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旧社会的风尘女子,分散到了大西北的各个生产队。从良,成了摆在她们面前最要紧的事情。五十年代初,一群被生活和战乱逼迫,流落风尘的女人,改名换姓,来到大西北的荒滩上,试图甩开沾满脏污的过往,重新开始生活。文秀被安排到了满是男人的垦荒队,她的到来,也让这群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男人们眼前一亮,他们已经太久没有看到女人了。两根麻花辫搭在肩膀上,未施粉黛的脸庞上还洋溢着笑容,竟然真的有女人不嫌弃他们这儿艰苦。男人们都不敢置信地打量着文秀,队长纪刚更是欣喜万分,他一眼就看上了面前这个女人,确认过介绍信后,他更加笃定了对文秀志在必得的心思。
他是队长,是整个垦荒队的管理者,他料定,哪怕文秀是只金凤凰,也只能落在自己这棵梧桐树上。文秀不知道纪刚的心思,只觉得这里的男人,和她接待过的都不同,没有花言巧语,也没有巧言善辩,个个脸上都是朴实和诚恳的笑容,文秀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新生活的曙光。四面透光的窝棚,和哑巴胡起扛来的木板床,就成了文秀开始新生活的家,满怀着对未来的 期待,文秀更加卖力地干活劳动,半年过去了,她也适应了这里艰苦的生活。纪刚对她的心思,也渐渐显出端倪,他将文秀划进自己的领地,不让任何异性接近,表白也更加直抒胸臆。文秀顾忌着过去的身世,不肯回应纪刚的求爱,可时间一长,纪纲被这种不接受,也不拒绝的态度,扰得心猿意马,索性趁着文秀独自在家,扑了上去。
他告诉文秀,从第一眼见到她起,就已经沦陷了,只要一天不见,他就感觉活不下去。炽热的表白灼伤了文秀,她对这个男人不是没有感觉,可那些腌臜的过去,就像一颗埋在她未来的炸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引爆,将所有靠近她的人,炸地遍体鳞伤。纪刚不知道文秀的苦衷,只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死死搂住文秀,不顾她的反抗,就要进一步动作,好像在他眼中,多贞烈的女人,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他一般。纪刚低估了文秀,也误判了变故,胡起帮文秀提水进来,撞破了两人的纠葛,纪刚恼羞成怒,赶跑了这个总是唯唯诺诺的哑巴,文秀趁机挣脱束缚,羞愤不已,她觉得哪怕纪刚是队长,也没资格对她动手动脚。纪刚将文秀给她的气,全都撒在队友身上,整日指桑骂槐,待谁都不肯给个好脸色,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文秀将纪刚的低气压都看在眼里,可她也有自己的顾忌,不能只看到当下的得失,就不顾长远的打算。
日子在开垦的地头,悄悄爬过,陷入冷战的两人,没有丝毫和好的迹象,一条蛇顺着枯草,悄悄向专心干活的文秀,张开了獠牙。文秀被吓得花容失色,瘫倒在地,也不知道蛇有没有毒,就在她不知所措时,纪刚冲过来,掀起她的衣角,就开始为她吸毒,安排人找车,送文秀去医院。
看着男人为自己焦急的模样,文秀突然想赌一把,纪刚能为了自己吸出蛇毒,那她就赌自己的过去不会被人发现,也赌纪刚对自己的感情,能胜过世俗的偏见。文秀接受了纪刚的求爱,却不知自己不顾一切投入的爱情,实际上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骗局。在地窝昏暗的灯光下,文秀向纪刚敞开胸怀,诚心接纳了他。在风月场所卖笑数载,文秀自以为看懂了人情世故,却还是一头扎进了纪刚为她编制的美梦里。
有了文秀的念头,纪刚顺理成章地,和文秀住在了一起,感情也在耳鬓厮磨间,日益升温。在纪刚看来,文秀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尽管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纪刚还是从镇上买来一根红丝巾,他想把年轻貌美的恋人,永远拴在身边。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喊醒了沉浸在温柔乡的纪刚,也将开始幻想光明未来的文秀,打回了惨淡的现实。文秀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的正是她关系要好的姐妹翠翠,前些日子她才写信说自己恋爱了,过得很好,怎么现在会如此憔悴了,文秀心疼不已,忙问发生了什么。翠翠泪眼朦胧地告诉文秀,没法再活下去了,她被认出来是风月场所,出卖身体的翠翠了。
昔日好姐妹哭得梨花带雨,文秀只觉得,天塌下来了。翠翠曾是头牌,接待的都是些有身份有名望的客人,解放后来到驻地开荒,性格泼辣的翠翠,依旧还是最受欢迎的那个,同队的梁海很快就对她展开了猛烈追求,眼看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从未向他人说过自己过往的翠翠,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爱上的男人,竟然会是曾经的主顾,宪兵队的梁排长。一颗梅花痣,让男人认出了她,梁海从甜言蜜语的温存中陡然清醒,他可以娶任何女人,但绝不会让一个烟花巷里出来的女人给自己生儿子。梁海走了,翠翠连夜赶来找文秀,她不懂,明明幸福就近在咫尺了,怎么又成了一场空呢?就在文秀试图安慰翠翠时,纪刚从门后走了出来,他将两人的谈话,尽数听了进去。
看着他凝重的神情,翠翠瞬间明白自己闯祸了,大喊着自己是疯子,哭着跑走了。文秀忐忑地站在纪刚面前,过去已是定局,不能改变,现在不管纪刚做出任何决定,她都会接受。文秀又何尝不想过正经生活呢,可自打被卖进风尘之地,她的这条命,早都不由她自己了。两人相顾无言,对坐了一夜,看着满地的烟头,纪刚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只要那些往事没人知道,他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和她在一起。就在文秀以为生活要这么将就下去时,翠翠又出事了,她真的疯了,念叨着梁海的承诺,到处抢人家的孩子,被村里人当做疯婆子围殴,等文秀赶去时,翠翠已经不认识她了。
为了唤醒好姐妹,文秀不顾纪刚的阻拦,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驻地里最漂亮的女人,竟然出身风尘,流言蜚语瞬间在人群炸开锅来。文秀的真实身份就像病毒一般,瞬间扩散开来,围观的人群也满眼鄙夷地躲开了,仿佛在他们眼中,文秀就是脏病的传染源。生活彻底无望了,文秀看了眼纪刚离开的背影,尽管体谅趋利避害的人性,但还是难免心凉。简陋的地窝里,再也没了纪刚的身影,只有哑巴偶尔过来给她送饭。端起饭碗,胃里翻涌的恶心感,让文秀不由得惊慌,她这是怀孕了。隔壁的秋嫂看出她的难过,常过来帮着哑巴照顾她。
纪刚唯一一次过来,还是来传递翠翠的死讯。原来疯癫的翠翠,在去找梁海时,踏进了沼泽地,被沉重的泥淖拽了进去,梁海为了救她,也成了沼泽地的孤魂。想着翠翠以前帮助自己的种种,文秀悲从中来,跪倒在岸边哭了起来,翠翠是幸运的,和喜欢的人死在了一起,死了也有她记得,不像自己,彻底成了赤条条一个人。纪海为了和文秀彻底划清界限,娶了隔壁村的春花,一个没有文秀漂亮,但家室清白的干净姑娘。隔着篱笆墙,看到人群中,被簇拥着的纪刚,文秀彻底失望,晕倒在了荒地上。
醒来后才发现是哑巴救了她,哑巴想娶文秀,想给她一个家,哪怕她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他也不介意。刚被男人伤透心的文秀,怎么都没想到,会有男人在知道她的过往,清楚她的处境后,还愿意娶她,无法拒绝哑巴诚恳的笑容,文秀答应了哑巴的求婚。婚事热闹,婚后甜蜜,文秀并没有像纪刚想的那样,彻底被苦难打倒,她在生活中,依旧扬起明媚的笑容,还生了个儿子。不像纪刚自己,和春花结婚多年,还没有生个一男半女。文秀的儿子杨杨,一天天长大,但眉眼间全是纪刚的影子,邻里间的闲话也传开了,纪刚仔细推算过日子,越发笃定,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可文秀却矢口否认。
闲话传到春花耳中,她才知道结婚前,丈夫还有过这么一段风流韵事,想到纪刚做梦都在喊文秀的儿子,春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收拾行李,离开了。没了老婆,纪刚更加肆无忌惮地惦记起杨杨来,还经常做玩具讨好他,可不管他怎么努力,杨杨眼中的爸爸,始终都是哑巴。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沙,打破了三人僵持的关系,杨杨生病了,哑巴冒着风沙去请医生,却出了意外,丢了性命。纪刚看着剩下的孤儿寡母,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隔三差五就来找文秀献殷勤,可文秀还记着当年抛弃的事情,坚持不肯和他有任何牵扯。直到杨杨上了大学,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有所缓解,从儿子的来信中,文秀知道纪刚也在给儿子寄钱。
僵持了一辈子,他们都已不是年轻时的模样,尤其是纪刚,这么些年一直孤苦无依,现在病痛缠身,日子过的十分艰难。文秀心软了,真心相爱过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可就在两人将一切都说开了后,纪刚却合上眼睛,与世长辞了,他始终等到杨杨喊他一声爸爸。纪刚葬在了哑巴坟旁,这两个文秀最亲密的男人,此刻都成了两堆黄土,往后的日子,只有儿子和她相依为命了。文秀和翠翠的悲剧,是命运使然,也是人言可畏,渴望开始新生活的女人,却不得不背负起骂名,在尘世中浮沉,仿佛被生活逼迫流落风尘,她们就没了从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