速的拿出哨子吹了起来,
「这是什么,哨子?哈哈哈,这里离大殿甚远即便擂鼓也不会有人听到的!我的傻妹妹!」
说完萧世子开始脱他的衣裳,随着衣衫一件一件的剥落,他满眼猩红地喘着粗气,离我越来越近,我已经微微出汗,体内有欲望涌动,开始渴望有人为我缓解……阿五迟迟不来,这一刻我确实后悔以身犯险了,今天怕是真的要便宜这畜生了,那以后我活还是不活?我蜷缩着身体死死抠着门板,眼睁睁的看着萧世子扑过来
「清妹妹……我的小心肝……今天就让哥哥疼你!」
扑通一声,萧世子在离我不远处倒下,浑身抽搐,喉咙处汩汩往外冒血,
「属下来晚了。」
是阿五!我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他立马察觉出空气中不一般的香甜,迅速抬手弹灭了那炉香,这时候门口的嬷嬷发话了
「世子何事?」
阿五学着萧世子的口气暴怒
「无事,滚!」
我已不能自己,颤抖道
「阿五……我要你救我……」
话音未落就亲上他的嘴巴,我果真欲火焚身,体内似有巨浪翻腾,顾不上看他的表情,疯狂地喘息着去扯他的腰带,他愣了一下,突然像接到命令一般,又或是也受了这满屋子香味的熏染,迅速撕了我的衣衫,长驱直入,攻城略地,我尖叫了一声,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呻吟叫喊,许是迷情香的作用,此刻并不觉得疼,只觉得浑身舒爽,像在云中雾中一般……
「世子动静小些,我去请皇后娘娘来,您只需按计划行事」,
那嬷嬷以为好事已成,还不忘开了锁,去叫人了,留我和阿五在这里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也许是从大殿过来并不近,也许是皇后留了足够的时间让萧世子毁灭证据,比如要散了这一屋子的香味,再把香炉扔进窗外的荷塘里……
总之等一群人有说有笑靠近时,我和阿五已经结束了纠缠,我正气喘吁吁靠在他怀里拼命呼吸着窗口的新鲜空气,那香确实厉害,让人发起情来,既不觉得疼也不觉得累,等过了才开始觉得浑身酸痛……
「公主,我带你走!」阿五心疼地抱着我说
「不,阿五,快,躲起来」,我挣扎着起来,把衣服扯得更破些,把那香炉掀翻在地,让香灰和残香散的满地皆是,又拔下头上的簪子惨叫一声狠狠地扎向萧世子的喉咙处……门外的笑声戛然而止,门被打开了:屋内一片狼藉,我披头散发,满脸泪痕,衣衫不整,浑身是血……手里的簪子正插在身下同样衣衫不整的萧世子喉咙上……
众人惊叫,
「端敏公主杀人了——」
有几个胆小的世家小姐见此情景直接晕了过去。
我松开簪子眼神涣散地抬头起身凄惶哭道:「皇后娘娘,您为何...」
说完便晕了过去……皇后惊得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若不是有人扶着估计早已瘫坐在地……
李公公带禁军围了偏殿,很快皇上带着众臣子也到了,皇后纵萧世子下药玷污了端敏公主,公主反杀了萧世子,所有人目睹了这一切,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宴会在这骇人听闻的皇家丑事中匆匆结束,不用说,随着散出去的还有这铺天盖地的传闻,任陛下下了「非议者格杀勿论!」的口谕也是挡不住的,如我所愿,我终将名声尽毁了……
十一
迷迷糊糊中我被人抬进了以前常住的寝殿里,李公公「哎呦哎呦,我的公主唉~」喊了一路,彩霞她们从宫门口被接了进来,一个个哭哭啼啼地给我清理身子,太医也来了,开了方子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我只觉得头晕且累,下半身更是疼得厉害,感觉像丢了半条命,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半夜我又做梦了,梦见阿五像以前一样站在纱帐外,远远地看着我,这次不同地是他撩开纱帐义无反顾地躺在了我的身边,他紧紧地拥我入怀,还亲了我,在我耳边轻轻的唤我清儿,告诉我他本名叫陆沉,不是什么阿五阿六,还告诉我,他老早便心悦于我,就算天天见我,还是忍不住地想我……我觉得这个梦做得真好,便心满意足地睡了……
待我醒来,手里多了一块玉佩,那是阿五的玉佩,在医馆帮他换药见过多次,我突然意识到昨天那个好像不是梦,是真的……我心里又一阵欢喜,觉得这两日的罪总算没白遭,便偷偷地把它收在袖中……
听得有人喊将军来了,我即刻闭上眼睛假装不曾醒来,我深知对不住父王,整个王府的名声怕是都会被我连累……
彩霞和一干婢女抽抽搭搭地跪了一地,父王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抱起我说回府!
王宫所有的人皆万分同情地目送我离开……我知道要不了多久这些同情就会化作鄙夷,流传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行至宫门处,父王义愤填膺地发誓
「从今以后,本王绝不会再让我家清儿踏进宫门半步!」就连陛下都自觉理亏,自是无人敢说一句!
不日皇帝下旨,废后,萧相免职,萧世子虽死,秽乱宫闱其罪当诛,褫夺世子之位,不可入宗祠。
到了王府,我悬着的心才算平复了一大半,父王又叫来师父为我诊治,彩霞她们也忙前忙后的为我煎药喂药,我又趁机昏睡了两日,才觉得身上好些了,便睁眼坐了起来,
「公主醒了?」是父王,他正坐在外厅的椅子上看书,看我坐了起来就快步进来
「父王」我就要下床行礼,
「公主身子还虚,躺着吧」
我立时觉得气氛不对,父王以前都是唤我清儿,怎的今日叫我公主?
「公主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他一脸严肃,
「是阿五救了我……」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李公公说是你执意要蹚这趟浑水?」听得如此,我即刻就从床上下来扑通跪倒,不用问李公公是父王的人。
「父王,清儿愧对父王教诲!」父王这才勃然大怒,把书一下子摔到我跟前!
「你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他?」
我知他说的是阿五,便磕下头去泪流满面地说
「若阿五死了,女儿绝不独活!」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清儿不敢……」
「不敢?哼!我看你敢得狠呢!萧世子死不足惜,可你毁了自己的名声连带着整个王府,自轻自贱至此,竟是为了一个狗屠之辈!我是夸你至情至性好呢?还是夸你足智多谋?」
「女儿不孝……」
父王忽而不说话了,像想起了什么,口气软了下来,似有不忍道
「你果然像极了你母亲……」以前父皇都是说母妃的,不知为何这次却说你母亲,提到母妃,我哭得更凶了……
「罢了,既是公主所求,本王必不会为难他!」说完父王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清儿不孝……让父王失望了……」
我哭喊着拜在地上,我赌父王心疼我,终究是伤了父王的心,所以他才生分地唤我公主……
我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无论如何我终究是赢了,不管父王同不同意,我已经是阿五的人了,而整个京城再也没有哪个世家子弟愿意再看我一眼,最终我也只能是他的!
「公主怎么坐在地上?」彩霞回来了,这傻丫头眼肿得像个核桃,赶忙把我扶起来,
「彩霞,我饿了,想吃东西」
「好,好,我去吩咐厨房给公主做好吃的!」彩霞喜极而泣,欢欢喜喜地跑到外厅吩咐其他人去厨房传话,自己仍是不放心的回来看着我,
「公主,你可吓死彩霞了!」
「好彩霞,我这不是好好的?」彩霞可能觉得我反应不对,换做一般人家的小姐这会不应该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说没脸活着才是……
「可那个杀千刀的萧世子,让公主受苦……」
「彩霞说的对!我不是杀了他吗?」
「可是公主的名声……」
「彩霞不必忧虑,我丢得不过是名声,萧世子可是连命都没了,算下来还是我赢了!」
「对,对,公主说的对……」彩霞疑惑地点着头,怕是心里在想这公主肯定是受刺激太大,脑子坏了,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吃饱喝足,沐浴焚香,我又休息了半日,终于捱到夜深人静,我坐起来吹响了哨子,窗外有人影应声落下
「公主,属下在,何事?」
「何事?你这没良心的,都不知道进来看看我的吗?」
阿五带着一身风露推门进来,我突然想起那夜的疯狂,立马红了脸,赶紧躺下,扯过被子蒙上头嗔怪,
「我生气了!」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开口
「公主好些了吗?」听得如此,我掀开被子赤着脚就朝他奔去,他一步并做五步,几乎是飞过来把我抱起走向床边,
「地上凉,公主才好些,」
「唤我清儿」
他似乎红了眼
「清儿」,
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心想,阿五,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于是情不自禁地说,
「阿五,不,陆沉,我也好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呢……」我想告诉他那天晚上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送我的玉佩被我收在袖子里一刻不曾离身呢,
「公主...」他的脸红得像关公一样,痴痴地愣了片刻,什么也没说就吻了下来,深情又美好,我也忘情地捧着他吮吸颤抖,直到他喘着粗气突然扯开了我的裙子,我忙压住他的手「能不能轻点,上次好疼,三天都下不了床」
「公主放心,这次不会了……」
他果然没有骗我……
十二
自此,每回见阿五我都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又亲又抱去扒他的衣裳,心想「这可是本公主用一世英名换来的夫君,定要好好享用,谁也别想跟我抢!」
阿五见我如此,倒也不客气,每次都积极回应,不知是我对他垂涎太久,还是情深不能自控,总之每一次他都让我觉得我这一世英名花得稳赚不亏,阿五是真的真的好可人啊……
他对我时而温柔如水轻手轻脚,缠绵地像蝴蝶振翅,深情而悠长……时而又不管不顾肆无忌惮,狂野得像一匹狼仔,似要把我揉碎……
不论他的哪一面都让我欲罢不能,最不能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央
「好公主,阿五还想……」
又或者
「好清儿,再予我一次……」
这比上好的春药都让我动情,让我觉得自己整个心都是融化的,浑身酥软,春心荡漾只想再去抱他亲他与他欢好,不眠不休……
也是奇了,只有他不论唤我公主还是清儿,都让我觉得亲密无间无比受用,我仍是唤他阿五,因为他说
「好喜欢公主说我的阿五……」
那我便常常说与他听……
父王还在与我怄气,不肯见我,别人只当他心疼女儿名声尽毁,心里惆怅,不忍相见,反正我一点也不担心,父王为人一言九鼎,他既允了我,定会妥善处理我和阿五的事情,我只需耐心等待……
况且等待的日子一点都不无聊,白天彩霞她们陪我玩笑,晚上阿五则飞檐走壁地带我做了许多以前不曾做过的事——
他带我去最高的树颠上看京城的夜色,暮霭沉沉,星光点点,万家灯火……
他带我去围场纵马,他牵着缰绳飞驰,我则在他怀里笑,跨草地,穿丛林,越溪水,我们下了马,在鲜花满地的夜色里嬉闹欢好……
他带我去后山捉萤火虫,我笑他没有带网子,他却在空中上下飞舞,落下的时候一袖子都是萤火虫,我才发现他专门穿了宽袖的袍子,到我面前,松开袖口,萤火虫便像流光一样散开,他的笑脸映着流光望向我,极美……
我最想说的是他带我去郊外湖边散步的那晚,夜色也很美,阿五手把手地教我丢石子,他能让一片石头在湖面跳上好多下才沉下去,我却怎么都学不会,
「那不玩这个了,我下湖给清儿抓条鱼,烤了吃好不好?」
我惊喜道,
「你还会烤鱼?那我可要尝尝!」
「好,那你等着,」
说完阿五脱了衣衫赤着臂膀跳进湖里,往里游了游,一个猛子扎下去,不见了踪影……
我在岸边数着数等他出来,记得小时候在脸盆里憋气,我最多能憋 50 下,彩霞只能憋 30 下,我到要看看阿五能憋多久,当我数到 80 的时候,觉得他好厉害,不愧是我的阿五!当我数到 110 的时候我却慌了,怎么会这么久?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禁想起宫里的老嬷嬷说晚上水里会有水鬼……
当我数到 150 下的时候几乎哭了出来,
「阿五,阿五...」
我边哭边喊不由自主地往水里走去……
「阿五你在哪里,回答我呀!」
我惊慌失措站在湖里无助地四处张望,感觉夜色也突然变得恐怖起来,
「阿五……你快出来,你不要吓我!」
没有回应……水已齐腰……我正满心绝望之际,随着一声
「终于抓到了!」
阿五举着一条不断挣扎的大鲤鱼浮出水面,看我站在水里哭,忙弃了鱼一个猛子游至我身边一把抱起我,我则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怎么这么久!我都以为你淹死了!」
他怜惜地帮我拭泪痴痴地说:
「有公主这么为我哭一场,阿五死了也瞑目了。」
「不许胡说八道……」
阿五用嘴堵住了我的话,轻轻放我在水里,呼吸渐粗,
「好公主,阿五想在水里试试……」
「好……」
等我见识了阿五的水性,就觉得自己哭得好没道理,在水里他几乎就是一条鱼,他拥着我或沉或浮,辗转缠绵,婉若游龙,沉到水下时,还不忘时不时地给我渡气,可以说毫不费力,我也顺便理解了「鱼水之欢」这个词的深意……
上岸以后,阿五点了篝火,麻利地帮我褪了衣裙拧干,再一件件仔仔细细地烤着,我则被他严严实实地裹在他之前的衣衫里,趴在他腿边乖乖等着……
夜很静,星光璀璨,篝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清晰可闻,火光映红了阿五的脸庞,湿漉漉的头发时不时地滴下水,顺着他性感的喉结流到他结实的胸膛上……,更显得他……嗯,秀色可餐……
「本来是要烤鱼给公主吃的,现在只能烤衣裳」他打趣,
「烤鱼哪有我的阿五味道好呀」我脱口笑道,他听得脸一红
「公主小心说话,我怕我又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立马扬了手中的衣衫,一把扯过我使我面对面的坐在他腿上,宽大的玄衫衣襟散开,我虽罩着衣衫,但从他的角度就几乎是全裸,我面红耳赤,下意识地想遮一遮这满溢的春色,却被捉住了双手,
「清儿好美,容我再看看……」
我立马酥了,任他从脖颈处一路吻下去……
频繁纵欲的结果就是,我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有几次甚至太阳西斜……每每起来就后悔去不了医馆了!彩霞却很高兴,说
「公主又不是靠看诊挣银子,这么勤勉做什么?」
好吧,反正我也不太想出去,那些流言我虽不在意,听着终究有些刺耳……
十三
一日彩霞无比兴奋的跑进来,
「公主,梁世子来府上提亲了,带了好些的聘礼,这会正与王爷在书房呢……」
其他婢女也都兴奋的不得了,好似我终于还有希望嫁出去一般……
我却倒吸了一口冷气,堂堂梁王府怎会做如此有辱门楣之事?定是梁世子拼死相争,看来涵哥哥终究还是放不下我……正这么想着只听父王怒气冲冲地撵着梁世子出门,
「做妾,我呸!就凭你们梁王府也配!就是做正室,你们跪着求我,我还不一定答应呢!本将军养我闺女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做妾!滚!」
我快步走了出去,刚好看到梁世子无奈的离开,突然就释怀了……便拍手笑道,
「父王可是毁了女儿的好姻缘呀!」
「你可拉倒吧,自己的姻缘怎么毁的,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说完还不忘往梧桐树上瞪一眼。
傍晚,胡叔就过来传话说父王要和我一起用晚膳,我便梳洗打扮恭恭敬敬地去了,一顿饭,父王都闷不吭声,我只讨好地给他夹菜
「父王这个好吃,您多用些!」
「这个汤也不错,清儿给父王盛上一碗!」
末了父王叹了口气道
「你倒是心大,明日午时让戌五到暗房见我。」
「是,父王,清儿一定把话带到!」父王摇摇头,一脸无奈……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芙蓉帐里我和阿五又是一夜缱绻,我告诉他明天午时暗房里父王要见他,他平静地答应说都听我的,然后又俯身下来亲我,央我再予他一次……
有时候我也诧异这少年过分的波澜不惊和精力充沛,心想,阿五你我来日方长,这个节骨眼上未来的岳丈要见你,你不应该激动一下,或者至少停下来思量一下应对吗?完全没有!他眼里心里仿佛只有睡我这件事才是正事……
第二天不到午时我就起了床,忐忑地在房里走来走去,阿五无父无母,婚事这种事,只能父王亲自与他说,他可知怎么应对?
门吱呀一声开了,阿五双眼通红鼻青脸肿地闪了进来,不及我问出原因,抱住我就亲,直亲到我差点呼吸不过来不断捶打他才松开,
「我以为王爷会杀了我!」
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这句,我有点哭笑不得
「他不敢杀你!」
「他为何不敢杀我?」
我顿了顿郑重的对他说
「因为阿五是我的命!」他热泪盈眶,又要凑过来吻我,我捂着嘴巴只喊「疼」,谁知他竟松了我的衣裙说,
「嘴巴疼了,有地方不疼……」
唉,父王说不会为难他,还是把他打成这样,我趴在阿五胸口,心疼地看着他一身的淤青忍不住开了口。
「父王都与你说了什么?」
「下月十六,你我大婚,王爷准我入赘王府。」
我点点头,
「我就知道父王他一定会同意。」
「公主什么都知道,只瞒着阿五,」
「阿五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想知道。」
听得如此,我大约知道了父王与他说了什么,便深情款款地对他说,
「我既答应了阿五要永远一起,便不会食言,你若不能往我这里,山高水长,便只能我去寻你。我求皆我愿,我不后悔!」
「清儿……」阿五泪流满面把我紧紧地拥在怀里无声地哭了很久……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阿五永远不负公主!」
我知道,从此我的阿五再也不是一个只能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了。
以我令人避之不及的名声似乎也不需要暗卫了,父王就让他恢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常,还让他在广济堂尽可能的多露脸,以坐实学徒的身份,等待大婚!
他晚上仍是偷偷潜回来,说见不到我不安心,只是床笫之间似乎克制了许多,见我累了便会乖乖地抱着我安睡,不再如之前那般索取无度。
我也终于回过神来,他以为父王会杀了他的话绝不是玩笑!
以他作为死士的脑回路来讲,我和他不过是主子和属下之间的私情,因机缘巧合有了首尾,不论多深情,终究如他的人一般,是见不得光的!
所以他贪恋每一个和我一起的夜晚,一次又一次的要,不肯停歇,还带我做了许多他之前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捉萤火虫、围场纵马、以及那日湖里说死了也可以瞑目的话,皆因他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
所以如今每及情深处他仍会红了眼……
「好公主,你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我便轻咬他的嘴唇问他「疼不疼?如若疼了,那便不是梦,你是我用一世英名换来的夫君!」
「公主的一世英名可换阿五生生世世死生相随!」
「好……」
你可以不相信男人,但是你绝对可以相信一个死士!我很确定,阿五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一辈子满心满眼只有我的人……
十四(大结局)
大婚如约而至,众人皆当父王破罐子破摔,不得已只能招个毫无根基的庶民入赘王府,但名声再差我还是公主,陛下按例给了赏赐,由礼部的官员按礼制操办婚礼。
有愿意赏光的达官贵人都来喝喜酒,当然更多的是来看王府的笑话,毕竟不可一世的郭将军是不少人的眼中钉呢……
父王也强颜欢笑,敷衍地受着众人的贺词贺礼,胡总管倒忙得不亦乐乎,开心得像自家儿子成亲似的,阿五由他一手调教出来,感情上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他没想到当初他这么宝贝的死士早晚会被我废了的担忧,会以这种方式成真了吧!
鞭炮声响……
「驸马来了,驸马来了」彩霞捂着耳朵从外面跑进来,「我说公主总是往医馆跑是为了什么,咱们的驸马爷竟比那梁世子更显风流雅致呢」
「真的吗真的吗?我也要去看看!」
丫鬟进进出出的都要去看驸马,
「什么都齐备了!拿盖头来!」礼部的嬷嬷高声喊着,阿五送我的玉佩被我用大红的丝绦打成绺子,配了穗子,垂在腰间,是美玉就该得见天日!
我由一帮丫鬟婆子簇拥着出了闺房,来到大殿的长廊一步步向喜堂方向走去,众人皆议论纷纷,
「我说端敏公主怎么就找了个医馆学徒,原来是生的好啊!」
「可不吗?你看那眉眼气度,一点不比世家子弟差,说是将军的儿子也不为过!」
「不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以前也没听过京里有这号人呀?」
「这你都不知道,时疫那会子,广济堂的药方,就是他试药才成的!」
「是呀,是呀,听说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如今也算是摊上好事了!」
「公主风流多情又娇纵,一介布衣将来不知道能被欺负成啥样呢?」
「哎哎,你说话注意点,人这办喜事呢,再不济人家也是驸马。」……
脚步停下,我看到了大红喜服和黑色靴子迎面站定,他低声唤我「清儿,我来了」我心里一阵欢喜,彩霞扶着我转身面向喜堂刚想抬脚进去
「慢着!」父王发话了,他急匆匆的下了高堂过来,一把拽下我腰间的玉佩,我不禁喊了一声「父王!」
「这玉佩哪里来的?」
「是驸马送给女儿的定情信物!」不及阿五说话,
「你跟我来!」父王早拉了他进到内室去了,我立马掀了盖头喊
「父王这是做什么?」
「吉时未到,先扶公主回房休息,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胡叔也有点慌,不知道父王唱的哪一出。
众人也都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彩霞忙给我蒙上盖头,拉着我回房。
我在房里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父王这是后悔了吗?他不想成全我和阿五了?到底怎么回事?我想去看看情况,宾客众多我过去,必然会引一干婢女跟着,但是觉得父王神色凝重,去内室怕是有要事,我不能去!
玉佩,父王是看了玉佩,玉佩是阿五的娘亲的遗物,必是和他的身世有关,难道父王知道阿五的身世?阿五什么身世?父王的仇家?胡总管说过挑选死士最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或者是走投无路的罪犯!难道阿五是后者?我的天哪,越想越乱!竟然开始后悔自己没事干嘛拿出玉佩来,自己好好收着不行吗?
「公主别着急,都出汗了!先喝点水歇一歇吧」彩霞过来安慰我。
胡叔在外面也不时地安抚大家……怎么办呢?我不能慌,稳住大局等父王出来再慌不迟!便接了茶水,让大家也都吃茶,等一等,父王有事和驸马相商,请他们不要见怪!
大家见我如此,知父王向来不拘小节也都稳住了心,有帮我整理妆容的,有帮我整理喜服的,有查看所需物件是否齐全的!终于阿五匆匆进来,我忙起身迎上去问
「发生了何事?」他只微微一笑帮我重系了玉佩蒙上盖头,
「走吧,客人都等急了,等成了婚晚上我再说与你听。」
我明显的觉出阿五拉我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是温热又坚定!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我听见父王竟哈哈大笑着说好!甚好!似乎之前的不情不愿全部一扫而光!
看来是件好事!我的心也安了。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
阿五拉着我的手说「清儿,我们终于成婚了!」
是啊,我们终于成婚了!
大红婚床上,阿五爱不释手地捧着我的脸:
「清儿你可相信?我就是与你有 18 年婚约的那个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反问
「我就是与你有 18 年婚约的故人之子,这玉佩便是证据!」
「这怎么可能呢?」
「是真的,清儿,」阿五拉着我的手说得郑重其事。
「太好了,这么说我没有辜负父王的期许」我喜极而泣……
「没有,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后来我问父王他也说
「是真的,清儿,这玉佩是你母妃生前特意为你画样定做的,世间仅此一块!因沉儿家父有恩于王府,便作为信物交给了他母亲定下了这门亲事!」
父王转变的到是快,前几日还骂他狗屠,今日竟唤他沉儿,这次我信了……
自此我和阿五堂堂正正地开始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毕竟我名声在外,婚后也没有多少名门闺秀愿意与我来往,只有三公主时不时的来府上找我玩笑,顺便讨些养颜的方子,三公主得偿所愿嫁给了梁世子,我打趣问她,
「公主,嫁于心上人的感觉如何?」三公主不咸不淡的反讽我,
「唉,也就那样吧,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就说你怎么竟连梁涵哥哥都看不上,原来早有了驸马这样的俏郎君,看得我都心动不已呢!」
我嗔怪「三公主——」
「逗你呢,我与梁涵哥哥很好,你知道吗?他贵为世子,之前竟连个侍妾都没有,反倒显得我不端了」
「哦?竟有此事?那公主真是好福气。」
「算是吧,无论如何能嫁于他我很知足……」
三公主似乎成熟稳重了不少。
过了几年,父王上奏告老还乡,陛下见边疆无事,朝里也有了堪用的将领,便厚厚的赏赐了,准我们举家南迁。
江南的日子很好,就是有时候我会有驸马才是父王亲生的错觉,父王不但将王府遍布南北的产业全部交于他管理,自己啥也不管,只在家逗孙子,两人闲了还在院中对饮,高兴了还过上两招,一阵飞沙走石之后,父王又被阿五打倒在地,他不但不生气,自己爬起来还乐呵呵地说:
「沉儿功夫又精进了,好!哈哈哈」你说这奇怪的老头是不是有点那个……
见此我也会嗔怪驸马,
「你怎么不知道让着点父王?」
「夫人说的是,下次下次……」
阿五平常只是陪着小酌,这次却喝多了,青天白日的,又亲又抱非拉着我聊天,我便取了银针吓唬他,说要帮他醒酒!他说他才不怕扎针,他一身的伤哪一处不比针扎的惨烈?
「我怎么记得之前,你嫌我笑话你怕扎针?还与我生了好一阵子的气呢!」
「哪里是生你的气……我当时是气我自己……不该……不该管不住自己的心……对清儿有了非分之想!公主天人之姿……我一介狗屠怎能心生妄想!」
「哦,这样啊?既然夫君不怕扎针,那我便真下手了哈!」
「夫人尽管来吧!不怕你知道……献药方受伤那次,是我抓着刺客的剑自己扎的!那么长得剑……呵,就凭那些宵小……怎能伤我分毫!我可是手把手地让他扎我……他吓都吓傻了……被我一剑封喉!」他东倒西歪地比划着,我哭笑不得,
「夫君你是不是傻呀?哪有人自毁自伤的?」
「没有……我就是想让清儿心疼我……说到自毁自伤……夫人不也是一样吗?哪有女儿家自毁名节的……我和夫人都是一样的傻子……不是吗?哈哈哈……」
「谁跟你一样?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没了!父王说不能让你知道……不能让你知道……你才是我爹和父王那假装私奔的侍妾之女……府里世子接连夭折……是皇上生性多疑不许将军府有后……故人之恩便是……便是拿你的命换了我的命……那玉佩……我不会说的……清儿……总归是我欠你太多……欠你太多……」
我听了拿在手里的银针啪叽掉在了地上……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