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70岁大寿那天，带回来了他的初恋和一个年轻姑娘。

他说：“我和杨柳有过一个女儿，就是你面前这位姑娘，以后她们母女就在家里住下。”

就连我的孩子，也很乐意她们住进来。

甚至还对我发火，说我要是不同意的话，就离开这个家。

后来，我留下一份离婚协议，离开这个家，过上了年轻时想要的生活。

江承却求我回家，陪他度过剩下的光阴。

1.

今天是江承七十岁生日。

我五点就起来准备饭菜，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

儿子这时也把蛋糕拿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身子有些佝偻的江承。

我欣喜的上前迎接，却在看到他后面的人时，僵在了原地。

江承身后，跟着杨柳和沈婷。

杨柳是他的初恋，此刻穿着一身旗袍，还抹了口红，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簪子别着，看起来优雅又时尚。

而沈婷是杨柳的女儿。

江承咳嗽一声，看起来像是要宣布什么事情。

“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想说个事。”

说着，他戴着老花镜的眼睛缓缓望向我。

“我和杨柳有过一个女儿，就是你面前这位姑娘，以后她们母女就在家里住下。”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像有一颗炸弹炸开了。

刚做完饭的手还有水渍，此刻在腿边发抖。

“你……你说什么？”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人就是我的丈夫。

我们已经过了大半辈子。

他却在今天告诉我，他有一个私生女？

江承有些不耐烦了。

“文化低就是难沟通，我说沈婷是我的亲生女儿，懂了吗？”

说着，他和儿子邀请杨柳和沈婷到家里坐下。

儿子还命令我：“妈，多拿两副碗筷，哦对了，还要拿一副新的筷子做公筷，杨姨是很讲究的，不像你用都能抓菜吃。”

看着他们一群人开开心心落座，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落下。

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抓住了江承的衬衣。

“江承，你这是出轨，出轨啊！”

我无法接受，一个和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会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儿。

他背着我出轨了这么多年啊。

江承一把推开了我。

“疯婆子。”

“安月，我们母女不是来骚扰你家庭的，你误会了，只是沈婷爸爸去世，房子也被我婆婆霸占了，所以我们无处可去，只能来借住一段时间。”

杨柳突然出声，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

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而且她这种老贱人见得尤其多。

我气得都快炸了，冲过去就要打她。

儿子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推到地上，我年迈的身体狠狠撞到椅子，疼得我眼泪直流。

儿子愤怒的看着我。

“今天是爸的生日，你就不能安分点吗，随时随地都要发疯，真令人讨厌！”

而江承扶都不愿意过来扶我，只是冷冷的看着我：“这么多年了，你只会耍泼，真让我失望。”

可是，我也想说，你让我很失望。

2.

我为了这个家操劳大半生，本该是享清福的年纪。

却出现了杨柳和沈婷这两颗耗子屎！

我自然是不服气的，爬起来就拿着花瓶对着自己的额头，想用死威胁他们，来捍卫自己的地位。

“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不让她们住，她们就不能住！”

江承却突然夺走我的花瓶，儿子和他打配合一把抓起我的手，把我拉到门外。

他满脸愤怒的看着我：“妈，你能不能别这样无理取闹，耍泼了大半辈子了，不知道这样真的很丢人吗？”

我很不理解的看着自己养了几十年的儿子。

“你不在意你爸出轨是吗？不在意多了个妹妹？”

他脸上都是烦躁。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意这些，哪个男人在外面没点风情债？”

“而且杨姨人家自己开了公司，和她们关系好点，到时候还能给我分配个好职位。”

“这么多年，你帮不到我工作就算了，还要阻拦我的路吗？”

“你自己好好在外面冷静冷静吧，如果你还是不同意杨姨她们住进来，你就离开这个家！”

说完，“砰”的一声，他关上了门。

在这寒风刺骨的天气，我被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抛弃在了门口。

说起来都觉得很可悲吧。

3.

我心痛得抽搐，哭着敲门。

“江承，你让我进去，不然我们就离婚！”

可里面的人没有搭理我，传来的只是他们开心的声音。

沈婷说：“爸爸，祝你生日快乐。”

杨柳声音也充满了喜悦：“江承，兜兜转转大半辈子，还好没有错过你。”

江承激动得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不断喃喃着：“一家人终于团聚了，终于团聚了……”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狠狠砸进布满皱纹的手背。

我难过得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看着外面漫天大雪。

恍惚间，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年轻时，我是村子里最漂亮能干的姑娘。

我一个人能拉两头牛耕地，一天能挑三百斤谷粒。

至于江承，他是村子里唯一上过大学的人。

他脑子里装满了知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文绉绉的气质。

那时候，他家里逼得紧，他被迫和我结婚。

结婚那晚，他一直没睡觉，坐在窗边说了一句：“长夜漫漫入眠，只缘心中念红颜。”

我不懂这些古诗的意思，但觉得听起来很唯美。

我以为他是在感叹，我们两个人走在一起不容易。

那一刻，我心里暗自下决定。

以后让他专心学习知识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苦活都由我来做。

后来，家里的地都由我来耕，农作物由我来收，家里的一日三餐也是我来做。

江承每天就在家里看书，写写画画。

他认为知识能改变命运，他一次又一次的去城里教师证，他的梦想是做一名老师。

可是那几年，他次次碰壁。

没有任何收入不说，还要让家里倒贴钱给他去考试。

我只能努力干活，多种一些庄稼，想多卖一些钱。

我竭尽所能对他好，我以为这样，我们就能幸福一辈子的。

4.

冰冷的雪花落在我的肩头，还能闻到别人家里传来的饭菜香味，还有欢声笑语。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挺没意思的。

我为家庭操劳了一辈子。

年轻时干农活，生了儿子以后，背着他干农活。

后来江承终于考到了教师资格证，进入一所学校当老师。

我每天要照顾儿子，还要照顾他。

洗衣服，买菜，做家务，江承有一次回来看到我，眼底都是厌恶。

“你除了呆在这四四方方的屋子，就没有别的追求了吗？”

我也想有追求，也想和别的姑娘一样，每天穿着小洋裙，去城里逛街。

可是一大家子的柴米油盐要我去买，一大家子的生活要我去运行。

我以为江承和儿子能看到我的付出。

可是现在他们都厌恶我，觉得我是个疯婆子。

我步履蹒跚，走到了派出所。

他们不要我进屋子，我没有去处，只能来报警了。

我对警官说出了我儿子和江承对我做的事。

他们听了以后，立刻带着我回家。

5.

“你们是合法夫妻，都有权利住在这个屋子，你不能赶她出家门的。”

警察看着面前的江承。

他旁边的杨柳和沈婷一句话都不敢说。

江承是知识分子，他一向遵纪守法，对着警官连连点头。

“我知道的，今天我们夫妻只是闹矛盾了。”

警察又看向我儿子。

“小伙子，虐待老人是违法的，不能对你妈妈动手，给你妈妈道个歉。”

儿子眼底都是不服气，但也只能给我道。

“对不起，妈。”

警察见他们也很积极配合，说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于是屋子里，只剩了我们几人。

“妈，你怎么能报警呢，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儿子恼怒的看着我。

杨柳也说：“是啊，安月，你这样可是害自己人，我知道是我们今天太唐突了，我现在就带婷婷离开。”

说着，她就拉起了沈婷。

江承拦住了她们，他例外一只紧紧捏着拐杖，布满皱纹的脸阴沉到了极点。

“砰”的一声，他用拐杖将电视柜上我和他唯一的合照扫在地上，相框玻璃碎了一地。

他瞪着我，声音里都是怒气：“真是蛇蝎之妇！”

“你不同意没关系，我带着她们离开这个家行了吧！”

说完，他和杨柳母女俩摔门而去。

顿时，客厅里陷入了寂静。

只有儿子在旁边喋喋不休，“妈，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怎么会这样恶毒啊，竟然还敢去报警。”

“你还是我亲妈吗？”

这一刻，我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只是呆滞的看着地上的照片，照片是我江承结婚时拍的，此刻上面还有零零碎碎的玻璃碎片。

我突然觉得，我和江承这五十年来的婚姻到头了。

我努力起身，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然后走去房间。

儿子吓得脸都白了，急忙抓住我的手：“妈，你干什么。”

我毫不留情的推开他，然后进了房间。

手里的菜刀昨天才磨过，锃亮锃亮的。

儿子还在外面拍门，好像还在给江承打电话。

6.

我没有搭理，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屋子。

这里有江承的书，衣服。

床上还有他的被子，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和我分开盖被子的。

此刻，我再也忍不住一菜刀砍在那被子上。

我从来没有这样崩溃过，一刀又一刀的砍在被子上不断发泄。

还不够，还有江承的书，我也砍破。

这些书，每天我都要给他擦两遍。

我努力守护着他的梦想，空了还会翻翻他的书。

想要知道他每天看几小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他看到后却一把推开我，说我不懂他的文学。

我是不懂，但是我懂和一个人结婚以后，要保证心和身体忠诚。

江承读了那么多书，教过那么多学生，却不懂这个道理。

突然，门被儿子踢开。

门口的人是儿子，还有满脸慌张的江承。

他冲进来就抓住我的手，夺走了菜刀，眼睛有些红。

“耍泼了大半辈子还不够吗，这次非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吗？”

“鸡犬不宁？”

我酸涩得发疼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江承，如果你是在我二三十岁告诉我，你有一个私生女，我也许不会这么崩溃。”

“可是和你过了大半辈子，我脚都踏进地里一半了，你却告诉我你有一个女儿，告诉我你背叛了我几十年，我却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越说越崩溃，身体都在发抖。

江承苍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愧疚。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沈婷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不管她和杨柳。”

“安月，就当我求求你了，你和杨柳好好相处吧，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只想一家人圆圆满满的。”

江承年轻时爱喝酒，老了以后身体很不好。

不仅检查出高血压，还有糖尿病。

住院了几次，都是我去照顾的他。

帮他端屎端尿，擦拭身体。

可是现在想想，我生孩子时都没有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那时，只会站在床边说我好脏。

你说他有文化，可是却用着读过书的嘴，说最难听的话。

我紧紧盯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

“那么在你心里，到底谁和你才是一家人？”

他被我问住了，没有说话。

但我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以后不会闹了，你放心吧。”

我推开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从他和儿子身边擦肩而去。

7.

这一晚，我是在客房睡的。

第二天一早，儿子去上班了，江承也不见了。

我看到昨天被我砍得一片狼藉的屋子，还是和昨天一样。

而沙发上，多了一床被子。

五十年了，江承总是这样，认为收拾屋子都是我的事。

他从不愿意帮我收拾，因为他认为他的手是用来写字的。

我也不想收拾了，毕竟收拾了也落不到一句好。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打开门我发现是杨柳。

她换了一身白色的旗袍，裹着皮草，还穿着小高跟。

而我，穿着便宜的棉袄和布鞋，头发全部花白。

明明才七十岁，却老得像八九十岁了。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承那样喜欢她。

她优雅，知性，是文化人。

而我没读过书，只会耍泼。

杨柳笑着说：“江承在对面给我和婷婷租了一套房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他还挺贴心的，知道租个大的，可以让我有地方跳舞，还给我买了钢琴，两万呢。”

她一边说，眼底都是得意。

两万……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因为体内避孕环生锈了，需要去医院取出来。

可是要花一千左右的费用，我问江承要。

他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奢望取了能怀孕吗，这放在体内又不影响！”

我对他解释：“不是，因为生锈了，对身体不好……”

他直接打断我：“头发长见识短，谁告诉你这个影响身体了？”

于是我就没有去做，后来身体受到了影响，得了盆腔炎，经常性腹痛。

后来我才听到他对别人说，“一千块啊，都是我半个月工资了，她怎么有脸问我要的。”

一千块钱他舍不得为我花。

给杨柳买两万的钢琴毫不犹豫就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