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673:自己读书读岔了道,就别怪“读书”本身。

花言大帅 2024-05-22 11:02:44

学习内容:

于谨、宇文护、杨忠领兵进攻江陵,萧绎被杀

西魏立萧詧为南梁皇帝

王僧辩、陈霸先等推举萧方智为太宰,以皇帝名义行事

【原文】

柔然帅余众东徙,且欲南寇。齐主帅轻骑邀之于金川。柔然闻之,远遁,营州刺史灵丘王峻设伏击之,获其名王数十人。

邓至羌檐桁失国,奔魏,太师泰使秦州刺史宇文导将兵纳之。

齐段韶还至宿预,使辩士说东方白额。白额开门请盟,因执而斩之。

秋七月庚戌,齐主还邺。

魏太师泰西巡,至原州。

八月壬辰,齐以司州牧清河王岳为太保,司空尉粲为司徒,太子太师侯莫陈相为司空,尚书令平阳王淹录尚书事,常山王演为尚书令,中书令上党王涣为左仆射。

乙亥,齐仪同三司元旭坐事赐死。

丁丑,齐主如晋阳。齐主之未为魏相也,太保、录尚书事平原王高隆之常侮之,及将受禅,隆之复以为不可,齐主由是衔之。

崔季舒谮:“隆之每见诉讼者辄加哀矜之意,以示非己能裁。”帝禁之尚书省。

隆之尝与元旭饮,谓旭曰:“与王交,当生死不相负。”人有密言之者,帝由是发怒,令壮士筑百余拳而舍之。

辛巳,卒于路。久之,帝追忿隆之,执其子慧登等二十人于前,帝以鞭叩鞍,一时头绝,并投尸漳水。又发隆之冢,出其尸,斩截骸骨焚之,弃于漳水。

齐主使常山王演、上党王涣、清河王岳、平原王段韶帅众于洛阳西南筑伐恶城、新城、严城、河南城。九月,齐主巡四城,欲以致魏师,魏师不出,乃如晋阳。

魏宇文泰命侍中崔猷开回车路以通汉中。

帝好玄谈,辛卯,于龙光殿讲《老子》。

曲江侯勃迁居始兴,王琳使副将孙玚先行据番禺。

乙巳,魏遣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将兵五万入寇。

冬十月壬戌,发长安。长孙俭问谨曰:“为萧绎之计,将如之何?”

谨曰:“耀兵汉、沔,席卷渡江,直据丹杨,上策也。移郭内居民退保子城,峻其陴堞,以待援军,中策也。若难于移动,据守罗郭,下策也。”

俭曰:“揣绎定出何策?”

谨曰:“下策。”

俭曰:“何故?”

谨曰:“萧氏保据江南,绵历数纪,属中原多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齐氏之患,必谓力不能分。且绎懦而无谋,多疑少断。愚民难与虑始,皆恋邑居。所以知其用下策也。”

癸亥,武宁太守宗均告魏兵且至,帝召公卿议之。

领军胡僧祐、太府卿黄罗汉曰:“二国通好,未有嫌隙,必应不尔。”

侍中王琛曰:“臣揣宇文容色,必无此理。”乃复使琛使魏。

丙寅,于谨至樊、邓,梁王詧帅众会之。

辛卯,帝停讲,内外戒严。

王琛至石梵,未见魏军,驰书报黄罗汉曰:“吾至石梵,境上帖然,前言皆儿戏耳。”帝闻而疑之。庚午,复讲,百官戎服以听。

辛未,帝使主书李膺至建康,征王僧辩为大都督、荆州刺史,命陈霸先徙镇扬州。僧辩遣豫州刺史侯瑱帅程灵洗等为前军,兖州刺史杜僧明帅吴明徹等为后军。

甲戌,帝夜登凤皇阁,徙倚叹息曰:“客星入翼、轸,今必败矣!”嫔御皆泣。

陆法和闻魏师至,自郢州入汉口,将赴江陵。帝使逆之曰:“此自能破贼,但镇郢州,不须动也。”法和还州,垩其城门,著衰绖,坐苇席,终日,乃脱之。

十一月,帝大阅于津阳门外,遇北风暴雨,轻辇还宫。

癸未,魏军济汉,于谨令宇文护、杨忠帅精骑先据江津,断东路。

甲申,护克武宁,执宗均。是日,帝乘马出城行栅,插木为之,周围六十余里。以领军将军胡僧祐都督城东诸军事,尚书右仆射张绾为之副,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四厢领直元景亮为之副,王公已下各有所守。

丙戌,命太子巡行城楼,令居人助运木石。夜,魏军至黄华,去江陵四十里,丁亥,至栅下。

戊子,嶲州刺史裴畿、畿弟新兴太守机、武昌太守朱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开枇杷门出战,裴机杀魏仪同三司胡文伐。畿,之高之子也。

帝征广州刺史王琳为湘东刺史,使引兵入援。

丁酉,栅内火,焚数千家及城楼二十五,帝临所焚楼,望魏军济江,四顾叹息。是夜,遂止宫外,宿民家。

己亥,移居祇洹寺。于谨令筑长围,中外信命始绝。

庚子,信州刺史徐世谱、晋安王司马任约等筑垒于马头,遥为声援。是夜,帝巡城,犹口占为诗,群臣亦有和者。帝裂帛为书,趣王僧辩曰:“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

壬寅,还宫,

癸卯,出长沙寺。

戊申,王褒、胡僧祐、朱买臣、谢答仁等开门出战,皆败还。

己酉,帝移居天居寺,

癸丑,移居长沙寺。

朱买臣按剑进曰:“唯斩宗懔、黄罗汉,可以谢天下!”

帝曰:“曩实吾意,宗、黄何罪?”二人退入众中。

王琳军至长沙,镇南府长史裴政请间道先报江陵,至百里洲,为魏人所获。

梁王詧谓政曰:“我,武皇帝之孙也,不可为尔君乎?若从我计,贵及子孙。如或不然,腰领分矣。”

政诡对曰:“唯命。”

詧锁之至城下,使言曰:“王僧辩闻台城被围,已自为帝。王琳孤弱,不能复来。”

政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各思自勉。吾以间使被擒,当碎身报国!”

监者击其口,詧怒,使速杀之。西中郎参军蔡大业谏曰:“此民望也,杀之,则荆州不可下矣。”乃释之。政,之礼之子。大业,大宝之弟也。

时征兵四方,皆未至。

甲寅,魏人百道攻城,城中负户蒙楯,胡僧祐亲当矢石,昼夜督战,奖励将士,明行赏罚,众咸致死,所向摧殄,魏不得前。俄而僧祐中流矢死,内外大骇。

魏悉众攻栅,反者开西门纳魏师,帝与太子、王褒、谢答仁、朱买臣退保金城,令汝南王大封、晋熙王大圆质于于谨以请和。

魏军之初至也,众以王僧辩子侍中1可为都督,帝不用,更夺其兵,使与左右十人入守殿中。及胡僧祐死,乃用为都督城中诸军事。裴畿、裴机、历阳侯峻皆出降。于谨以机手杀胡文伐,并畿杀之。峻,渊猷之子也。

时城南虽破,而城北诸将犹苦战。日暝,闻城陷,乃散。

帝入东阁竹殿,命舍人高善宝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将自赴火,宫人左右共止之。又以宝剑斫柱令折,叹曰:“文武之道,今夜尽矣!”乃使御史中丞王孝祀作降文。

谢答仁、朱买臣谏曰:“城中兵众犹强,乘暗突围而出,贼必惊,因而薄之,可渡江就任约。”

帝素不便走马,曰:“事必无成,只增辱耳。”

答仁求自扶,帝以问王褒,褒曰:“答仁,侯景之党,岂足可信!成彼之勋,不如降也。”

答仁又请守子城,收兵可得五千人,帝然之,即授城中大都督,配以公主。既而召王褒谋之,以为不可。答仁请入不得,欧血而去。

于谨征太子为质,帝使王褒送之。谨子以褒善书,给之纸笔,乃书曰:“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

有顷,黄门郎裴政犯门而出。帝遂去羽仪文物,白马素衣出东门,抽剑击阖曰:“萧世诚一至此乎!”

魏军士度堑牵其辔,至白马寺北,夺其所乘骏马,以驽马代之,遣长壮胡人手扼其背以行,逢于谨,胡人牵帝使拜。梁王詧使铁骑拥帝入营,囚于乌幔之下,甚为詧所诘辱。

乙卯,于谨令开府仪同三司长孙俭入据金城。帝绐俭云:“城中埋金千斤,欲以相赠。”俭乃将帝入城。

帝因述詧见辱之状,谓俭曰:“向聊相绐,欲言此耳,岂有天子自埋金乎!”俭乃留帝于主衣库。

帝性残忍,且惩高祖宽纵之弊,故为政尚严。及魏师围城,狱中死囚且数千人,有司请释之以充战士,帝不许,悉令棓杀之,事未成而城陷。

中书郎殷不害先于别所督战,城陷,失其母。时冰雪交积,冻死者填满沟堑。不害行哭于道,求其母尸,无所不至,见沟中死人,辄投下捧视,举体冻湿,水浆不入口,号哭不辍声。如是七日,乃得之。

十二月丙辰,徐世谱、任约退戍巴陵。于谨逼帝使为书召王僧辩,帝不可。使者曰:“王今岂得自由?”

帝曰:“我既不自由,僧辩亦不由我。”又从长孙俭求宫人王氏、荀氏及幼子犀首,俭并还之。

或问:“何意焚书?”

帝曰:“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

庚申,齐主北巡,至达速岭,行视山川险要,将起长城。

辛未,帝为魏人所杀。梁王詧遣尚书傅准监刑,以土囊陨之。詧使以布帊缠尸,敛以蒲席,束以白茅,葬于津阳门外。并杀愍怀太子元良、始安王方略、桂阳王大成等。

世祖性好书,常令左右读书,昼夜不绝,虽熟睡,卷犹不释,或差误及欺之,帝辄惊寤。作文章,援笔立就,常言:“我韬于文士,愧于武夫。”论者以为得言。

魏立梁王詧为梁主,资以荆州之地,延袤三百里,仍取其雍州之地。詧居江陵东城,魏置防主,将兵居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詧备御,内实防之。

以前仪同三司王悦留镇江陵。于谨收府库珍宝及宋浑天仪、梁铜晷表、大玉径四尺及诸法物,尽俘王公以下及选百姓男女数万口为奴婢,分赏三军,驱归长安,小弱者皆杀之。得免者三百余家,而人马所践及冻死者什二三。

魏师之在江陵也,梁王詧将尹德毅说詧曰:

“魏虏贪惏,肆其残忍,杀掠士民,不可胜纪。江东之人涂炭至此,咸谓殿下为之。殿下既杀人父兄,孤人子弟,人尽仇也,谁与为国!

今魏之精锐尽萃于此,若殿下为设享会,请于谨等为欢,预伏武士,因而毙之,分命诸将,掩其营垒,大歼群丑,俾无遗类。收江陵百姓,抚而安之,文武群寮,随材铨授。魏人慑息,未敢送死,王僧辩之徒,折简可致。

然后朝服济江,入践皇极,晷刻之间,大功可立。古人云:‘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愿殿下恢弘远略,勿怀匹夫之行。”

詧曰:“卿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厚,未可背德。若遽为卿计,人将不食吾余。”

既而阖城长幼被虏,又失襄阳,詧乃叹曰:“恨不用尹德毅之言!”

王僧辩、陈霸先等共奉江州刺史晋安王方智为太宰,承制。

王褒、王克、刘瑴、宗懔、殷不害及尚书右丞吴兴沈炯至长安,太师泰皆厚礼之。泰亲至于谨第,宴劳极欢,赏谨奴婢千口及梁之宝物并雅乐一部,别封新野公。谨固辞,不许。

谨自以久居重任,功名既立,欲保优闲,乃上先所乘骏马及所著铠甲等。泰识其意,曰:“今巨猾未平,公岂得遽尔独善!”遂不受。

是岁,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导卒。

魏加益州刺史尉迟迥督六州,通前十八州,自剑阁以南,得承制封拜及黜陟。迥明赏罚,布威恩,绥辑新民,经略未附,华夷怀之。

【原文华译】

1 柔然残余部众向东迁徙,并且准备向南侵犯,北齐主高洋率轻骑兵在金川邀击。柔然收到消息,远遁,营州刺史、灵丘人王峻设埋伏攻击,俘虏其名王数十人。

2 邓至羌族酋长檐桁失去国柄,投奔西魏,太师宇文泰派秦州刺史宇文导将兵接纳了他。

3 北齐冀州刺史段韶回师途中,走到宿预,派辩士游说东方白额,东方白额开城门,准备盟誓,段韶乘机把他生擒,斩首。

4 秋,七月二十六日,北齐主高洋回到邺城。

5 西魏太师宇文泰西巡,抵达原州。

6 八月壬辰,北齐任命司州牧、清河王高岳为太保,司空尉粲为司徒,太子太师侯莫陈相为司空,尚书令、平阳王高淹为录尚书事,常山王高演为尚书令,中书令、上党王高涣为左仆射。

7 八月二十一日,北齐仪同三司元旭被控有罪,赐死。

八月二十三日,北齐主高洋进入晋阳。高洋还未担任东魏宰相时,太保、录尚书事、平原王高隆之经常侮辱他,后来高洋将要受禅,高隆之又表示反对,高洋由此怀恨在心。

崔季舒进谗言说:“高隆之每次见到诉讼者,就表现出一副哀矜的样子,以示自己做不了主,帮不上忙。”高洋把高隆之关押在尚书省。

高隆之曾经与元旭饮酒,对元旭说:“与大王相交,当生死不相负。”有人将这话密告高洋,高洋由此发怒,令壮士将高隆之痛殴一百余拳才放他走。

八月二十七日,高隆之死在路上。过了很久,高洋回想起来,怒气再生,逮捕高隆之的儿子高慧登等二十人,带到跟前,高洋以马鞭在马鞍上一敲,武士挥刀,二十颗人头同时落地,并投尸于漳水;又掘开高隆之的坟墓,将尸体拖出来,将骸骨斩碎焚烧,骨灰丢弃于漳水。

8北齐主高洋派常山王高演、上党王高涣、清河王高岳、平原王段韶率众于洛阳西南筑伐恶城、新城、严城、河南城。九月,高洋巡视四城,想要以自己为诱饵吸引西魏出师,魏师不出,高洋于是前往晋阳。

9 西魏宇文泰命侍中崔猷将通往汉中的道路开凿为双车道。

10 南梁皇帝萧绎喜好玄谈,九月八日,在龙光殿讲《老子》。

11 曲江侯萧勃迁居始兴,王琳派副将孙玚先行占据番禺。

12 九月二十二日,西魏派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将兵五万侵犯南梁。

冬,十月九日,从长安出发。长孙俭问于谨说:“如果站在萧绎的立场,将怎么办?”

于谨说:“在汉水一带耀武扬威,张大声势,然后并不作战,而是席卷渡江,直据丹杨,这是上策;将江陵外城居民移居退保内城,加强城防,以待援军,这是中策;如果难于移动,据守外城,这是下策。”

长孙俭曰:“你认为萧绎将出何策?”

于谨说:“下策。”

长孙俭问:“为什么?”

于谨说:“萧氏保据江南,已经数十年,正逢中原多事,没有余力向外攻略;又认为我们有齐国的外患,必定认为我们不能分兵去打他们。况且萧绎懦弱无谋,多疑少断。愚民难与虑始,都眷恋现在的房舍,所以我知道萧绎一定会用下策。”

十月十日,武宁太守宗均报告魏兵将到,南梁皇帝萧绎召公卿商议。

领军胡僧祐、太府卿黄罗汉说:“二国通好,未有嫌隙,必定不会如此。”

侍中王琛说:“臣去年出使西魏,观察宇文泰的容色举止,必无此理。”于是再派王琛出使西魏。

十月十三日,于谨大军抵达樊城、邓县,梁王萧詧率众与他会师。

十月十四日,皇帝停止讲《老子》,内外戒严。

王琛抵达石梵,没有看见西魏军,驰书告诉黄罗汉说:“我走到石梵,边境平静,之前的消息都是儿戏而已。”皇帝听闻,疑惑不定。

十月十七日,恢复讲《老子》,百官都穿军服听讲。

十月十八日,皇帝派主书李膺到建康,征召王僧辩为大都督、荆州刺史,命陈霸先移镇扬州。王僧辩派豫州刺史侯瑱率程灵洗等为前军,兖州刺史杜僧明率吴明彻等为后军。

十月二十一日,皇帝夜登凤皇阁,依着栏杆叹息说:“客星进入翼星、轸星,如今必定是要败了!”嫔妃们都哭泣。

陆法和听闻西魏兵到,从郢州入汉口,准备奔赴江陵。皇帝派人阻拦他说:“江陵自能破贼,你只需镇守郢州,不必动!”

陆法和回郢州,把白土涂在城门上,穿着丧服,坐在苇草席上,过了一整天,才脱下来。

十一月,皇帝在津阳门外举行大阅兵,遇上北风暴雨,轻车还宫。

十一月一日,西魏军渡过汉水,于谨令宇文护、杨忠率精骑先占领江津,截断东方道路。

十一月二日,宇文护攻克武宁,抓获宗均。当天,皇帝乘马出城,视察城防栅栏工事,栅栏是插木桩围成,周围绵延六十余里。任命领军将军胡僧祐都督城东诸军事,尚书右仆射张绾做他的副手,左仆射王褒为都督城西诸军事,四厢领直元景亮做他的副手;王公以下各有所守。

十一月四日,命太子萧方矩巡行城楼,令居民协助运木石。当夜,西魏军抵达黄华,离江陵四十里,十一月五日,进军到城防栅栏下。

十一月六日,嶲州刺史裴畿,裴畿的弟弟、新兴太守裴机,武昌太守朱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开枇杷门出战,裴机杀西魏仪同三司胡文伐。裴畿,是裴之高之子。

皇帝征召广州刺史王琳为湘州刺史,命他引兵入援。

十一月十五日,城防栅栏内失火,焚毁数千户人家及二十五座城楼,皇帝亲临所焚毁城楼处,瞭望西魏军渡江,四顾叹息。当夜,没有回宫,就住宿在百姓家。

十一月十七日,皇帝移居祇洹寺。

于谨下令筑起长墙包围,江陵对外通信断绝。

十一月十八日,南梁信州刺史徐世谱、晋安王司马任约等在马头筑起营垒,遥为声援。当夜,皇帝巡城,还口占为诗,群臣中也有和诗的。皇帝撕下一匹绸缎,在上面写信,催促王僧辩说:“我忍死等你,你应该到了!”

十一月二十日,皇帝还宫。

十一月二十一日,皇帝出宫,住进长沙寺。

十一月二十六日,王褒、胡僧祐、朱买臣、谢答仁等开门出战,都败还。

十一月二十七日,皇帝移居天居寺;

十二月一日,移居长沙寺。朱买臣按剑进言说:“唯有斩了宗懔、黄罗汉,可以谢天下!”

皇帝说:“留下不走本是我的意见,宗、黄二人何罪!”二人退入行列中。

王琳勤王军北上抵达长沙,镇南府长史裴政请抄小道先报告江陵,裴政走到百里洲,被西魏人俘获。

梁王萧詧对裴政说:“我是武皇帝的孙子,不能做你的国君吗?如果听我的话,让你贵及子孙;不然,腰斩。”

裴政假装说:“唯命。”

萧詧把他锁拿到城下,让他对城中说:“王僧辩听闻宫城被围,已自立为帝。王琳孤弱,不能再来。”

裴政告诉城中说:“援兵大至,各位应该勉励自己。我因为走小道来报告消息,不幸被擒,当碎身报国。”

监督的人打他的嘴,萧詧怒,命赶快杀了他。西中郎参军蔡大业进谏说:“裴政是有名望的人,杀了他,则荆州不可攻下了。”于是释放了他。裴政,是裴之礼之子;蔡大业,是蔡大宝的弟弟。

当时,皇帝征召四方勤王军,没有一路抵达。

十二月二日,西魏人百道攻城,城中守军背着门板作为盾牌,胡僧祐亲冒矢石,昼夜督战,奖励将士,明行赏罚,众人死战,所向披靡,西魏兵不得前进。不久胡僧祐中流箭战死,内外大骇。

西魏全军出击,攻打城防栅栏,有人临阵叛变,开西门接纳西魏兵入城,皇帝与太子、王褒、谢答仁、朱买臣退保内城,令汝南王萧大封、晋熙王萧大圆到于谨处做人质以请和(二人都是萧纲的儿子,不是萧绎的儿子)。

西魏军刚到时,众人认为王僧辩的儿子、侍中王觊可以做都督,皇帝不用,反而夺了他的兵权,让他与左右十人入宫守卫殿中。胡僧祐战死后,才用他为都督城中诸军事。裴畿、裴机、历阳侯萧峻都出降。

于谨因为裴机亲手杀死胡文伐,把他连同裴畿一起处死。萧峻,是萧渊猷之子。当时城南虽破,城北诸将还在苦战。黄昏时分,听闻宫城陷落,才散去。

皇帝进入东阁竹殿,命舍人高善宝焚烧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准备投火自尽,宫人左右一起制止了他。又以宝剑砍柱,直到宝剑砍断,叹息说:“文武之道,今夜尽矣!”于是命御史中丞王孝祀写作降文。

谢答仁、朱买臣进谏说:“城中兵众犹强,乘暗突围而出,贼军必然惊慌,因而闯关,可渡江投奔任约。”

皇帝一向不擅长骑马,说:“事必无成,只是增加羞辱罢了!”

谢答仁请求自己扶持皇帝,皇帝问王褒,王褒说:“谢答仁,是侯景党羽,岂足可信!成就他的功劳,不如投降。”

谢答仁又自请守子城,收兵可得五千人,皇帝同意,即刻授他为城中大都督,把公主许配给他。既而召王褒商议,又认为不可。谢答仁请入不得,呕血而去。

于谨征召太子为人质,皇帝派王褒将太子送去。于谨的儿子因为王褒擅长书法,给他纸笔,王褒于是书写说:“柱国常山公(于谨)家奴王褒。”

过了一会儿,黄门郎裴政冲出城门。皇帝于是撤去羽仪卫队,白马素衣出东门,抽剑击城门,说:“我萧绎今天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吗!”

西魏军士跨过堑沟,牵着他的马辔,走到白马寺北,夺了他所乘骏马,换一匹驽马给他,派一个身材壮大的胡人用手扼住他的脊背前行,遇到于谨,胡人牵皇帝下马,命他下拜。梁王萧詧命铁甲骑兵拥帝入营,囚禁于乌幔之下,萧詧对他百般诘骂侮辱。

十二月三日,于谨令开府仪同三司长孙俭入据全城。皇帝骗长孙俭说:“城中埋有黄金一千斤,我想要赠送给你。”长孙俭于是带皇帝入城。

皇帝于是向他叙述被萧詧侮辱的情况,说:“对不起,之前是骗你的,但是我如果不这样说,就逃不出萧詧毒手,岂有天子亲自埋金的吗!”长孙俭于是把皇帝关押在主衣库。

皇帝性格残忍,况且吸取高祖萧衍宽纵的教训,为政尚严。等到西魏兵围城,狱中死囚有数千人,有司请释放以充战士;皇帝不许,下令全部用木棍打死,事情还未办成,城池已经陷落。

中书郎殷不害之前在别处督战,城陷,失去了他的母亲。当时冰雪堆积,冻死者填满沟堑。殷不害在道路上边走边哭,寻找他母亲的尸体,无所不至。见沟中死人,就下去捧起脸来观看,全身冻湿,水也不喝,号哭不辍声。如此七天,才找到。

十二月四日,徐世谱、任约退守巴陵。于谨逼皇帝写信召王僧辩,皇帝不从。使者说:“大王如今岂得自由?”

皇帝说:“我既不自由,王僧辩也不会听我的。”又向长孙俭请求送来他的宫人王氏、苟氏及幼子萧犀首,长孙俭都交还给他。

有人问:“何意焚书?”

皇帝说:“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所以焚书!”

13 十二月八日,北齐主高洋北巡,抵达达速岭,巡视山川险要,准备修筑长城。

14 十二月十九日,南梁皇帝萧绎被西魏所杀。梁王萧詧派尚书傅准监刑,以装满土的布囊将他压住闷死。萧詧命人以布匹包缠尸体,再裹上蒲草席,用白茅捆缚,葬于津阳门外。并杀愍怀太子萧元良、始安王萧方略、桂阳王萧大成等。

世祖萧绎性好书,常令左右读书,昼夜不绝,即令熟睡,也不放下书卷,如果左右朗诵错误或者想糊弄过去,即刻惊醒。作文章,提笔立就。

常说:“我做文士,绰绰有余;做一个武夫,却很惭愧。”评论的人认为他对自己评价准确。

西魏立梁王萧詧为南梁皇帝,以荆州土地资助他,绵延三百里,但是仍取走雍州(州府襄阳)。萧詧居于江陵东城,西魏设置防主,将兵居于西城,名义上说是助防,向外表示协助萧詧防御,实际上是对内防备他。

西魏任命前仪同三司王悦留下镇守江陵。于谨收集府库珍宝及刘宋制造的浑天仪、南梁制造的铜晷表、直径四尺的璧玉及各种皇家器物;俘虏王公以下及选百姓男女数万口为奴婢,分赏三军,驱赶回长安,年纪小、体力弱的全部杀死。得以免除这一命运的,仅三百余家,而人马所践踏及冻死者十分之二三。

西魏大军在江陵时,梁王萧詧的部将尹德毅对他说:

“魏人贪婪,残忍本性暴露无遗,杀害抢劫士民,种种恶行不可胜数。江东之人涂炭至此,都说是殿下干的。殿下既然杀人父兄,使人子弟成孤儿,那么人人都是你的仇敌,谁跟你同处一国!

如今魏军精锐尽萃于此,如果殿下为他们摆设宴会,请于谨等欢饮,预伏武士,杀了他们,然后分命诸将,突然袭击其营垒,大歼群丑,一个不留。集结江陵百姓,抚而安之,文武百官,随材授职。则魏人被震慑住,不敢再来送死,王僧辩之徒,一封信就可以召来。然后穿戴好朝服渡江,入建康登基,顷刻之间,大功可立。

古人云:‘天与不取,反受其害。’愿殿下弘扬雄才大略,不要满足于匹夫的行为。”

萧詧说:“你这个计策也并非不好,但是魏人待我深厚,我不可背德。如果采用你的计策,人人都会把我唾弃。”

等到后来全城长幼被虏,又失去襄阳,萧詧才叹息说:“恨不用尹德毅之言!”

王僧辩、陈霸先等共同推举江州刺史、晋安王萧方智为太宰,以皇帝名义行事。

王褒、王克、刘瑴、宗懔、殷不害及尚书右丞、吴兴人沈烱抵达长安,西魏太师宇文泰对他们十分礼遇。宇文泰亲自到于谨家,宴饮慰劳,极尽欢乐,赏给于谨奴婢一千人,及南梁的宝物与雅乐一部,又另封为新野公。于谨坚决推辞,宇文泰不许。

于谨认为自己久居重任,功名既立,想要退保优闲生活,于是上缴自己所乘骏马及所穿的铠甲等。宇文泰看出他的意思,说:“如今北齐未平,你岂得自己去快活!”于是不接受。

15 本年,西魏秦州刺史、章武孝公宇文导去世。

16 西魏加授益州刺史尉迟迥督六州,连同之前的十八州,自剑阁以南,尉迟迥可以承制行使皇帝职权任免官职。尉迟迥赏罚分明,恩威并用,安抚新统治的百姓,使还未归附的地方来归附,汉人和夷人都信赖他。

【学以致用】

这一篇思考几点

01,关于高洋对待高隆之家人的行为

从行为看心理, 这家伙心理扭曲很严重啊,

可能是以前压抑的太久了。这就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系了,可惜历史资料太少。但是他的这种现象,对于家庭教育来讲,是一个重要的警示案例。

这种人小时候不仅聪明,而且很敏感,

因为敏感,所以对别人的嘲笑言语记忆深刻,因为聪明,所以懂得隐藏。

如果他没有找到一种释放负能量的技巧(或者方法论),那么,等到他身处高位变得有实力的时候,一旦受到刺激,这个危害就很大了。

02,说说于谨

谨自以久居重任,功名既立,欲保优闲,乃上先所乘骏马及所著铠甲等。泰识其意,曰:“今巨猾未平,公岂得遽尔独善!”遂不受。

厉害的人都懂得知己,能够觉察到危险就隐藏在成功当中

所以懂得以舍取安,以退求安。这一点值得我们学习。

03,重点说说萧绎

萧绎这一段的经历,让我想到了去年接触的一家公司,那个CEO的做法就是这样,

作为一个老板,天天把《道德经》的“道生一、生二、生三”挂在嘴上,并且每周固定某个早会专门听他分享道德经内容, 回想起那些员工的表情,真有意思

公司都要倒闭了,老板还有心思讲《道德经》,那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皇帝是世俗的皇帝,老板是世俗公司的老板,都是一群人为利为名聚在一起,所以,真正谈的不应该是《道德经》,

而是要以《道德经》的智慧去聊《孙子兵法》,聊怎么排兵布阵,应该用怎样的战略战术去赢得战争,

教员懂不懂的《道德经》呢,当然懂,但是他把道德经当做兵书看,用以解决实际问题,比如井冈山的反会剿,苏区的五次反围剿,尤其是四渡赤水的神来之笔,里面就有道德经的智慧。

所以,萧绎这个行为很典型,现实当中,我们很多企业的领导者就有这种现象,但我估计,这其中很少有人看通鉴,并看到萧绎这一段历史。

另外

“文武之道,今夜尽矣!

....

帝曰:“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

萧绎这两句话就是在大言不惭了

自己读书读岔了道,竟然还好意思怪“读书”本身。

究其根本,读书的真正目的在于学问

学问的根本点在于,为人处世

而不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博闻强记的移动书库,或者是文学,艺术有所成就的高手

有很高的文学艺术,却不晓得“作为人何为正确”的真正道理,有什么用?

萧绎极度猜疑和残酷,面对自己的父亲落入侯景之手,却不敢毫无顾忌往前冲,面对自己的兄弟,侄子,侄孙等要求救援萧衍的时候,他却下令阻拦。

他唯有的一点点手段全用在自己人身上,在他的对手里面,有竞争力的萧氏家族成员是排第一位的,第二位才是侯景。西魏北齐这些排第三位。

这就是萧绎读了那么多书之后的结果。

世祖性好书,常令左右读书,昼夜不绝,虽熟睡,卷犹不释,或差误及欺之,帝辄惊寤。作文章,援笔立就,常言:“我韬于文士,愧于武夫。”论者以为得言。

那么,萧绎的这种读书用功行为,跟那些赌博,玩游戏,沉眠酒色的行为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区别

04,思考一个小点

答仁求自扶,帝以问王褒,褒曰:“答仁,侯景之党,岂足可信!成彼之勋,不如降也。”

...

于谨征太子为质,帝使王褒送之。谨子以褒善书,给之纸笔,乃书曰:“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

从侯景一方过来的谢答仁,却还有点骨气

而一直被梁武帝,梁元帝欣赏信任的王褒,却早已膝盖跪了地。

有意思吧?这就是世道。也是人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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