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死了，在被打捞队捞起来之前。

她在海水里面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被发现时，她手上还紧紧抓着我丈夫的手表。

而视频里面，男人抱着另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转身离开。

火化前，我给邹盛发了一个位置。

「你欠希希一个道歉。」

邹盛没有回复，一个星期后，他打开门一进来就开始责问。

「希希知道错了吗？」

他不知道的是。

他已经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向了死亡。

1

「爸爸，不要走……救救我……我以后会乖乖听话……」

听见视频里面女儿那近乎绝望的声音。

我终于抑制不住，哭出了声。

眼泪模糊了视线。

可我还是能看清，我的丈夫，抱着另一个和希希差不多大的女孩。

转身离开，越走越远。

不曾因为她的求救，停留半分。

而希希还在不停的喊着爸爸，说自己错了，说以后会乖。

也不停的挣扎着，想要求救。

可她……怕水啊。

眼见着视频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我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疼痛不已。

寻找女儿的这几个小时里，我简直度秒如日。

这一刻，只觉得手脚冰冷。

世界一片灰暗。

出差回来，我第一时间给邹盛打了电话，问他在哪里。

得到的回复是在医院后。

我便以为是希希出事了。

着急忙慌的赶了过去。

可他却不接我电话。

在我的一番询问下，我终于打听到了病房。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只是，他嘴里喊的是瑶瑶，不是希希。

瑶瑶，是他好兄弟的女儿。

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我打开门，直直走了进去。

眼神环视了一圈病房。

果然没有看见希希的身影。

病房里面和谐美好的三人，在看见我的出现后。

瞬间变了脸色。

而我的丈夫，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将那对母女护在了身上。

脸色不愉的看着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希希在哪里？」我问道。

我没有错过他脸上有一瞬间的心虚。

2

只是，不等我疑惑。

他铺天盖地的责怪，便落到了我头上。

「你平常是怎么教育她的？小小年纪心眼子就那么多。」

「瑶瑶明明怕水，她还把她推到海里去。」

「还好只是受了惊吓，这要是出了事，我非得打她一顿。」

听见他的话，我脑子里面一片嗡嗡叫。

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邹盛却已经没有耐心再跟我解释一遍了。

眼见着他又要转过身，继续喂小女孩吃苹果。

我两步走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问道：「你知不知道瑶瑶现在还没有回去？」

邹盛却并没有因为我的话，就生出担心。

反而说我大题小做。

都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

希希怎么可能找不到家。

说着，他就已经甩开了我的手。

我张了张嘴，差点从喉咙里吐出来一口血。

他难道忘记了，希希也怕水吗？

在邹盛这里，永远都是好兄弟的妻子和女儿排在前头。

就因为当初车祸时。

他拉了邹盛一把。

最后，邹盛活了下来，而他死了。

从那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像都亏欠宋月母女。

邹盛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偏袒。

但我没有想到，他会连自己的女儿的安全都不顾。

当务之急，是找到希希比较重要。

我没再继续跟他废话，转身离开了医院。

可任我将海边，家附近。

包括所有希希去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还是没有任何踪影。

我内心一片慌乱。

海边，下水……

尽管一直克制自己不朝那个方向想。

这个时候还是不得做最坏的打算。

3

我请了最专业的打捞队。

同时在各个平台上面发布了女儿的照片。

希望如果有人见过，能第一时间联系我。

然而，视频和帖子的点赞和评论都比较多。

可大多数都是好心人提出帮忙，和解决办法的。

就在这时。

打捞队那边发出了声音。

我抬眼看了过去，这才知道他们捞到了一只鞋子。

想让我过去确定一下，认不认识。

其实，隔着并不远的距离。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我女儿的鞋子。

今年过生日的时候，我刚给她买的。

那一刻，我只觉得四周冰冷，浑身僵硬。

高高悬起的那一颗心，从半空中坠落到地上。

然后摔成了一堆碎片。

然后，我跟发了疯的，朝海里面跑去。

我要找希希，我一定要找希希。

却在中途被他们拦住，劝我冷静一点。

可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挣扎着，大声喊着。

下一秒，便感觉到头脑一阵眩晕。

隐隐间，好像听见有人在旁边说：「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找到你的女儿的。」

再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重新睁开眼睛，我就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

就听见了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

看了一眼来电，我赶紧滑向了接听。

就听见那边说道：「秦小姐，你女儿找到了，只是……」

他顿了顿，才说。

「在被我们捞起来之前，她应该在海里面泡了十多个小时了。」

「也就是说……」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只是，听见这话。

我差点两眼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4

我从床上起来，拔掉了手背上的针。

就从病房里面跑了出去。

没想到竟会撞到刚出院的邹盛一行人。

看着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我想起我那生死未明的女儿。

就气的牙齿发抖。

愤怒上头，我直接走过去给了邹盛一巴掌。

「希希出事了，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就跟我一起。」

可注定要让我失望的是。

我跑出去好远，再回过头，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来到海边后，我一眼就看见被众人围着的希希。

平常穿着漂亮小裙子，又乖又软的小姑娘。

此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

越靠近，我越发的觉得胸口呼吸困难。

她的衣服变得又黑又脏。

露出来的地方，却又格外发白。

受伤，脚上，都被海水泡的皱巴巴的了。

希希那么爱美，她若是照镜子看见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一定会难过的掉眼泪吧。

我在她的旁边跪下，颤着手摸向了她的脸。

就听见旁边的人说道：「她……已经没气了，你节哀吧。」

听见这话，我终于破防。

抱着希希开始大哭。

我怎么能接受，我的女儿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不信，我不相信。

希希那么爱我，她怎么会离开我呢。

我还没有陪着她长大，她也还没有陪着我变老。

我要去医院。

这样想着，我赶紧抓住了旁边的人。

求着让他们送我去医院。

他们无奈劝了我几句，见我听不进去。

这才秉承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将我和希希送到了医院。

我抱着希希一路狂奔。

将她送进了急救室。

仿佛，这样，就有了生的希望。

可等来的，还是医生下的死亡证明。

5

我接过了证明，却依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求他们救救我的女儿。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给多少钱都可以。

只要他们能救回我的女儿。

医生无声叹了口气，将我的手一点一点拿开。

「准备后事吧。」

摇了摇头，便离开了病房。

我麻木空洞的眼神，看着医生越走越远。

终于意识到，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我两腿一软，直直坐到了地上。

「秦小姐，我们在你女儿的手机里面，发现了一个视频。」

「您……要看看吗？」

这个时候，我还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在看见视频里面的内容后。

我整个人都不可置信。

我平常都把希希的手机放在防水手袋里面。

这样就算是她不小心掉到脏兮兮的地方，也没有影响。

可没有想到的是。

这里面竟然录下了希希走向死亡的证据。

视频一共有一个多小时。

一开始，手机里面就传来了邹盛的声音。

他说：「希希，瑶瑶，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们拿工具。」

两个小女孩软软应了一声好。

等到邹盛一离开。

瑶瑶就说：「希希，那里有一个好好看的贝壳，你去帮我捡一下好吗？」

我的女儿自然是应好的。

视频里面安静了几秒。

就传来了希希一声惊叫。

然后委屈巴巴的问：「瑶瑶，你为什么要推我。」

瑶瑶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傻住了。

她说，她喜欢邹盛叔叔。

想当邹盛叔叔的女儿。

可是叔叔已经有一个女儿。

但是，如果希希死了的话，她就可以做邹盛叔叔的女儿了。

镜头忽然转换，我看见邹盛回来了。

6

瑶瑶几乎是一个转身就扑到了邹盛的怀里。

「叔叔……我害怕，希希，让我去玩水，我不敢。」

「叔叔，我感觉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这个时候，也传来了我女儿怯怯的声音。

喊道：「爸爸……」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邹盛就抱起了瑶瑶。

希希也想伸出拉住爸爸。

却只够到了他手上的手表。

邹盛挥开了希希，连带着那只手表也一并从手上落了下来。

希希刚从水里面爬了起来。

又不小心再次被绊倒。

我那颗心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眼见着自己的爸爸离自己越来越远。

希希不但追不上去，还往海水推的后退了一节。

眼见着她离岸边越来越远。

我捂着嘴，心里一片难受。

而希希也意识到不对劲，开始大声的呼救。

可那个身影始终不曾为他停留。

到最后，我还听见希希细小的声音喊我。

「妈妈……我好想你……」

「你快点来找我，希希好难受……」

她大概意识到，已经叫不回来自己的爸爸了。

开始不停的喊我。

可那个时候，我在几百公里之外。

我埋怨的捶了捶自己的腿。

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差。

我不敢想象，希希当时有多绝望的。

我让他们离开后。

自己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竟然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手上还握着那只手表。

我想从他手里拿出手，但她捏的太紧了。

那一刻，我的愤怒到达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