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旅程,杀人犯坐上了我的车

老鄂讲故事 2022-06-29 18:17:22

01

凌晨两点半,我准备送完这个乘客就回家休息。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乘客,穿一身墨蓝色的工作服,从美食一条街上车,要到花田小区。

他是个话唠,喝了点酒,没完没了地说,带着浓重的口音,但我听不出他是哪里人。

他说话没重点,没主题,东一榔头西一锤,神联想,能从一只坟子一口气讲到外太空。

好不容易等到他停顿了一下,我赶忙插话:“这么晚了才回家,你老婆没想法吗?”

他手一挥:“我不回家,我没家,老婆娃娃都在老家呢。”

我看他挺随和的,就开玩笑说:“去会把子?”

把子是本地方言,放在同性之间是好哥们儿好闺蜜的意思,放在异性之间则代表情人。

他又挥挥手:“我没把子,那是有钱人的事,我他妈的穷得连饭都吃不开了还找把子?”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有些不好,我便住了口,我可没必要惹乘客不高兴。

他顿了顿,忽然郑重地说:“我要去杀人!”

我笑了笑。

开了三年出租车,我遇到许多这样的客人,一喝酒就胆大包天,敢去坟地捉鬼,其实就是一个怂包。

到了地方,他付完钱就下车了。

02

第二天早晨,我照常出车。

打开电台,边听着本市新闻,边留意着街道两侧想打车的路人。

忽然一条新闻刺激到我的耳膜:

今日凌晨,本市花田小区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持刀凶徒,骗开一家住户的门,将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妻和他们八岁的儿子,都杀了。

目前死者身份都已确认,男主人姓安,是某商会会长。

凶手不知去向,警方正在全力侦破,号召广大市民提供破案线索。

我一惊,马上联想到昨晚那个醉酒的客人,他当时说要去花田小区杀人。

恍惚间,看到前面有人拦车,我本能地停下,那人上了车。

这时,那条新闻已播完,我问一句:“去哪?”

“定东市。”

声音很熟悉,猛一转头,我认出了他,正是昨晚那个蓝衣男。

他也认出了我:“真巧啊!”

他的大腿上放着一个人造革的皮包,鼓囔囔的。

我害怕极了,敷衍着说:“是啊,真巧!”

他认出了我,事情变得严重了。

03

定东市是距离本市一百公里的一个地级市,已属于外省,很显然,他要出逃。

我不敢声张,只寄希望于警方已在出城的路口做好了布防。

我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以免引起蓝衣男的疑心。

蓝衣男倒像个无事人一样又展开话题,说这说那,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行驶到北出口,远远望见前方不远处的收费站,我顿时紧张起来,假如那里有警察,蓝衣男会不会狗急跳墙,劫持我当人质?

他会不会在双方对峙之下,连我也杀了?

毕竟已经杀了三人,被抓住一定是死刑,这样的亡命之徒,难保没有鱼死网破的心理。

我的背上和脸上有汗液渗出,赶忙打开空调,开到最大,沙沙沙的冷风让我打了个寒噤。

还没想出脱身的主意,车已经到了收费站,很失望,没有警察,看来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而且车辆稀少,我们很顺利地通过了。

04

这是条两车道的普通柏油路,没有封闭护栏,两侧是绿油油的农田。

我紧握方向盘,小心翼翼地开着车,蓝衣男仍在杂乱无章地说着话。

他说他昨晚去要账了,现在回老家给女儿治病,他要去定东市赶飞机。

“他有钱,家里的保险柜满满的,”他拍拍大腿上的包,“可就是赖着不给。”

我踩紧油门,车速飙升至130迈,已严重超速,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也希望能快点到达定东市,热闹的市区远比这荒郊野外安全得多。

我不仅需要聚精会神地开车,还得附和蓝衣男说话,所以精神高度紧张,尽管把空调开到最大,背上还是被汗水湿透了。

一个拐弯,忽然迎面驶来一辆大货车,它弯子拐得有点大,拐进了逆向道。

我吃了一惊,急打方向盘,没收住,冲下了路基,冲进了田野。

我急踩刹车,但由于车速太快,没能及时刹住,撞上一根电线杆才停下。

好在我俩都系了安全带,人没受伤。

05

我下车检查,见机盖被电线杆挤出一个V型凹坑。

蓝衣男也下了车,看了看,问:“还能开吗?”

一时大脑转动,我说:“开不成了,我这车本来就毛病多。”

他顿时紧张起来,说:“咱们试试。”

我说:“不能试,咱们得报警!”

他吼道:“不能报警!”

缓和了一下语气又说:“我要赶飞机,来不及了!”

我无奈地说:“可是不报警保险公司就不给赔,撞得这么严重,得花不少钱才能修好呢,再说,那辆大货车违章,要追究他的责任。”

顿了顿,我又说:“你再拦辆车走吧,车费我不要了。”

蓝衣男望了一眼公路,焦急地说:“咱们走了这半天,也没遇见一辆车,时间不够了,走吧!”

我怕激怒他,只得重新坐回车里,他也坐了进来。

车在撞上电线杆的一瞬间熄了火,我拧动钥匙,一阵马达声响后,发动机却无动于衷。

尝试了几次,我不得不承认,车真的开不成了。

06

蓝衣男脸上紧张的神色更重了,看着我,发了怒,骂开了粗话:“你他妈的把老子扔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我说:“我也不想啊,可车坏了。”

他吼道:“别唬老子!”

声音很大,嗓音也变了,吓得我哆嗦了一下。

忽然眼前亮光一闪,他的手里多了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本能地向一侧一闪,他手里的钢刀紧跟过来,把我逼在门角。

“快开,否则老子宰了你!”他恶狠狠地恐吓道。

我探手过去,拧动钥匙,车还是打不着。

“大哥,不是我不开,是真的坏了。”

无意望向窗外一眼,看到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从我们来的路上驶来。

像看到救命的稻草一样,我赶忙说:“大哥,来了一辆车!”

蓝衣男也望向路上,飞快地把钢刀藏进怀里,提了自己的包,推开车门跳下去,跑到公路上,站在路当中挥舞着手臂。

迟疑片刻,我也下了车,想方设法把这个瘟神打发走是当务之急。

我也跑到路边,挥舞着手臂。

07

很快,白车开过来,靠路边停下。

一侧的前后车门同时打开,下来两个人,我看到副驾上坐着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孩。

下来的两个都是男人,一个二十几岁,身体很结实,一张脸棱角分明,浓眉大眼,神态有些忧郁。

另一个是六十多岁的老年男人,眼睛微眯着,天生一副笑脸,他是白车的司机。

他们一下车,蓝衣男就忙不迭地跑上前去:“我打的车撞坏了,我要赶飞机,行个方便,搭个车!”

我赶紧附和:“是啊是啊,让他坐你们的车去吧,他着急回老家给女儿治病呢!”

心想,他们一走,我立刻报警。

瞟了一眼车牌,默记在心里。

老年男人转头看了一眼小伙子,小伙子没说话,面无表情。

老年男人的脸上仍是满满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恐怕不行,我们也是去前面的路上接朋友的,他们三个人,车坏在半路,加上我们三个,这车本身就超载了,没法再加人了。”

蓝衣男恳求道:“求求你,我马上要误飞机了,这趟飞机,一个礼拜才飞一次。”

我也帮衬着说:“大哥,你就行个方便吧!他这里急,他女儿还在手术台上等着呢,他得赶紧回去送钱去。”

老年男人仍是一脸天然的笑意,看了一眼蓝衣男手里的包,说:“上车吧。”

自己先上了车,那个小伙子也上了后座。

我松了口气,蓝衣男正要上车,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朝我使了个眼色:“你也走。”

我赶忙摆手:“我不用了吧,我得留在这儿等保险公司的人来。”

他的手缓缓伸进衣服里,用眼神示意我上车,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报警。

我没了主意,有心声张起来,但不知白车上的三个人能不能和我同仇敌忾地对付蓝衣男,说不定一动起手,他们趁机开溜了呢。

老年男人放下玻璃,说:“一起走吧,反正加一个人,我们那三个朋友是坐不下了,反正你要到市区找修车的,这儿离定东市更近。”

看得出他是个热心人,可他的热心让我无法脱身。

我暗叫一声苦,无奈,只好拉开白车的后门,坐了进去。

走一步说一步吧。

蓝衣男也跟着坐了进来。

08

老年男人开动了车子,很快提起速,窗外的农田飞快地向后闪过。

我坐在中间,左侧是那个小伙子,他始终不发一言,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右侧是蓝衣男,他紧紧地挨着我,手伸进衣服里,意思很明显,只要我有什么不利于他的言行,他第一个就会向我下手。

“你的手机,给我!”他忽然低声说,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敢违拗,只得欠了欠身,摸摸裤兜,没摸到手机。

“落在我车上了。”

“真的?”

“真的。”

他审视地看了我一会儿,大概相信了,便不再要求。

“你怎么不去银行把钱汇过去?”老年男人边开车边问。

“银行不安全,”蓝衣男说,“我以前把全部积蓄都存到了银行,存了定期,是一个柜员给推荐的,利息很高,可到期了我去取,卡里一分钱也没。”

“钱呢?”

“找到银行,他们调查了一通说是那个柜员调了包,可那个柜员早辞职不干了,到现在也没抓住,我的钱没人给赔,唉,惨死了,那是我辛苦了几年攒下的,本来计划买套房,把老婆娃娃接过来,可现在……骗子,全是骗子!”

我看到他眼角泛起些许泪花。

他又说:“我这辈子倒霉透了,像上辈子做了孽似的,被银行套路后,好不容易又攒起些钱,又被我的同学骗了一次。他是个商会会长,同学们都叫他安会长,后来才知道其实是他自封的。他说他承包了一个机场工程,拉我投资,可我把钱投进去后两三年没动静,也不退给我钱。这孙子,到处骗钱,征信早黑了,他的财产都转移了,钱不敢往银行存,都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

“这世道,套路多,得随时提防着。”老年男人随口应和了一句,“你做什么工作?”

“做些水暖工程,一年倒也能挣个十多万,可都被骗光了。我女儿明天要做手术,大地方来的大夫,不等人,不好约,好在昨晚我要回了钱。”

蓝衣男说着,直起身,从前面的背靠上面望向前方,忧心忡忡。

“再有三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误不了吧?”

“如果走市区,红灯多,遇上堵车,不敢保证。”老年男人抬起手臂指向左前方,“前面有条岔路,是条砂石路,再走一段土路,就能拐上到机场的专线,距离差不多能缩短一半,不用等红灯,肯定能赶上,就是路不太好走,有些颠。”

“颠怕什么,就走那条路。”蓝衣男急切地说。

老年男人说:“好吧,只是那样就遇不到我的朋友了,他们肯定以为我们没去接他们呢,管他呢,怎么着也是你女儿做手术当紧。”

“谢谢谢谢!”

09

在有限的活动空间里,我稍微调整一下角度,车前顶上的后视镜里,呈现出坐在副驾上的那个女孩的样子来。

她大概二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长得挺漂亮的,只是脸色很难看,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眼睛呆滞无光,我注视了半天,它们都不眨动一下。

走不多时,公路左侧出现了一条岔道,老年男人打开左转向灯,将车拐入砂石路。

路还算平整,只是比较松软,车速慢了下来。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砂石路直角左转,老年男人并没有转,而是驶上了土路。

所谓路,只是隐约可见些车辙。

“从这条土路穿过去,就是机场专线。”中年男人说。

10

农田渐渐稀少,终至于无,连棵树也没有,满眼都是泛着白沫的盐碱滩,一望无际,间或有几座高耸挺拔的土山。

土山很陡峭,像被人工用刀切出来似的。

再走一会儿,车辙也看不见了,四周一样的风景让我分辨不出东南西北。

车内没人说话,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蓝衣男有些坐不住了,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狐疑地说:“不对吧,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到机场专线?”

“快了,”老年男人说,“我们切到机场专线上,离机场最多十分钟的路程,误不了你的飞机。”

蓝衣男哦了一声,转动着头部四处张望,神色颇为不安。

我也有些不安,感觉越走越向盐碱滩深处探索。

用了这么长时间,即使走市区也差不多该到了。

通过后视镜看老年男人,满脸天然的笑意掩盖住了他所有的情绪,而那个女孩,还是那副痴呆的神色。

11

又走了一会儿。

“走错了,停车!”蓝衣男终于按捺不住了,狂躁地吼道。

“没问题,这段路我走过好多次,很快就到了。”老年男人并不停车。

蓝衣男紧张起来,不停地咂着嘴,吞咽着口水,坐直身体,双手扒在前面的背靠上向前张望。

我更紧张,我也通过两个座位的中间望向前方,放眼全是盐碱滩,没有人烟,也没有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很快就到”。

“不对不对,停车!”蓝衣男喊道。

老年男人没理他,车速没减。

“停车,你他妈的停车!”

老年男人仍没理他。

蓝衣男暴怒了,忽地从怀里掏出那把钢刀,探过座位,在老年男人面前虚晃着:“你他妈的到底要干嘛,快停车!”

老年男人终于停下了车,转过头,仍是笑眯眯的样子,竖起食指拨开面前的钢刀。

“你这是玩哪一出?你不是要赶飞机吗?”

他的淡定却让我感到了恐慌。

不仅他淡定,坐在我身旁的那个小伙子也很淡定,他转头看了一眼蓝衣男,目光从蓝衣男的脸上移到他手中的钢刀上来,眨了眨眼睛,仿佛这种场景,他司空见惯似的。

还有坐在副驾上的那个女孩,按常理,不是应该尖叫一声的吗?

可她没叫,甚至连动都没动。

整个气场,蓝衣男明显处于下风。

12

蓝衣男吼道:“你他妈的到底要去哪?”

“去机场呀,不然呢?”老年男人的眼球跟随着蓝衣男手里的钢刀转动着。

“这他妈的越走越荒凉,啥时才能到呀?”

“啥时能到那也得走不是?停在这里,下辈子也到不了不是?”

“只剩下一个小时了,你确定能让我坐上飞机?飞机在起飞前半小时就停止检票了,可我们他妈的现在还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晃悠着!”

“依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老年男人笑了笑,“要不我们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肯定是赶不上了!”

“这就麻烦了,往前走不行,原路返回不行,我们难道就在这儿站着吗?”

蓝衣男无奈了,气息变得粗重起来,持刀的手臂在发着抖。

“你——”他用钢刀指指我,“你不是跑出租的吗?走没走过这段路,离机场还有多远?”

我摇摇头:“我没走过。”

指指他手里的手机:“你可以看导航呀。”

“那你快查。”他把手机递给我。

我打开手机地图,一片空白上,只有个孤零零的绿色箭头,显然这一带还未画在地图里。

缩小比例,出现了周边的道路。

继续缩小,才看到最近的城市,已缩成一个点。

搜索机场,距离显示三百多公里。

13

“还有多远?”蓝衣男焦急地问。

我说:“还有三百公里。”

他顿时瘫了,浑身松驰下来,一时呆住了。

老年男人转回头来,笑眯眯地望着蓝衣男,带着点歉意说:“不好意思,我可能迷路了。”

“我的飞机呀,我女儿的命呀!”蓝衣男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满脸泪水,那样子倒有几分可怜。

我胆怯地提醒道:“我们原路返回吧,去了机场转机到别处,再从别处转机,你肯定能在今天回到家的。”

蓝衣男的眼中点燃一丝希望之光,从我手里接过手机,朝前撇到老年男人的大腿上。

“按导航走,先上公路!”

老年男人拿起手机看了看,又拍拍方向盘,转回头来说:“咱们的油不够了。”

“什么?”蓝衣男瞪大了眼睛。

老年男人点点头,确认了他的疑问。

14

“就在这儿吧。”

坐在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伙子终于开口了,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开门下车了。

老年男人迟疑一下,也下车了。

“你们——”蓝衣男叫了一声,也跟着下车了。

他追上他们,和他们说着什么,不停地比划着手里的钢刀。

车里只剩下我和坐在副驾上的那个女孩。

我试探着问:“你们要去哪?”

她没答言。

“他们下去干什么,好神秘的样子。”

她仍不做声。

我压低声音说:“那个人是杀人犯,昨晚花田公寓死了一家三口,就是他杀的。”

她还是不做声。

“借你手机用一下,我报个警!”

她仍没说话,从后视镜中看到,她的表情很木然,似乎根本没听到我说话。

我感到一丝诡异。

望向窗外,我看到恐怖的一幕,车外的三个人扭打起来。

我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我看到时,那个小伙子已从后面把蓝衣男的脖子勒住,蓝衣男的刀到了老年男人手里。

老年男人一手死死捂住蓝衣男的嘴巴,一手持刀,捅进蓝衣男的腹部,喷出一团血雾。

我吓呆了,叫不出声,身体也僵了。

待我反应过来时,满身鲜血的老年男人提着刀向车这边跑来。

我意识到要逃跑时,他已钻进了车里,坐在我旁边。

我不敢动了。

老年男人的脸上沾满了血,却仍是笑眯眯的,一对黑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我害怕地望着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他喘口气说:“他要杀我们,我们被迫防卫,失手反杀了他。”

我只会点头,或许不是点头,是本能地颤抖。

那个小伙子也回到车上,坐在驾驶座上,把蓝衣男的那个鼓囔囔的包随手扔在副驾女孩的大腿上,回头瞟了我一眼,对老年男人说:“尸体烧了吧,骨灰分散埋了。”

老年男人点点头,说:“只能这样了。”

拍拍我的肩膀:“你觉得怎么样?人已经杀了,虽然是正当防卫,但难免防卫过当,还是要坐牢的,我们只能这么办了,他包里的钱,我们分了吧。”

我完全没了主意,只是点头。

“看看汽油够不?”老年男人把车钥匙递给小伙子。

小伙子拧开电门,说:“够,后备箱里还有一桶。”

看来先前老年男人说汽油不够用,只是借口,所以他们所谓的正当防卫失手杀人也未必是实情,细思恐极。

15

“下车!”老年男人命令我。

我不敢不从,从一侧车门下了车,身体已虚弱不堪。

他俩也下了车,留那个女孩在车上。

小伙子走到车后,揭开后备箱,忽然失声叫道:“不好,三儿不在了!”

“啊——”老年男人急忙跑到车后去看,一下子呆住了。

我不敢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就不知道他们说的“三儿”是个什么东西。

“后备箱是你开的吗?”老年男人问。

“是我开的。”

“那真是见鬼了!”

“是不是这样,”小伙子猜测,“有段土路特别颠,后备箱被颠开了,他滚了下去,然后后备箱又被颠得盖上了呢?”

“有可能。”老年男人深以为然,“走,我们得找到他。”

用刀指指我:“上车!”

于是我们又上了车。

16

这回,是小伙子开车,老年男人和我坐在后面,他脸上天然的笑容消失了,显然眼下遇到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比杀人还要严肃。

车子发动了,顺着来时的车辙往回行驶。

“你们丢了什么?”我提起胆量问。

老年男人说:“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车到了油路边,停下了。

小伙子回头说:“没有了,怎么办?”

老年男人思索片刻,说:“不能走了,我们返回去吧!”

小伙子便调转车头往回开,一边忧心忡忡地说:“这下麻烦了,三儿不是掉在了市区,就是掉在了油路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肯定被人看见了,一报警,我们就完了。”

“那能有什么办法?”老年男人缓缓地说,“昨晚花田小区死了人,我们出来得早,警方还没来得及出动,现在他们肯定在路口布控好了,我们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听到花田小区,我浑身打了个哆嗦了。

17

车很快驶出了砂石路,驶上了土路,在那些陡峭的土山之间穿行。

“你不应该杀了三儿!”小伙子忽然说,语气里带着点埋怨的味道,“他跟了你那么久,替你杀了安会长,你却又杀了他。这回好了,他的尸体不见了,被警察发现,就会根据他的社会关系调查到我们头上,我们逃不掉了。”

果然,这伙人不是善茬,从后备箱里丢了的,原来是那个“三儿”尸体。

我感到自己的处境更危险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挽回不了的事情。”

老年男人不安地望了我一眼,旋即便坦然了,脸上又恢复了天然的笑容,说话也和颜悦色的。“三儿杀安会长时留下的线索太多了,很容易被警方顺藤摸瓜找到的,他一旦被抓,我们就躲不过了,丢车保帅,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现在呢?他丢了,警方更容易找到我们了。”小伙子说。

“不管怎么说,都无法挽回了。”老年男人说。

小伙子变得激动起来,说话也大声了:“你是不相信安会长家保险柜里的钱被人抢走了才动的手吧?你认为三儿独吞了那些钱,他跟你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你居然不信任他!”

伸手提起那个女孩大腿上的包,又重重地扔下。

“事实呢?钱在这儿呢!确实有人先我们一步抢走了钱!”

此时的我虽然大脑混沌,但还是理清了其中的头绪。

蓝衣男并没有杀人,只是到安会长家抢了钱,也可能是以威逼手段要回了自己的账。

之后杀手三儿光顾了安会长家,杀了他家三口人。

而幕后主使,就是此刻坐在我身旁的这个老年男人。

18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老年男人淡然地说。

可是小伙子正说在劲上,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那么小雅呢?”他指指副驾上的那个女孩。

“那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她要不跟我闹,又怎么会死?”

老年男人解释,语气依然很平静。

我再一次被吓到,原来副驾上的那个女孩早已死了,难怪她始终不发一言。

“什么你不是故意的?分明就是她看到你杀了三儿,你灭了她的口!”

“唉,你知道的,小雅是三儿的女朋友。”

“我还是三儿的好兄弟呢,你是不是连我也杀?”

“怎么会?我对你怎样,你是知道的。”老年男人笑了笑,“停一下车。”

“干嘛?”

“我发现了点东西。”

小伙子停下了车,老年男人忽地站起。

车顶低,他弯着腰,探过一条手臂,把小伙子的脖子勒在椅背的头枕上。

另一只手,握着沾满鲜血的钢刀,狠狠地扎进了小伙子脖颈上的动脉里,一股鲜血激射而出,喷在旁边女孩的白袖子上。

他又旋动一下刀柄,把刀口往大阔了阔,血流得更猛了。

还未从上一杀人场景中脱离出来的我,此刻又近距离目睹了如此凶残的杀人过程,近到鲜血溅到身上,我几乎要晕过去,缩在角落抖作一团。

老年男人放开了小伙子,拨出刀,在椅背上擦了擦血,转头看我。

我摆动着颤抖的手,哆嗦着说:“不要,不要杀我……”

他并没对我动手,用刀指指我:“下车!”

他先下了车,我还没来得及下车,他已从车尾绕到我这边,拉开车门,把我拉了下去,往前一推,我差点摔倒。

“把他拖进后备箱!”

尽管身体软得发不出力气,我也只得照做,打开驾驶室的门,双手扶到小伙子的腋下,把他拖出来,一直拖到车尾,打开后备箱,用尽全身力气才把他放进去。

老年男人说:“你开车!”

待我坐进驾驶室,老年男人也坐到了后面。

“到我们先前的那个地方去!”

我的浑身在发着抖,只觉得他在我后面,随时可能杀掉我,但我别无选择,伸手握住档杆,黏糊糊的满是血,挂了档,向前开去。

“只要你听话,我不会杀你的。”后面的老年男人说。

“我听话,你,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就干什么。”我的语声已不连贯。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我也没办法,我不杀他,我就得死,他明显对我有了敌意。”

19

我们终于到了先前杀蓝衣男的现场,他的尸体还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停车!”老年男人命令道。

我停下了车。

“把后备箱里的尸体拖到那里。”他指指蓝衣男的尸体所在的位置。

我下了车,浑身已被汗湿透,体内严重缺水,极度虚弱,但还是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把那个小伙子的尸体拖出来,一路拖到蓝衣男的尸体旁边。

他又让我把那个女孩的尸体也拖过去。

三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中年男人从后备箱里提了一桶汽油过来,浇在尸体上面。

“接下来该你了。”他说。

我茫然地望着他:“什么?”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用刀指指地上的三具尸体:“和他们一起啊!”

他最终还是要杀我。

“我,我……”我恳求道,“放过我吧,求你,我什么也没看到,没看到……”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露出了沾着鲜血的红牙齿,手中的钢刀缓缓举起。

求生的本能让我获得了力量,我拔腿就跑,他追了上来。

跑了几步,脚崴了,我摔倒了,他提着刀向我靠近。

20

忽然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那辆白车从一侧急速开过来,老年男人呆了一下,躲闪不及,白车已撞上了他,他飞起两三米高,又重重地落地。

白车从他的身体上辗过才刹住,随即挂了倒档,倒行着又把他的身体辗了一遍。

接着再往前,再退后,反复辗压多遍,直到他被辗成一滩烂肉,白车才停下来。

我想逃跑,可是脚崴得严重,疼得要命,站都站不起来。

我以为白车上会下来人,可是等了半天没动静,我所在的角度,看不到驾驶室里的情况。

我终于站起,望见那把钢刀遗落在一边,瘸着一条腿吃力地走去,弯腰捡起钢刀。

跑是跑不掉了,我只能和对方拼命!

这时我看到,车里并没有人。

我走过去,扒在车窗上确认了一下,拉开车门,证实车里果然没人,只见副驾驶座上放着蓝衣男的那个人造革皮包,拉链拉开了,里面白花花的全是钱,反射着太阳光,直刺我的眼睛。

头顶的阳光也是白花花的,一望无际的盐碱滩上,只剩下我一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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