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张文海，今年五十四岁，出生在一个小县城的农村家庭。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因为家里供不起几个孩子读书，我初中没毕业就跟着父亲干农活，后来学了点木工手艺，二十岁出头就开始给人做家具，勉强算是有了一门手艺。

三十岁的时候，经人介绍娶了我媳妇，她是邻村的姑娘，比我小两岁，性子温顺，结婚后也没什么大矛盾。

日子虽然清贫，但我们夫妻俩勤劳肯干，在村里算是过得不错的。

后来乡里发展，城里人喜欢定制家具，我的手艺也算派上了用场，慢慢攒了些钱，在县城里买了个小院子，把父母也接了过去住。

父亲张老根今年八十岁，年轻时是个勤劳能干的人，虽然家里穷，但他总是乐于助人，谁家有困难，他总是尽自己所能去帮衬一把。

我小时候不明白，总觉得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他还去管别人的闲事，心里埋怨过他不少次。母亲也是个实在人，虽然嘴上偶尔会嘀咕几句，但也没有真正拦过他。

这几年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去年开始就经常生病，走路也得拄着拐杖。母亲去世得早，他一直是我和弟弟们轮流照顾。

今年年初，父亲病情加重，医生说是脑梗后遗症，再加上年纪大了，身体机能衰退，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我们兄弟几个商量着轮流照顾，可是没过几天，家里竟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劈柴，听见门口有人喊：“张大哥在家吗？”

我抬头一看，是个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普通，但看着干净利落，身后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着像是她儿子。

我愣了一下，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她见我愣着，笑了笑，说：“我是李桂芝，你还记得我吗？”

02

听到“李桂芝”这个名字，我的心猛然一震，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李桂芝是邻村的人，年轻时命苦，嫁的男人身体不好，成亲没几年就病死了，留下她一个人带着刚出生的儿子。

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守寡不容易，村里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命硬，克死了丈夫。更难的是，她婆家的人嫌她是个累赘，竟把她赶出了家门，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可娘家也不富裕，几个兄弟早已分家，没人愿意多养一张嘴。

她只能带着孩子住在村头的一间破土屋里，靠给人打零工、做针线活换点吃的。那年冬天特别冷，村里人都在忙着杀年猪准备过年，而她却几乎揭不开锅。

父亲张老根那年四十多岁，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我记得那天，母亲刚从集市上回来，带回了一点白面，说要给我们几个孩子蒸点馒头吃。父亲当时正在杀猪，家里养了一头快两百斤的大肥猪，准备卖掉换点钱过年。

就在那天晚上，父亲拿着一包用旧布包着的东西出门了。母亲问他去哪里，他只回了一句：“等会儿就回来。”我当时年纪小，也没多想。后来听母亲嘀咕，才知道父亲竟然把五斤猪肉送去了李桂芝家。

母亲当时很生气，说：“自己家都快吃不上肉了，你还去管别人？”

父亲却说：“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吃奶的娃，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咱们再难，也比她强些。”

母亲虽然嘴上不满，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默许了父亲的行为。

后来，李桂芝的日子还是艰难，孩子病了，她四处求人借钱，可没人愿意借给她。父亲又偷偷把准备卖猪换的钱拿出来一半，给她买了点药和奶粉。母亲知道后，虽然无奈，但也没有拦着。

这些事，小时候的我是不懂的，只觉得父亲老是去管别人的闲事。可现在，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李桂芝，我才意识到，原来那些年，他做的那些事情，有人一直记着。

李桂芝走上前，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听说你爹病了，心里一直想着要来看看，可是这几年我身体不好，腿脚也不方便，今天才让儿子陪我一起来。”

她身后的年轻人也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我一声“张叔”，眼里满是感激。

我连忙把他们让进屋，父亲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浑浊。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李桂芝时，愣了好几秒，嘴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桂芝妹子？”

李桂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快步走到床边，拉住父亲的手，声音哽咽：“张大哥，我来看你了。”

父亲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可终究没力气。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像是看到了久违的亲人。

李桂芝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年的事，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说她的儿子如今找了个好工作，说她这辈子最感激的人就是他。

父亲听着，眼里闪烁着微光，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寒冷的冬天。

那天，李桂芝带来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儿子。他们带来了一箱牛奶、一袋大米，还有一万块钱，硬是塞给了我，说是感谢我父亲当年的恩情，让他们母子俩熬过了最难的日子。

我推辞不掉，最终收下了大米和牛奶，但钱是怎么也没收。我对他们说：“你们能来看我爹，他就已经很高兴了，钱的事，咱们就别提了。”

李桂芝的儿子也点了点头，说：“张叔，我妈一直念叨着张爷爷的好，我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他。我这几年攒了一点钱，能让我做点什么，我就一定得做。”

父亲听着这些话，眼里有泪光闪过，他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拍了拍李桂芝的手背，声音微弱却坚定：“你们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那天晚上，李桂芝和她的儿子在我们家坐了很久，直到夜深才离开。我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有些恩情，或许一时看不见回报，但时间会记得，命运也不会辜负善良的人。

03

父亲的病情并没有因为这次相见而好转，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少了许多。

但那天之后，他的精神却好了不少，总是拉着我的手，说起年轻时的那些事，说起他帮助过的那些人。他的眼里没有遗憾，只有满足。

几个月后，父亲还是走了。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那天，李桂芝和她的儿子也来了，帮忙料理后事，送了父亲最后一程。

站在父亲的坟前，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他这一生，过得并不富裕，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但他用自己的一颗善良的心，帮助过别人，也最终在生命的最后，收获了一份温暖的回报。

母亲曾经埋怨他太善良，可直到最后，我才明白，善良从来不会白费，它或许不会立即有回报，但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的身边。

看着坟前燃烧的纸钱，我轻轻地说了一句：“爹，你做的那些好事，真的没有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