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脚跟用力,身子倾斜着滑入床下,同时出掌发力,一招隔山打牛,将蜡烛熄灭。
袁今夏小声道,“大人,您不要轻易现身,”说着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假装睡着了。
陆绎在床下听着袁今夏均匀的呼吸声,有些想笑,暗道,“小丫头装得倒像。”
一刻钟后,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陆绎耳力好,听得真切,轻轻敲了一下床板。
袁今夏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突然翻身坐了起来,起身穿上鞋子,还重重“咳”了一声,向桌边走去。
陆绎见状,心里暗忖道,“这丫头胆子忒大了些。”
此时门外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
袁今夏点燃了蜡烛,打了一个哈欠,随即走向门口,一伸手将门推开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大人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语音刚落,门口突然现出一个人影,瓮声瓮气地说道,“过了今夜,他过得一定不好。”
袁今夏大吃一惊,急急向后退了数步,喝道,“你是谁?”同时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戴着一个青铜面具,身形魁梧,身高约七尺,脚下软靴套着软布套,显然是怕留下足迹。
那人向后弯腿,将门踢合上,又一步一步向袁今夏逼近,突然出手,点了袁今夏穴道。
袁今夏动不了,眼珠子乱动,急急地问道,“你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那人哈哈大笑,竟然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桌前。袁今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觉得此刻他定是极其得意的,便又喝道,“放开我,不然我要喊人了?”
“喊?你喊,喊呀,”那人又翘起了二郎腿,“这宅子里,只有你和你那半百的娘,我已经将她迷晕了,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你……我们穷家小户的,虽说没什么钱财,但几两银子还是有的,好汉,你若是不嫌弃,将我放开,我取了给你,不不不,我告诉你在哪里,你自己拿,拿完您就走吧,可好?”
“倒识趣得很,不过,”那人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袁今夏,“咕噜~”喉咙发出咽下唾液的声音,“小姑娘,我对钱财并无兴趣。”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我都能想办法满足你,只要你别伤害我和我娘。”
“不用你想办法,你只要乖乖地听话,”那人站起身,慢慢向袁今夏靠近。
“你别过来,别过来,”袁今夏急急地喊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你先别动,我还有话说。”
“有什么话,抓紧说,一会儿老子快活起来,可容不得你聒噪了。”那人竟然边说边解起了腰带。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这两日在县城中作案的采花贼,那三个女子都是被你祸害了,对不对?”
“做捕快的就是与别人不同,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可惜呀,这女人啊,好好的在家学习女红、相夫教子,有什么不好?偏偏到外面晃荡什么?是不是为了勾引男子啊?”说完突然出手掐住了袁今夏的脖子,“说,你勾引了多少男子?”
袁今夏被他掐得呼吸困难,硬挤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别乱来,我告诉你,我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未过门的夫人,你今日若伤害了我,他定饶不了你。”
“哈,哈哈哈……”那人仰天大笑,将手松开,绕着袁今夏转了一圈,鼻子不停地嗅着,“香,小姑娘香得很。”
袁今夏见此人行为怪异,便又问道,“你真不怕?”
“怕?老子就是冲着这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要娶的女人被我先尝了鲜,你说他会怎样啊?会不会被气死?会不会也大张旗鼓地来退了婚,让你臭名远扬?”
“你与锦衣卫有仇?”
“没有。”
“与我有怨?”
“也没有。”
“那三名被你害得失去贞洁的女子,可是得罪了你?”
“你的话太多了,”那人站到袁今夏面前,“不过,老子喜欢,胆子这么大,想必床上也能放得开。”
袁今夏眼看着那人抬起了手,便急切地说道,“你哪只手动了我,信不信我让它立刻断掉?”
“竟敢威胁我?那好啊,我便解了你的穴道,我让你好好动一动,也让老子享受享受。”那人话音一落,立刻伸了手指,离袁今夏还有一个指尖距离时,只听得“啊!”一声惨叫,“咣当~”那人向后仰着倒了下去,同时一条胳膊已齐刷刷断了掉在地上。
陆绎右手执刀,威风凛凛,在袁今夏眼里就似金甲战神从天而降。
那人见屋子里凭空多了一个人,知道被算计了,一只手捂着断臂处的伤口,脚尖一点地,“蹭~”地腾身跃起,向后一纵身,撞开门,跃了出去。
陆绎解开袁今夏的穴道,嗔道,“谁让你私自改变主意了?”
“大人莫管我,别让他跑了。”
“他跑不了。”陆绎话音刚落,便听得“咚~”一声,一个人从门外被扔了进来,摔倒在地。
“岑小二,厉害!”袁今夏挑着大拇指。
“袁姑娘,还有我呢。”
袁今夏知道是穆青,却故意笑道,“算命的,你也来了。”
穆青冲岑福耸了耸肩,笑道,“你是岑小二,我是算命的,咱们俩加起来都不如半个陆大人。”
岑福也笑道,“你一个算命的,争什么?”
陆绎“咳”了一声,“好了,办正事。”
袁今夏走到那人面前,看着他疼得龇牙咧嘴,一副狰狞的样子,说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谁,”说着便要弯腰去揭他的面具。
陆绎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侧,冲岑福使了个眼色。
岑福会意,上前揭了那人面具。
那人只剩了一条胳膊,兀自抬起来去遮挡,袁今夏眼尖,已看清了那人面目,霎时惊得目瞪口呆,“是你?”
陆绎不解,问道,“你认得他?”
袁今夏一股怒气冲上来,上前一抬脚,踹开了那人胳膊,喝道,“别挡了,姚多余,怎么会是你?”
“被你们抓住了,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便。”
“大人,他叫姚多余,是县衙的一名捕快,平时奸懒馋滑,无人愿意与他搭挡,我来兴隆县后,便和他做了搭档,每每巡街或有案子办时,他不是肚子疼就是头疼,总会找借口偷懒躲出去。”
“哦?捕快?奸懒馋滑?”陆绎重复着,在姚多余身上不断地打量着,“怎么会有一身的轻功?点穴功夫也是了得。”
袁今夏也是纳闷,姚多余身怀绝技,平日里竟一丝也没看出来,遂问道,“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平日里装得一副老实模样,怎得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你这一身的功夫又是哪里学来的?”
姚多余并不应声,将眼睛也闭上了。
陆绎见状,冲岑福又使了个眼色。岑福拔了短剑,走向姚多余,蹲下身子,刚要用剑插向姚多余的断臂之处,穆青急忙说道,“哎哎哎,停停。”
岑福停了动作,问道,“怎么了?”
穆青也走上前,“咝~”了一声,“你这忒狠了点儿,你用剑插在这里,转来转去的,你想听他像猪一般叫唤啊?再说了,会把袁姑娘这屋子搞得很血腥。”
岑福被逗笑了,“怎么?这招数你也用过?”
穆青叹了一声,“见识过,太残忍。”
“依你呢?”
“依我嘛,”穆青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慢慢打开来。岑福见是白色的细小的颗粒状,便问道,“这是什么?”
“这都不认得,”穆青已经对准了姚多余的伤口,边说道,“你每日都吃的嘛。”
“盐啊?”岑福惊得瞪大了眼睛,“你这就不狠么?”
陆绎和袁今夏对视了一眼,也不禁咧了咧嘴,“咝~”了一声。
穆青手一抖,那盐面便扑簌簌落在了姚多余的伤口上。
姚多余本是闭着眼睛,听两人说话时,已吓得浑身发抖,此时盐面与伤口一碰撞,立刻疼得翻滚起来,嘴里大叫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啪哒啪哒~”跟着滚落下来。
“你真……”岑福冲穆青说道,“这就不像猪叫了?”
穆青掸了掸手,“你看,他还是不肯说,”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岑福问道,“这又是什么?”穆青慢条斯理地拆着纸包,说道,“这是糖粉,据说蚂蚁喜欢吃,岑总旗,你是否愿意去捉些蚂蚁来呀?咱们就把这包糖粉酒在他这里,然后再把蚂蚁放上去……”
陆绎嘴角牵动了下,反身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袁今夏噤着鼻子,跟着走到陆绎身侧,小声道,“大人,他们俩这手段……要不要我再去问问?”
“对付什么人便用什么招数,他犯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不值得可怜。”
袁今夏自然知晓,也就不再说话了,便静静地站在陆绎身侧,看着岑福和穆青。
“穆兄,捉蚂蚁我可擅长,你要多少?”
“十几只就够了,当然,就算只有一只也蛮好玩的。”
“好,你稍等片刻。”岑福作势要往外走。
姚多余终于忍不住,大喊道,“我说,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