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心机嫁给陆凌安后,我却烧坏脑子,成了疯妇。
满京城的人都骂我活该,说这是我的报应,陆凌安也这么认为。
所以他纵容心上人,剃掉我的头发,毒哑我的嗓子。
然后在一旁轻描淡写地轻斥一句:「好了,别太过分。」
而我只会哑着嗓子,冲他傻笑。
后来我大仇得报,终于可以离开,他却抓住我的裙角,求我别走。
我嫌弃地踢开他的手,眉眼微弯。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喜欢你才嫁给你的吧?」
1.
我从水里被捞起来后昏迷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里,陆凌安一次都没来过。
三天后,我终于从鬼门关上挣扎过来,刚睁开眼,陆凌安就急匆匆赶来了。
他对着床上仍是高热不退的我,微微眯起眼睛。
「夫人怎的如此不小心,竟然自己不慎失足落水?」
看似关切的问询,语气却冰冷至极。
相信任何一个人,都多少能从那双满含警告意味的眼神里明白一点:
我不是失足落水,是有人故意推我下水。
而推我的那个人,正是陆凌安的挚爱——平华郡主万锦容。
她推我时,陆凌安就在不远处冷眼瞧着。
我在生死边缘徘徊三天,他未曾关心分毫。
我刚从昏迷中醒来,他便第一时间赶来,只为警告我,堵住我的嘴。
也许在他看来,我会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因为爱他,想要讨好他,所以只能点点头,然后吞下所有委屈。
可是这次,他失策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毫无预料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陆凌安的表情从肉眼可见的冰冷厌烦,转变成了惊诧错愕。
当然,四周跪着的下人,也是一片茫然无措。
屋里静得可怕,只剩下我还在无知无觉地傻笑。
一边笑,口水一边从嘴角淌下来,沥沥拉拉地流到了锦被上。
我摇晃着脑袋,从床上掀开被子朝陆凌安爬过去。
口里还含含糊糊地念叨:
「你好俊,可以给我摸一下吗?嘻嘻嘻……」
陆凌安迅即退后,避开了我的咸猪手,视线转向了一边的大夫。
那大夫擦了擦额上的汗,低头回道:
「夫人几日高烧不退,怕是烧坏脑子了。」
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我一个字都没听懂,只痴痴看着陆凌安傻笑。
片刻后,陆凌安重新看扫了一眼我,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随口吩咐了一句:「好好照看夫人。」
而后便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急切地想去抓他的袍角,却不慎从床上跌落在地。
往前跪爬了几步,却只看见他匆匆而去一刻也不愿停留的背影。
屋里的下人在陆凌安走后,顷刻间散了个干净。
最后一个丫鬟离开时,一边重重带上房门,一边低声骂了句:
「真是晦气。」
我仍跪坐在地,双手猝不及防被厚重的木门夹住,哀嚎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只得自己费劲从门缝中将指头拔回来。
被夹到的几根指头已经成了茄紫色,瘀血肿痛。
我爬回床上,捏着那几根指头口里呜呜呀呀地哼唱着哄自己:
「乖乖,不怕,不痛……」
2.
御林军将领陆凌风新娶的夫人成了疯妇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短短数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所有人听到此事,都态度统一地吐了口唾沫,拍手称快。
当初我一心攀附陆凌风,却屡被拒绝。
后来不顾名节,设计爬上了他的床,这才得偿所愿嫁给了他。
而陆凌风真正的心上人——平华郡主万锦容,也为此伤心了很久。
大家都说,是我不知廉耻,硬生生拆散了别人。
所以如今刚成婚就成了傻子,也实属报应。
我痴傻后没几天,陆凌安就迫不及待抬了万锦容进门,以平妻的身份。
她过门时的场面很宏大,喜乐足足响了三日。
我在柴房被吵得不行,痴症也越发严重了。
腕上的铁链被甩得丁零哐啷,整个人都狂躁不已。
负责看守我的丫鬟听到动静,不耐地打开了柴房门锁。
「今天是大人和郡主的好日子,夫人也该安分些,弄这些动静出来是要给谁添堵?」
她口里叫着「夫人」,态度却十分嫌弃不耐。
我指了指脖颈上的铁链,讨好地看着她:
「勒……太紧……疼……求求,帮我解开……」
那丫鬟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地骂了句「疯妇」,出去重新锁上了柴房的门。
似乎是嫌我太吵,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
偌大府中喜乐声与道贺声不绝于耳,却只有后院柴房这里偏僻冷清无比。
我却浑然不觉,嘿嘿傻笑着,口水又淌了下来。
月上树梢时分,宾客们渐渐散去了。
我靠在墙角睡得正香,忽然有人打开房门,迈了进来。
3.
月光下,一个容颜娇艳的女子站在面前,似笑非笑看着我。
「穆萱宁,你的命真是大。」
我仰起头,有些茫然。
「你,你是谁呀?」
那女子愣了一瞬,半弯下腰,抬起我的下巴冷笑道:
「想用装疯来自保?可惜啊,我万锦容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我跟他本是天作之合,却被你中途夺爱,虽说如今你咎由自取,可这账,我却不能不跟你算。」
说着,她手指微微用力,尖利的指甲掐进了我的脸颊。
「你既然这么不知廉耻,为嫁给他不惜做出爬床这等没脸面的事来,那我就好好教训……」
我双颊已经被指甲掐出了血,却仍是无知无觉一般,冲她咧着嘴笑。
见状,她突然止住话音,脸色微变,放开我的下巴退后了几步。
「你,你这疯妇,你给我身上放了什么东西?!」
我仍是茫然地看着她,语气无辜。
「是我的好朋友呀!它看起来很喜欢你呢!」
她尖叫一声,原地大跳了几下,却还是没能把那只早已爬进她里衣的蟑螂甩出来。
我有些奇怪,问道:「你不喜欢小强吗?那我帮你把它找出来。」
说着,我从怀里摸出另一样物事,扔到了她身上。
本想跟扔小强一样扔到她袖子上的,可大约是因为没吃饭眼神有点歪,所以手一抖,那东西竟然扔到了她脖子上。
我嘴里「嘬嘬」几声,道:「小龙加油,去把小强找出来。」
那女子却更大声尖叫起来:「啊!你竟还敢把这壁虎……」
她还没骂完,小龙就受了惊,直接顺着她脖子从衣领爬了进去。
这下可不好了,她开始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那样子,比我可疯傻多了。
我站在一边,兴奋拍手。
「好看,姐姐你跳的舞好好看!我喜欢!」
然而我没看多久,外面突然又冲进来一个人。
我还没看清是谁,就被重重踹了一脚,倒在了地上。
「容儿,别怕,是我!」
我摔在地上,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来人。
是我高烧醒来后见到的那个极清俊却又极冷漠的男人,陆凌安。
他们说,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夫人。
我顾不得胸口被踹得生疼,爬起来兴奋不已。
「夫君!你来啦!你是来看我的吗?」
我想扑过去抱他,却忘了自己还拴着铁链,动作一大,脖颈差点被勒断。
陆凌安在万锦容身上点了两下,她立刻冷静了下来。
小龙和小强从她衣服里掉了出来,肚子朝上,死得很是凄惨。
听到我那声「夫君」,他终于转过头,冷冷看我一眼。
「果然是疯妇。」
万锦容犹惊魂未定,扑进他怀里哭诉:
「夫君,我好害怕,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很生气,又有些不可思议:
「你叫他什么?他是我的夫君!你起开,起开!」
我扬起手想把她推开,可又忘了手腕上也有铁链,一用力,几乎连骨头都要被硌断了。
万锦容在陆凌安怀里露出半张脸,嘴角上扬,挑衅地看着我。
4.
我拽着铁链,气得愈发疯魔了。
我转过脸,对着陆凌安大喊:「夫君,你不要抱她!她是坏女人!」
陆凌安却连一个眼神也懒得分给我,直接下令,让管家加强对我的看管,免得我又发疯伤到夫人。
他嘴里说着「夫人」,眼神却只看着万锦容。
衬得我这个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的「夫人」,更加像个笑话了。
柴房的门再次紧闭上,陆凌安拥着万锦容走了。
我盯着被他们踩扁的小龙和小强,咧了咧嘴,呜呜哭了出来。
下人们说,陆凌安是怕我破坏他新娶的大事,才将我锁起来。
等他们成亲后,本打算将我放出来在后院好生养着也就罢了,却没想到我当晚便发疯惊吓到了新夫人。
于是这次一锁,何时放我便遥遥无期了。
不过谁也没想到,没过几天,万锦容竟然大发慈悲,在陆凌安离府后亲自将我放了出来。
后院里,她坐在椅子上慵懒地喝了口茶,对着面前正在抓身上跳蚤的我问道:
「穆萱宁,你到底还要装疯装到几时?」
我懒得回她,将刚抓的一只跳蚤塞进嘴里,嘿嘿傻笑几声。
万锦容的表情刹那间变得很古怪,仿佛想吐,又忍住了。
她眼珠子转了一下,闲闲吩咐身旁的婢女。
「还不快去帮穆夫人清理清理。」
那婢女闻言茫然了一瞬,对上她的眼神,立即明白过来。
她从袖中摸出一把剪刀,朝我逼近。
「穆夫人头发里有虱子,奴婢帮您打理下。」我兴奋不已,猛地点头。
「好啊好啊,谢谢你,你真好!」
于是陆凌安回来时,就只见到院里散落满地的长发,还有我状如鸟窝的头顶。
他瞥我一眼,不发一语。
万锦容从椅子上起身,柔声道。
「夫君也是的,怎能让姐姐住在柴房这许久,害姐姐生了满头的虱子。若不清理一下可如何是好?」
听到她喊「夫君」,我本能地又想生气。
可摸了摸手腕和脖子上被铁链拴出的红印,又立刻畏惧地点点头,冲陆凌安道。
「漂亮妹妹,好人!帮我抓虱子,嘿嘿……」
陆凌安偏过脸,温柔地看着万锦容。
「那便劳烦容儿了,府中一切事宜,皆以容儿心情为先。只要——别太过分。」
他说完,又称有事务要处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万锦容目送他离开,转头收起了脸上的笑,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倒不像你从前的性子了。」
她沉吟着,道:「莫不是,真的疯了?」
我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用手抓着乱糟糟的头发,笑得很是开心。
万锦容坐回椅子,神态慵懒。
「不过即便是疯了,我也还是不太放心,你说呢?」
她端起茶壶,问身旁婢女新拿了一个杯子倒满,递给了我。
「喝下它,我便在这府里,给你留一条活路。」
我正口渴,立即抢过杯子一饮而尽。
见我还眼巴巴瞅着她,万锦容哈哈大笑几声,端起剩下的茶倒在地上,扬长而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傻笑,胸前的衣襟被完全打湿都懵然无知。
毕竟,我是个傻子。
谁会去查看,打湿衣服的究竟是傻子流出来的口水,还是喝下去又吐出来的茶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