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葛素芬（整理：白叔）

我叫葛素芬，今年42岁，在体制内上班，月薪近五千元。

我出生在一个叫王家窝棚的村子里，这个村子很小，只有六七十户人家，村里人靠种地维持生活。

这里虽然偏僻，与世隔绝，距离最近的镇子有二十几公里，往返一次至少三四个小时，但是村里的人思想比较封建，家里要是没有儿子传宗接代，会被瞧不起的，称之为绝户头。

母亲生下大姐和我以后，奶奶极力劝说母亲再生个儿子出来，为我们老葛家留下一个延续香火的人。

母亲也想要个儿子，不过遭到父亲坚决反对，说母亲骨盆狭窄，每次生孩子都要在鬼门关走一回。

父亲告诉母亲“生儿子生女儿都无所谓，她们都是我们的亲骨肉，我不在乎能否有个传宗接代的人。”

父亲的思想没有那么落后，把人生看的明明白白，但是村里人却不这么认为，总是在背地里说我家的坏话，甚至孤立我父亲，经常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

每次母亲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她回到家里，总是偷偷抹泪，她觉得自己肚子不争气，生出来的都是女儿。

父亲要是发觉到母亲的不对，赶紧好言安慰“老婆子，我们把两个女儿抚养成人，将来出人头地，有他们羡慕我们的时候。”

父亲的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母亲听完心里会好受些，不过是暂时性的，没过几天，她的状态又不好了。

记得那是我上小学一年时，大姐在读小学四年级，邻居家叔叔气喘吁吁跑到学校告诉我和大姐“素梅、素芬，你妈跳河了。”

听到这个噩耗，我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和邻居家叔叔怒吼起来“你凭什么诅咒我妈，难不成良心被狗吃了吗？”

邻居叔叔是个光棍，三十好几了，还没娶到媳妇，这么多年，入冬的棉衣都是我母亲给他做的。

“我跟你俩说不清楚，要是不信，你俩回家看看。”

看着邻居家叔叔一脸焦急的样子，我和大姐相互对视一眼，然后赶紧朝家的方向跑去。

我们读的小学距离家里有两公里左右，我和大姐仅用了十分钟就跑到了家里。

回到家里，呼喊父亲、母亲，都没有人答应，这时候我和大姐以为被邻居家叔叔欺骗了，准备去他家找他算账，不曾想听到远处传来男人凄惨的痛哭声音。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我父亲在哭。

我和大姐跑过去，远远就看到，父亲怀里抱着母亲，一步步向家这边走过来。

听村里人说，在我和大姐上学以后，她和父亲在家里拌嘴了，然后气冲冲地离开家，父亲本以为母亲是出去挖猪菜，结果她一时想不开，一头扎进村西头的河里。

第一个发现母亲跳河的人是我们家后院的李伯伯，他当时正在放羊，瞧见母亲跳进河里，他赶紧过来营救，只可惜，晚了一步，救上岸时已经没有了呼吸。

李伯伯赶忙吩咐路过的人去我家喊父亲过来。

父亲在得知母亲跳河自尽，他发了疯似的来到母亲身旁，然后流下了后悔的眼泪，很遗憾，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的死，父亲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特别是在母亲下葬那天，他竟然也要跳进棺木里，要永远陪着自己的媳妇。

还好，被身边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回来。

自从母亲死后，父亲的状态一点也不好，根本无心照顾我和大姐，整天抱着酒瓶子坐在大门口，喝的醉醺醺，要是想念母亲了，他东倒西歪的走向母亲的墓地。

家里亲戚看到父亲这么悲伤，好心劝他振作起来，结果被父亲骂个狗血喷头。

父亲有时喝着酒，然后哇的一声，捂着脸大哭起来。

说实话，在母亲刚去世时，我和大姐挺憎恨父亲，要不是他和母亲吵架，母亲不可能选择轻生，可是看到父亲如今这么狼狈，我和大姐对父亲的恨意开始逐渐减少了。

看着父亲每天不吃不喝，我和大姐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热汤面，端给了父亲“爸，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这样熬下去容易把你的身体熬垮，吃一口面条吧！”

父亲盯着我端到他面前的面条，声音再次哽咽，然后问我和大姐“你妈妈的死，你们俩是不是在心里记恨我。”

我与大姐都没有说话，坐在那里，用沉默的方式告诉父亲，在我们心里有记恨过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总算从丧妻之中走了出来，每天早起给我和大姐做饭，收拾完家里，再去田地里干活。

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

以前有母亲在，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这些活都不需要父亲做，现在母亲没了，父亲只能把这些活都揽下来。

有时候我和大姐看父亲在家里忙得脚打后脑勺，写完作业，赶紧出去帮他忙活一下。

父亲不让我和大姐干活，说我们要以学习为主，干活的事情都由他来做。

父亲没日没夜在家里忙完，再出去忙，没有一刻的休息，没超过俩月，终于把自己累趴下了。

村里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来家里劝说父亲抓紧找个女人吧，要不然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真的太吃力了。

父亲抬头看了看我和大姐，他没有搭对方的话，然后嘿嘿一笑，没有做任何表态。

为了让父亲再娶个女人，奶奶也来我们家做我和大姐的工作“我的好孙女，你爸爸现在还年轻，要是没有个女人照顾他，说不定哪天就把他累倒了。”

是呀，父亲还不到四十岁，现在有我和大姐陪在身边，若是将来我和大姐嫁了人，岂不是让他老人家孤独终老吗？

我们经过一番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让父亲再娶个女人回来。

我们让父亲娶女人，不代表父亲立马就能找到那个女人，他相亲了好几个女人，可是最终都没有成功。原因是对方带着孩子。

奶奶知道父亲相亲好几次，没有成功，她把我父亲好一顿数落“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大岁数了，你自己都有两个孩子了，凭什么要求对方没有孩子，你现在找女人其实就是找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不要吹毛求疵了。”

被奶奶训斥一顿，父亲这才不那么挑剔了，然后相亲了一个女人，对方比他小五岁，带了一个两岁的男孩。

女人和丈夫结婚不久，丈夫出去打工然后死在了工地上，婆家人不想让这个女人分到赔偿款，于是，想方设法把她赶出来。

这个女人很好，来到家里以后，她和父亲真是一心一意过日子，对我的大姐也很好，像对待亲生女儿似的。

起初，我和大姐不给这个女人好脸色，后来发现她没有我们想象那么可恶，哪怕我们把她当成佣人一样使唤，她也不在乎。

记得我高考那年，家里凑不齐我的大学学费，我的这个继母，把刚来家里戴的银手镯卖掉了。

据说这副银手镯是她奶奶临终前给她的，非常有纪念意义。

我知道这件事后很感动，从此以后对她态度彻底改变了，不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到她干活时，我也主动伸手帮一把。

记得在我读大三那年，父亲因为得了急性脑溢血，通过手术治疗，万幸，命保住了，只可惜从此以后要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得由身边人照顾，这时候我提出要辍学回家照顾父亲，但是被继母拒绝了。

“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现在突然不念了，多可惜，好好念书，你爸爸由我来照顾，放心，我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继母向我作出了承诺。

我特别感谢继母，若不是有他在，我不可能如愿念完大学，也不会找到一份稳定的体面工作。

父亲瘫痪在床第四年，病情突然加重，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就停止了呼吸。

自从父亲死后，我和大姐极少回到老家了，家里就剩下继母和她的儿子。

多年前，我回家给父母上坟，听说继母的儿子要结婚了，但是还没凑够彩礼钱，迟迟办不了婚礼，我把这件事和大姐说完后，我们姐俩一起凑够十万元给继母送回去，让她给我们的继弟举办婚礼。

继弟结婚时，我和大姐再次每人随礼五万元，作为份子钱来帮助继母渡过难关。

我听到街坊邻居说，继母为了给儿子结婚，借了不少外债，我们多随份子钱，她正好可以用来还外债。

那天婚礼刚刚结束，我和大姐在外面打扫卫生，突然继母站在门口摆手，示意我和大姐回屋里。

我和大姐四目相对，不知道继母为啥叫我们回屋，但还是最后跟着她进了屋里。

进屋以后继母和我大姐说“我虽然不是你们的亲生母亲，但是待你们像亲生女儿一样。如今你们的弟弟结婚，你俩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份情我记在心里，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让我跪下给你们二位磕个响头吧。”

听继母这么说，我和大姐赶忙去搀扶她“琴姨，你来家里这么多年，我和大姐看在眼里，你对我们好不好，我们能感觉到，所以说你要是给我们下跪，就是折煞我们。”

继母听我这么说，瞬间模糊了双眼，我和大姐赶忙走上前，与她相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