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学习不行,初中毕业后就没书读了,他想去上个技校,但是父亲说学费太贵了,读不起。父亲一个人养着他和弟弟,很困难。弟弟其实不是他的亲弟弟,母亲去世后,父亲娶了继母,弟弟是继母带来的,但是过了两年,继母也去世了。
当时很多人都劝父亲将这个孩子赶出去,毕竟没有任何血缘,而且仅仅只是跟他的母亲结婚两年,没必要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但父亲并没有这么做。程海很不喜欢弟弟,他就像一个陌生人闯进了自己的家,两人的交流并不多。
父亲将程海送到了村里的老木匠那里去学徒,按照过去的传统,签下了三年的师徒契约。他的朋友听说他要学三年徒,都大笑,什么年代了,还要学徒三年,跟着装修师傅学三个月就可以出师了,三年,人家钱都赚大把了。
程海学了两个月后就不去了,跟着别人干装修。那天,他正在做事时,父亲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问他:“你知道一个大工和一个小工有什么区别?”大工就是师傅,小工就是打杂的,最大的区别在工资上,大工是小工的一倍。然后父亲说:“难道你想做一辈子的小工?”
程海去了师傅那里请罪,继续学徒。学了两年,师傅自己成立了一个装修队,带着他一起做了。师傅很抠,只给他一点生活费,他心里很不平衡。更不平衡的是,弟弟初三毕业了,他以为父亲也会像对待自己一样,让他辍学学艺,但是父亲没有。
父亲说现在的收入多了些,可以供得起弟弟读书,他还说:“对了,你师傅说了,准备在你三年出师后,给你发工资,但那工资你要交给我,我们一起把你弟弟供成大学生。”
他以前觉得父亲对他不公的时候,都会问一句“我是你亲生儿子,还是他是你亲生儿子”,但现在他都懒得问了。问不问,答案都摆在那里。
到了弟弟高三那年,程海觉得自己必须离家出走了。师傅虽然教会了他本事,但到现在还是给他小工的待遇,很快,弟弟就要上大学了,到时候的费用显然又会压在自己的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跟朋友联系,一直到确定下来,这才跟师傅说。师傅倒是看得开,没说什么,父亲却是惊住了,问:“你好好地跟师傅做,为什么要出去呢?”他早就找好了借口,说:“出去才能赚大钱。”
父亲最后还是同意了,事实上,他同不同意区别并不大。程海投奔的那个装修队工头给了他大工的待遇,他顿时感觉自己来对了。次月发下工资后,程海没有寄回去,他在电话里对父亲说工作不好找,父亲没有起疑,让他照顾好自己。
此后,他一直以各种借口没有寄钱回去,他知道弟弟考了个二本,一年学费和生活费要两三万,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筹到钱的,但他安慰自己说,自己都二十多岁了,该为自己考虑了。为此,他甚至三年都没回家。
三年后的一天,他恋爱了,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工友们都让他小心,这么漂亮的姑娘没理由看上你的,但他不相信。他出手阔绰,花钱大方,真应了那句老话,辛苦赚钱快活用。但有一次他说出自己银行卡密码后,第二天她就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银行卡。
他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做工时一恍惚,木工铲划过手腕,顿时鲜血喷涌而出。等到养好伤后,工头给了他一笔钱,叫他走了,因为他断了两根手指的筋,没法做事了。这笔钱他并没有用多久,几天就赌输了。
那天,他正在出租里发呆,门响了,开门一看,却是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对方一开口,他才听出来这竟是父亲,父亲说:“你跟我回家吧。”
他呆呆地跟着父亲走了,上了火车,他才想起来,父亲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是怎么在这大城市里找到自己的?后来他才知道,父亲其实在他受伤后就已经来了,但刚下车问路被人骗走手机和钱,乞讨为生,找了半个月,终于找到了他。
回到家后,他整日无所适从。那天,师傅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差个工人,让他过去。他惭愧地说:“师傅,我手已经废了。”师傅说:“人不废就行。”
他去师傅那里做事,师傅仍是给他开个小工的工资,做了大半年,手灵活了,师傅给他加到了大工的待遇。他捧着钱眼泪直流,师傅抠门成性,没想到关键时刻很仗义。师傅撇撇嘴,不屑地说:“谢你爸爸吧,不是他求我,我才懒得收留你。”
他回到家中,父亲正坐在桌前数钱,看样子是在为弟弟下学期的学费打算。他上去将刚拿到手的工资交了上去。父亲拿了一半还他,说:“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你自己存着娶媳妇吧。”他拿着钱,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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