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芳站在厨房里热油烧菜，炒锅里滋滋作响。清晨的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洒进来，照在她布满油烟的脸上。

“小芳，今天的韭黄炒蛋别放太多盐，你爸血压高。”婆婆陈老太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知道了，妈。”林小芳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年给公婆做早饭了。

十二年前嫁到陈家时，她就住进了这套80平米的老房子。结婚这些年，她和丈夫陈建国一直和公婆住在一起，从来没想过分家。

“建国，快起床吃饭了！”林小芳一边炒菜，一边朝卧室喊道。她知道丈夫昨晚加班到很晚，但今天周末也不能睡太久，一会儿小叔子要带女朋友来家里吃饭。

陈建国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妈，爸呢？”

“你爸一大早就去楼下打太极了，说是要给身子骨保养保养。”陈老太一边整理茶几上的报纸，一边回答。

林小芳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看着丈夫和婆婆坐下来吃早饭。她自己却还站在厨房收拾着锅碗瓢盆，顺便给上小学的儿子小宇准备午饭。

“妈，你的金项链真好看。”林小芳一边收拾一边随口说道。那条金项链是婆婆的陪嫁，戴了几十年了，平时舍不得摘下来。

“是啊，这可是我娘家的体面。”陈老太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项链，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当年你公公家里条件不太好，就靠这条金项链给街坊邻居看，才觉得我们家不寒酸。”

正说着话，门铃响了。陈老太赶紧起身去开门，“应该是你小叔子来了。”

门一开，陈小明牵着女朋友张蕊的手站在门口。张蕊长得很漂亮，穿着时髦，手里还提着礼品袋。

“妈，嫂子。”陈小明笑着打招呼，“这是我女朋友张蕊。”

“阿姨好，大哥大嫂好。”张蕊很有礼貌地问好。

陈老太一看到小儿子，脸上就笑开了花，“快进来坐，小芳，去给你小叔子和蕊蕊倒水。”

林小芳看着婆婆对小叔子和他女朋友热情的样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没见过婆婆对自己这么热络过。

饭桌上，张蕊很会说话，一口一个”阿姨”叫得陈老太心花怒放。

“阿姨，我和小明想结婚了。”张蕊突然说道，“但是现在房价太高了，我们还在攒首付。”

这句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陈老太和老伴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别着急，慢慢来。”

林小芳却敏锐地察觉到，婆婆说这话时，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项链。

吃完饭后，林小芳一个人在厨房洗碗。透过厨房的门缝，她看到公婆在和小叔子说着什么，脸上都带着慈爱的笑容。

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当年她和陈建国结婚时，家里也是拿不出首付，还是靠着两人省吃俭用才买了这套老房子。可是现在，看公婆对小叔子的态度，似乎完全不一样。 一周后的周末，林小芳去银行帮婆婆取退休金。平时这种事都是她在做，毕竟老人年纪大了，不方便来回跑。

取完钱后，她无意中瞥见存折上的余额，心里猛地一惊。前几天明明还有二十多万的存款，怎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

“小芳，取到钱了吗？”婆婆在电话里问道。

“取到了，妈。”林小芳应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这笔钱的去向。难道是公婆生病了？可最近两个老人的身体都挺好的啊。

走到楼下时，林小芳听见二楼传来公婆的说话声。

“老头子，你说这样对小明好吗？”婆婆的声音透着担忧。

“有什么不好的？他是我们的小儿子，帮他买房天经地义。”公公的声音很坚定。

“可是那条金项链是我娘家的传家宝，卖了怪可惜的。”

“没办法啊，现在房价这么高，光靠我们的退休金和存款，哪里凑得够二百万首付？”

林小芳听到这里，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原来公婆要卖掉婆婆珍藏了一辈子的金项链，就为了给小叔子买房。

她想起当年和陈建国结婚时的艰难。两人省吃俭用，一点一点攒钱，好不容易才在这个老小区买了房。这些年，她任劳任怨地照顾公婆，从没抱怨过一句。

可现在，公婆为了给小叔子买房，连传家宝都要卖掉。这种偏心的对比，让她心里又酸又涩。

“小芳，你站在楼下干什么呢？”婆婆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

林小芳这才回过神，赶紧擦了擦眼角，“马上上来，妈。”

晚上，陈建国下班回来，看到妻子的眼睛红红的，忙问：“怎么了？”

林小芳把下午听到的事情告诉了丈夫。

陈建国叹了口气：“爸妈的钱是他们的，他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你就知道这么说！”林小芳气得直跺脚，“当年我们结婚，他们可从来没说要帮我们买房。现在为了你弟弟，连传家宝都要卖！”

“小芳，你别这样。”陈建国试图安抚妻子，“爸妈年纪大了，我们别跟他们计较。”

“我不是在计较，我是…”林小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这时，门铃响了。陈小明和张蕊又来了。

“哥，嫂子。”陈小明笑着说，“我和蕊蕊看中了一套房子，想请爸妈一起去看看。”

林小芳强忍着泪水，转身进了厨房。她听见客厅里其乐融融的说笑声，公婆对小儿子和准儿媳妇关切的询问，还有张蕊甜甜的笑声。 晚饭桌上，气氛格外热烈。张蕊在介绍看中的房子，说是小区环境好，位置也不错，就是价格稍微高了点。

“多少钱啊？”陈老太问道，手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项链。

“四百万。”张蕊小声说，“首付要两百万。”

林小芳听到这个数字，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两百万，这可是她和陈建国十几年的积蓄啊。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陈小明赶紧说，“我和蕊蕊会努力攒钱的。”

陈老太和老伴对视一眼，然后说：“孩子，你们不用愁。爸妈这些年也攒了些钱，首付的事包在我们身上。”

林小芳再也忍不住了，“妈，您的金项链是要卖了给小叔子付首付吗？”

这句话一出，餐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陈老太愣了一下，然后说：“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在楼下听到你们说的话了。”林小芳的眼泪夺眶而出，“妈，当年我和建国结婚，您可从来没说要帮我们买房。现在为了小叔子，您连陪嫁的金项链都要卖！”

“小芳，你这是什么话？”陈老爷子拍着桌子站起来。

“爸，我说错了吗？”林小芳也站了起来，“这些年，我伺候你们老两口，任劳任怨。可是在你们心里，我始终比不上小叔子重要！”

“你…”陈老太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摘下脖子上的金项链，“小芳，你知道这条金项链是假的吗？”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

“真的金项链，我早就卖了。”陈老太抹着眼泪说，“就在建国要结婚的那年。”

林小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您说什么？”

“当年你和建国要结婚，实在拿不出首付。我就偷偷把金项链卖了，换了这条假的戴着。那二十万，我让你公公以借的名义给了建国。”陈老太说着，看向小儿子，“小明，妈对不起你，这些年一直瞒着你。”

陈小明也愣住了，“妈，您的意思是…”

“我和你爸这些年的积蓄，都是为你准备的。因为当年帮了你哥，我们怕你知道了心里不平衡。”陈老太抹着眼泪说，“可是现在好了，让你嫂子误会我们偏心了。”

林小芳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原来这些年，她一直误会了婆婆。 客厅里一片沉寂，只有婆婆低低的啜泣声。

“妈…”林小芳哽咽着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这十二年来的委屈、误会，在这一刻仿佛都化成了泪水。

“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陈老太擦着眼泪说，“这些年让你跟着我们住，天天给我们做饭洗衣，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可是我不敢说实话，怕说了你们兄弟之间会有隔阂。”陈老太看了看两个儿子，“我和你爸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儿子不和。”

陈小明走到母亲身边，跪了下来：“妈，都是我不好，让您为难了。”

“傻孩子，这不怪你。”陈老太拉着小儿子的手，“都是我和你爸不好，没有把话说清楚。”

张蕊在一旁也红了眼圈：“阿姨，要不我们再看看别的房子吧，不用这么贵的。”

“不用了。”陈老爷子突然说话了，“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也说句实话。我和你妈这些年的退休金，基本都没动过，就是给你们兄弟准备的。”

“爸…”陈建国眼睛湿润了。

“建国，当年是我们亏欠你。”陈老爷子说，“结婚时帮你那么点，还要装作是借的。这些年让你媳妇受了不少委屈。”

林小芳再也控制不住，扑到婆婆怀里痛哭起来：“妈，对不起，我不该怨您偏心。”

“傻孩子。”陈老太抱着儿媳妇，“是我们没处理好。这些年苦了你了。”

陈小明和张蕊对视一眼，张蕊轻声说：“要不，我们先不买房了？”

“买！”陈老太突然提高了声音，“该买就买。你们年轻人要有自己的家。房子的事，就按我和你爸说的办。”

“可是妈…”陈小明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陈老太打断他，“你哥结婚时我们帮了，现在轮到你，这是公平的。”

林小芳看着婆婆坚定的眼神，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在老人心中，一直都在计较着如何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

那条假金项链还静静地躺在桌上，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林小芳拿起项链，给婆婆重新戴上：

“妈，这项链您一定要继续戴着。它见证了我们这么多年的误会，也见证了今天的真相。”

陈老太摸着脖子上的项链，眼泪又流了下来：“好，妈戴着。等以后…等以后你们也有女儿，我就把这个故事讲给她听。”

厨房里的汤咕噜咕噜地响着，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林小芳赶紧起身去看汤，她知道婆婆最爱喝她熬的汤。

此时的夜色正浓，但在这个原本普通的夜晚，一家人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