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诗经》中那悠悠的怀念,恰似孤独者心中无法抹去的影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东坡先生悼亡妻之作,淋漓尽致地展现那份独自承受的蚀骨之痛。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借月寄思,抒发了对亲人、家国的深深挂念;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杜甫以战乱中的家书,寓言家国之重,民族之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纳兰性德的词句中,流淌着深情的惋惜与无尽的思念;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笔下的痴情,是对爱情矢志不渝的坚守和对过往深深的眷恋。
凡此种种,多情人总在世间百态中找寻情感的共鸣,于爱情中体味甜蜜与苦涩,于家国间承载责任与担当,于怀人时咀嚼孤独与回忆。
他们的情感丰富而真挚,犹如星辰璀璨,虽有寂寥,却也熠熠生辉,感人至深。
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唐·赵嘏《江楼有感》
独上江楼,渺然而思,一个孤独落寞、思绪萦怀的“思渺然”统絮全诗,
赵嘏日有所思而于夜阑人静之际独自登上江边小楼,而独上江楼之后,月白江清,水天一色,玉宇澄明的幽美恬静的景色:“月光如水水如天”。
此句妙用叠字回环的技巧,将清辉泻地的月光与似镜映天的水色互比互衬,突现了月明江清,两者交辉,天地浑一。
如此良夜,本应怡然自赏、陶然自适,为何渺然而思呢?
旧地重游,眼前所见的“月光如水水如天”的景色与记忆中的画面完全叠合,仿佛难分今。
然而,物是人非,往昔携侣同赏的欢乐情景已为今夜独上江楼触景怀旧的落宽情怀所代替,尤为令人黯然神伤、渺然而思的是,仅仅相隔一年,昔日的游伴竟一去渺无音讯,不知漂泊何方了。
诗人开篇明义的“思渺然”,是在怀旧的情结上纠缠着人生的慨叹,意蕴深沉,耐人寻绎。
我们无法看出去年同来望月,今年不知去向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友人,还是凭栏倚肩,喁喁而语的情人,亦或是举杯赏月,共庆欢聚的亲人?
总之,凡与诗人有过人生瓜葛的亲密之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的联想对象。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的名句与“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比照对读,从而体味出:
古往今来,凡在月夜登过同一江楼的人,或许均系诗人感叹不知何处去的人。
读此小诗,之所以能如此启迪我们浮想联翩,正是因为诗人将他感旧的对象化实为虚,造成空灵的意象,幽邈的意韵。
读之,不由使人跨越感旧的表层题旨进而从人生与自然观照的生命意识范畴内去品味领略此诗的深层意蕴。
八月洞庭秋,潇湘水北流。
还家万里梦,为客五更愁。
不用开书帙,偏宜上酒楼。
故人京洛满,何日复同游。
——唐·张谓《同王征君湘中有怀》
张谓的诗,不事刻意经营,常常浅白得有如说话,然而感情真挚,自然蕴藉,如这首诗,就具有一种淡妆的美。
秋天本是令人善感多怀的季候,何况是家乡在北方的诗人面对洞庭之秋?湘江北去本是客观的自然现象,但多感的诗人怎么会不联想到自己还不如江水,久久地滞留南方?
这两句是写景,也是抒情,引发了下面的怀人念远之意。
“五更愁”,点时间,竟夕萦愁,极言客居他乡时忆念之殷深,翻开爱读的书籍已然无法自慰,登酒楼而醉饮或者可以忘忧?
这些含意诗人并没有明白道出,但却使人于言外感知。同时,诗人连用了“不用”、“偏宜”这种具有否定与肯定意义的虚字斡旋其间,不仅使人情意态表达得更为深婉有致,而且使篇章开合动宕,令句法灵妙流动。
登楼把酒,应该有友朋相对才是,然而现在却是诗人把酒独酌,即使是“上酒楼”,也无法解脱天涯寂寞之感,也无法了结一个“愁”字。
于是,结联就逼出“有怀”的正意,把自己的愁情写足写透。在章法上,“京洛满”和“水北流”相照,“同游”与“为客”相应,首尾环合,结体绵密。
从全诗来看,没有秾丽的词藻和过多的渲染,信笔写来,皆成妙谛,流水行云,悠然隽永。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清·龚自珍《己亥杂诗(其五)》
清道光十年(1839)春末,龚自珍辞官南归故里,诗人客居京城达二十年之久,北京已成了他的第二故乡。
今日一旦离去,已届四十八岁的晚年了,感动于其辞官离京时万分浩荡离愁,却表示仍然要为国为民尽自己最后一份心力。
龚自珍寓居京城多年,故友如云,往事如烟;另一方面,离别是轻松愉快的,毕竟自己逃出了令人桎梏的樊笼,可以回到外面的世界里另有一番作为。
离别的愁绪和回归的喜悦交织在一起,既有“浩荡离愁”,又有“吟鞭东指”;既有白日西斜,又有广阔天涯。
这两个画面,互为映衬,是诗人当日心境的真实写照。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诗人以落花为喻,表明自己的心志,在形象的比喻中,自然而然地融入议论。
鸦片战争爆发后,他多次给驻防上海的江西巡抚梁章钜写信,商讨国事,并希望参加他的幕府,献计献策。可惜诗人不久就死在丹阳书院(年仅50岁),无从实现他的社会理想了,令人叹惋。
陆游有诗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诗人由抒发离别之情转入抒发报国之志。
落花也是一种美,即使化做春泥,也甘愿培育美丽的春花成长。不为独香,而为护花。
诗人虽然脱离官场,依然关心着国家的命运,不忘报国之志,以此来表达他至死仍牵挂国家的一腔热情;充分表达诗人的壮怀,成为传世名句。
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
胡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
故园书动经年绝,华发春唯满镜生。
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
——唐·崔涂《春夕》
崔涂一生宦途奔波,漂泊天涯。此诗人是他流寓湘鄂时所作,抒发诗人于暮春的晚夕触景而生的羁旅怀乡的情思。
春尽楚城,兴起思归之情,无情的流水漂送着凋谢的春花,象征着无情的岁月催击青年化,第二句将春光(“东风”拟作难为久驻的过客,已离楚地而夫。
不言春去楚城,而言自己深情地把东风送尽客居的楚城,曲折深致,表达了诗人作客他乡连春光也无可挽留的孤寂无奈的情怀。
又是一年春归去,触发了诗人“五湖烟景”“归便得”的思乡之情,接着便层层递进地把一腔乡愁表抒出来。
春夕的情景与思乡的衷曲互为表里,和谐协奏。“蝴蝶梦中家万里”,巧用庄周梦蝴蝶的典故,把思乡的春梦形容为“蝴蝶梦”真是神来之笔!
诗人春夕思乡,思极成梦,梦回万里以外的家园,真耶?幻耶?就象庄园梦变蝴蝶一样难以分清,然而一夕梦醒,梦想与现实又如庄园是庄周,蝴蝶是蝴蝶一样的判然分明。
梦中的虚幻欢乐,愈发触痛梦醒后的寂寞愁苦,尤为难耐的是,在这更深夜静,月华如水的时刻,庭院树上难眠的子规鸟的声声“子归!子归!”的凄切啼唤又传入游子耳中,扣拨他那思归的心弦。真叫他百结愁肠,一寸一断。
“子规枝上月三更”有声有色,将温馨的暮春之夜写得十分清冷惨淡,凄凉孤寂,为渲染离愁别恨制造了黯然神伤的气氛。
家书动辄长年断绝,无非是因社会动乱,音问难通,或是自己行踪不定,家书难达。
春天是万物繁茂生长的季节,对游子而言,所繁茂而生者,唯有伴春愁乡思并发的满头白发而已。一个“春”字,将极沉痛之语以略带自嘲的幽默口吻道出,沉痛中又含苦涩。
不言“华发满头生”,而曰“满镜生”,则诗人对镜自照,顾影自怜的动作情态如在眼前。
“自在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为上下倒装句式。“五湖烟景”暗用春秋时越国大夫范蠡功成归隐五湖的典故,明指故乡的秀丽山川,大好春光,暗含归隐田园之意。
故乡的山水没有人和自己争夺,时时在期待迎接自己的归来,只要自己归去便可得到她,如今可想而不可即,只怨自己不归的缘故。
诗到结笔处,不叹故乡难归,而自嘲思乡不归,用笔的迂回深曲,为其它思乡之作所罕见。
这一自嘲自解、自怨自艾的富有幽默意味的伤心语,把封建仕子们倦于宦途奔波又不得不为仕宦奔波的矛盾心态和心归田园、身居樊笼的无所适从的真实处境,深沉含蓄地揭示出来。
思归而“自是不归”几乎成了封建时代多数游宦仕子们难以自解的“情结”。正是这“情结”的欲解难解,才酿造出了多少类如《春夕》的动人哀歌!
雨打孤篷酒渐消,昏灯与我共无聊。
功名本是无凭事,不及寒江日两潮。
——宋·陆游《舟中感怀三绝句呈太傅相公兼简岳大用郎中》
陆游一生的作品“六十年间万首诗”一半都是忧伤,纵然如此,他“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心一直没有发生改变。
陆游生活在北宋灭亡,南宋懦弱之际,一生空都有一腔强烈报国之心,南宋统治者偏安一隅的态度令他是既无奈又愤怒。
陆游宦途失意,独自泛舟江上,行舟江中,突然遇大雨袭来,雨水打击着船篷,船而在风雨飘摇。
此时此刻独自一人,孤灯为伴,小酒一杯接一杯。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交加的夜里,沉醉于小舟, 待到酒意渐渐消去,愁绪又慢慢涌来。
独看着江水的涨落,想到自己人海浮沉,一生遭遇变幻莫测。
他有感于己身的遭遇和官场的冷暖,富贵荣华的多变幻,不禁深深感叹:
功名利禄到头来本是一场空,人生的功名富贵,实在全是变幻无凭,还不如那寒江上的潮水,每日潮起潮落两次,是那样的有规律,又令人心潮澎湃。
如今的中原遗民蹈火,山河依旧零落,自己呢?失意后的失落,自己何去何从?这是何等的寂寞与伤感。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
——唐·杜甫《曲江二首·其一》
曲江又名曲江池,故址在今西安城南五公里处,原为汉武帝所造。
曲江是长安很著名的景点。安史之乱发生之前,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普通百姓,经常会去曲江游览。
但是发生战争以后,曲江也不像从前那么繁华热闹了,年久失修,到处荒芜破败。
乾元元年(758)春。前一年秋,唐军刚刚打败了安史叛军,长安和洛阳相继收复,举朝一片欢腾。许多官僚贵族又抖起了威风,重新过起纸醉金迷的生活。
杜甫在这首诗中也歌颂了春光的美好,慨叹人生苦短。主张及时行乐。
一个花瓣落下来就能使春色减退 更何况风中飘着万点春花,怎能不让人愁?
这里的“伤多酒”,意思是过多的酒伤人,是“酒多伤”的倒装。花快谢了要及时赏,不要怕酒喝多了会伤人。
曲江两侧居住着一种名贵的鸟。这里代指那些衣着艳丽的富人。
曲江西南的芙蓉苑外,高冢卧麒麟:石马倒卧,比喻荒坟年久失修。
江边的华屋如今成了鸟儿的巢穴,荒坟无人祭扫,石麒麟倒在一边。这是以丽句写荒凉。
自古以来,事物兴衰无常之理,虚名更是如此。这里含有自嘲之意,因自己身为谏官,意见却不被皇上采纳,只是徒有虚名而已,除了自嘲自黑多少也有无可奈何。
细细研究下来,事物的规律就是兴衰交替,应及时行乐,何必让虚名束缚自己的身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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