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盛世：父子由来冠五伦，如何一日杀三人

　　武惠妃深恨张九龄，遂与李林甫串同一气，内外排击。唐玄宗本因张九龄文雅，大加赏识，至此为宠妃奸相日夕浸润，也不免冷淡起来。会平卢讨击使安禄山为张守珪所遣，讨奚契丹叛党。安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张守珪奏请正法，安禄山临刑大呼道：“公欲灭奚契丹，奈何杀壮士？”张守珪听了，暗暗称奇，乃更执送京师听候发落。欲诛竟诛，稍一因循，便留大患，张守珪不为无咎。张九龄览到移文，即援笔批答道：“昔穰苴诛庄贾，孙武斩宫嫔，军法如山，何容瞻徇！张守珪军令若行，安禄山不宜免死。”及唐玄宗亲自按批囚徒，见安禄山状貌魁梧，不忍加诛，且于张九龄有不足意，竟下诏特赦。张九龄固争道：“失律丧师，不可不诛，且安禄山貌有反相，不杀必为后患。”唐玄宗冷笑道：“卿勿以王夷简识石勒，枉害忠良。”张九龄知不可争，方才退出。既而上《千秋金鉴录》，累述前代兴废源流，共书五卷。唐玄宗虽赐书褒美，也不过表面敷衍罢了。原来，唐玄宗生日，号作千秋节，群臣统献宝镜。张九龄谓取镜自照，徒见形容，取人作鉴，乃见吉凶，因此有《金鉴录》的撰述。唐玄宗已渐渐入迷，哪里还知借古证今呢？

朔方节度牛仙客自判官累次递升，李林甫欲引为臂助，屡向唐玄宗前说项。唐玄宗拟召为尚书，张九龄又谏阻道：“尚书系古时之纳言，不宜轻授，牛仙客恐难当此任。”李林甫面驳道：“牛仙客具宰相才，何止尚书。”唐玄宗遂加封牛仙客陇西县公，将加大用。李林甫又引萧炅为户部侍郎，萧炅本无学术，尝读伏腊为伏猎，中书侍郎严挺之，语张九龄道：“何来伏猎侍郎，混杂省中？”张九龄因劾萧炅不学，出为岐州刺史。李林甫怨张九龄兼怨严挺之。会严挺之妻被出，转嫁蔚州刺史王元琰，王元琰坐赃犯罪，下三司按鞫，严挺之却替他营救。李林甫谓严挺之私袒王元琰，应使连坐。唐玄宗转问张九龄，张九龄道：“王元琰纳严挺之出妻，还有甚么情谊？想是赃罪未实，所以秉公辨诬。”唐玄宗微哂道：“世间恐无此好人，朕闻严挺之虽然离婚，近复与前妻有私，因此出来帮忙。”想是李林甫捏造出来，但严挺之不自远嫌，亦应使人动疑。张九龄不便再言，只好转浼裴耀卿代救严挺之。裴耀卿乃代为申请，李林甫乃上言：“耀卿九龄，俱系朋党。”于是，裴耀卿调任左丞相。张九龄调任右丞相并罢政事，贬严挺之为洺州刺史，流王元琰至岭南，升任李林甫兼中书令，召入牛仙客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制敕既颁，李林甫顾语僚吏道：“张九龄尚得为右丞相么？”又语诸谏官道：“今明主在上，群臣乐得将顺，何苦多言。且诸君不见立仗马么？食三品料，一鸣即斥去，追悔何及？”台官乃相戒勿言。补阙杜进独上书言事，被黜为下邽令，自是言路闭塞。牛仙客由李林甫引进，当然唯唯诺诺，不敢发言。

监察御史周子谅，本张九龄引进，因见李林甫专政，牛仙客阿私，遂觉愤愤不平，当即呈上弹文，明劾牛仙客，暗斥李林甫，说得异常激烈，且引谶书为证。唐玄宗大怒，召入周子谅，搒掠殿下，绝而复苏。再命加杖朝堂，流戍瀼州。可怜周子谅杖创累累，途次又受监吏虐待，勉强行至蓝田，不胜痛楚，宛转毕命。李林甫又构陷张九龄，说他所举非才，且或有主使等情，乃更贬张九龄为荆州长史。张九龄籍隶曲江，夙长文事，态度风雅，品行端方，既以直道见斥，仍然随遇而安，无戚戚容。晚年以文史自娱，不谈朝政，卒年六十八，追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文献。唐玄宗虽信任李林甫，疏斥张九龄，但心中犹尝忆及，每用人进士，必问左右道：“风度可似张九龄否？”后因安禄山叛乱，唐玄宗奔蜀，乃悔不用张九龄之言，为之泣下，并遣使致祭曲江。开元后，世人都称张九龄为曲江公。张九龄弟张九皋，官至岭南节度使，儿子张拯亦仕至太子赞善大夫，均有令名。

话说李林甫既排去张九龄，遂与驸马都尉杨洄密商，乘势易储。杨洄因入谮太子及鄂王、光王，与太子妃兄驸马薛鏽，阴构异谋，势将起事。唐玄宗查无证据，几不复问。杨洄不禁情急，忙向李林甫问计。李林甫授他密谋，令转告武惠妃。武惠妃大喜，即遣人召太子二王，诡称宫中有贼，请即衷甲入防。太子二王，不知是诈，竟依言进去。武惠妃亟白唐玄宗，只说他串同谋反，衷甲入宫。唐玄宗遣内侍往探情状，果如妃言，恼得不可名状，立召李林甫入商。李林甫淡淡的答道：“这系陛下家事，非臣所宜豫闻。”想是从许敬宗处学来。唐玄宗乃立书手谕，废瑛、瑶、琚并为庶人，流薛鏽至瀼州，寻且赐三子自尽。薛鏽本尚唐玄宗女唐昌公主，诀别至蓝田，亦由中使传敕勒令自杀。瑛、琚好学有才识，无罪致死，远近呼冤。瑛舅家赵氏，妃家薛氏，瑶舅家皇甫氏，连坐谴谪，共数十人。惟瑶妃家韦氏，因妃贤得免。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