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间，浙江湖州府有个叫莫子坤的书生，家境富有。其父莫百万是当地有名的财主，五十多岁才有了莫子坤。莫百万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因此很节俭，可儿子莫子坤没有经历过苦日子，花钱大手大脚。眼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儿子莫子坤一天天长大，以后要是把家业挥霍一空，该如何立身呢？

想来想去，莫百万有了主意，他把金子银子放到瓮里，瓮里再放上米，然后埋在地下。莫百万都是趁儿子上学堂读书的时候埋金银，有时候埋在床底下，有时候埋在水缸下，有时候埋在其他宅院的树底下。就这样，莫百万用了几年的时间，埋了不少金银财宝。

他本想在临终前把秘密告诉儿子，可谁知道，莫百万上了岁数，有一天晚上睡觉，次日天明后就再没有睁眼。虽然这是喜丧，可是埋金银的秘密只有莫百万一个人知道，因此他去世后再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莫百万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莫子坤是个急公好义之人，花钱大手大脚。比如他有个同窗叫冯求善，原先家底殷实，后来冯求善的父亲生病，他为了给父亲治病花了不少钱，最后也没能挽救父亲，冯求善最后穷得差点要放弃读书了。莫子坤得知消息后，慷慨解囊，帮助冯求善继续读书。

莫子坤原本志在功名，没想到屡试不中，后来好不容易才考上了秀才。冯求善倒是很顺利，连中三元，最终赴朝廷为官。莫子坤并未因此嫉妒和悔恨，反倒是真心祝福，并为冯求善饯行。回来的路上，莫子坤在当地寺庙前遇到了另一位同窗，名叫霍远毅。霍远毅只读了几年书就读不下去了，他说自己不是那块料，于是回家经营家中那几百亩地去了。

莫子坤心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主动和霍远毅打招呼，可是霍远毅眉头紧锁，呆站在寺庙前的大河边，直到莫子坤提高音量喊了他好几次才听见。见到莫子坤，霍远毅眼泪都流下来了，原来他遇到难处了。

去年，霍远毅有个朋友，怂恿他把地卖了，凑足几百两银子去经商。可是经商哪有那么容易，不到一年，霍远毅不仅血本无归，还欠下三百两银子的外债，被人天天追着要账。霍远毅想起家中的妻儿，他都没有勇气活下去了，此刻正站在河边，准备自寻短见呢。

听到这里，莫子坤安慰霍远毅，并且从怀里掏出三百两银票，让霍远毅先拿去还债。霍远毅感激不尽，他拉着莫子坤去了观音殿，跪在神像前起誓：“我霍远毅今生感恩莫子坤的恩情，如果有违誓言，今后将化身犬马报答！”莫子坤一笑置之，让霍远毅赶紧回家。

三天后，霍远毅还清债务。他买了礼品，带着妻儿专程登门拜谢。当莫子坤得知霍远毅早就把房子卖了还债，如今一家人只挤在一间破草房生活时，又动了恻隐之心。莫子坤家后边还有一处荒废的宅院，久无人居，宅院旁边还有几亩地，莫子坤就让霍远毅把这处宅院打扫一下，带着妻儿先住在这里，并且免费耕种这几亩地。

霍远毅和妻子曹氏感激不尽，一家人跪在莫子坤前面磕头，莫子坤急忙扶起。从那以后，霍远毅经常主动帮莫子坤家干活，两家人走动频繁，关系很近，尤其是莫子坤的妻子杨氏和霍远毅的妻子曹氏，情同姐妹一般。

这年腊月初一，霍远毅和妻子曹氏在后院银杏树前烧纸。这棵银杏树有上百年的树龄了，据说颇有仙气，每年腊月初一莫家都要在这里烧纸。今年有霍远毅住在这里，莫家就托霍家烧纸。霍远毅和妻子曹氏正在烧纸，忽然间见有一只大白鼠从洞里跑了出来，还围着银杏树转了三圈，然后坐在那里看着曹氏，随后跑开了。

曹氏大喜，他对丈夫说：“都说白鼠是银，我们见到白鼠，莫不是要发财了？”霍远毅说她想钱想疯了，可是曹氏不甘心，她回屋拿来锄头，在刚才白鼠跑出来的地方挖坑，挖了一会，挖到了一个瓮。瓮里面有米，米早就烂了，可是米里面竟然有银子，他们数了数，足足有两千两银子。

霍远毅和曹氏很高兴，霍远毅原本想把银子给莫家，毕竟是在人家的地方挖出来的，可是曹氏并不同意，她想独吞。后来霍远毅又想拿出三百两来还给莫子坤，可是曹氏依然不同意，因为这样会暴露。曹氏就想独吞这笔钱，霍远毅被说动了，也不想把银子给莫家了。霍远毅夫妻瞒着众人，悄悄地在百里外的清河镇上购置土地房产，收取租税，逐渐变得富有起来。

再说莫子坤，花钱大手大脚，眼看着家里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霍远毅夫妻看着莫子坤家业凋敝，不想受到牵连，于是找了个借口开溜，跑到清河镇上享福去了。莫子坤一直认为霍远毅是不想麻烦自己，并没有多想。又过了两年，莫子坤的日子更加艰难，莫子坤的母亲病逝后，他大办白事，竟然发现家里没有钱了，还得靠借钱度日。

后来，莫子坤终于听到消息，说霍远毅现在成了清河镇上富有的员外。莫子坤日子过得很艰难，如今他不奢求太多，只想着霍远毅能够还他三百两银子，他就知足了。于是，莫子坤去了清河镇找霍远毅。霍远毅本想还给他钱，没想到又被妻子曹氏劝住了。

曹氏说：“莫子坤花钱大手大脚，如今日子过得艰难，如果我们今天把钱还给他了，以后他没钱了再来找我们，以后缠上我们了，该怎么办？再说，当初他给咱们钱是自愿的，又没有借据，凭什么要钱？”霍远毅耳根子软，听了曹氏的话，全然忘记了当初莫子坤的救命之恩。

莫子坤等了两日，霍远毅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见，后来直接说要借据，可是莫子坤哪里有啊？回家以后，莫子坤又气又羞，没几日便一命呜呼了。莫子坤的儿子莫大志，连安葬父亲的钱都没有，只好准备变卖祖产。邻居们看莫大志可怜，各家凑了点钱，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先把莫子坤盛殓在棺材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收购莫家祖产的王三是个黑心的主，他知道莫大志急需用钱，一再压价，竟然把房价压到普通房价的一半。莫大志为了安葬父亲，只好签了文书，领了钱之后把父亲莫子坤安葬完毕。

这天莫大志给父亲上好坟，刚回到家，王三便过来催促莫大志搬家。正在这时，街上来了一队人马，制止了王三的行为。莫大志一看，原来是冯求善。冯求善这次来家乡公干，刚回来便得知恩人莫子坤去世，后代莫大志遭难，便急忙赶回来。王三见来了大官，他虽然有些害怕，可是莫大志毕竟签了文书，这是没法抵赖的事情。

冯求善让王三先回去，王三只好听命。冯求善先是和莫大志去了莫子坤坟前祭奠，在坟前，冯求善感激当年莫子坤出手相助，还答应把女儿冯如月嫁给莫大志，这让莫大志感激不尽。冯求善尽管是朝中大臣，却并没有仗势欺人，他让莫大志把祖产按照程序交给王三，不过却让王三按照正常价格收购。

莫大志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把东西搬到冯求善家中。在拆床的时候，莫大志发现床头有个很隐蔽的小隔板，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有一本小册子，小册子里面记载着在床底下埋着两千两银子，在后院槐树下埋着三千两银子等等。原来，这是当年莫子坤的父亲、莫大志的祖父莫百万留下的小册子，没想到今天被孙子发现了。

莫大志很高兴，他找来冯求善，如实相告。冯求善和莫大志一起，把银子都找了出来，足足有一万两，只是少了银杏树底下的两千两银子。冯求善和莫大志猜测这个钱很有可能是被霍远毅拿去了，不过他们没有真凭实据，也就不再追究。祖产自然不用卖了，莫大志多给了王三一些钱，王三顺水推舟做了人情。莫家重新恢复往日的荣耀，而且莫大志还成了冯求善的女婿，自然风光无限。

再说霍远毅，家中虽然有钱，可是他还觉得不过瘾，尤其是听说莫大志与朝中大臣冯求善有了关系之后，更加坐立不安。此时，霍远毅恰好结识了一个叫孙小二的人，自称从京城而来，能说会道，他怂恿霍远毅出钱，先去买个知县当，慢慢往上爬。霍远毅被说动了心，当场兑了一千两银子，后来孙小二又伙同其他人，把霍远毅骗了个精光，最后跑没影了。

霍远毅又成了穷光蛋，穷困潦倒的霍远毅这天喝了很多酒，忽然看见妻儿都变成黑犬，自己也成了黑犬。他想起来当年在观音殿前的誓言，于是埋怨妻子曹氏为何当初要阻止他还钱，妻子曹氏却埋怨他没有主见。吵着吵着，霍远毅醒了，发现竟然是个梦，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久，妻子病逝，霍远毅又梦见妻子变成黑犬，还对霍远毅说，你也快要变成黑犬了。霍远毅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也化成黑犬，于是找到莫大志，向莫大志磕头认错，还把梦里的情形和当年观音殿的誓言说出来了。巧合的是，正好有一只黑犬跑了过来，同霍远毅一起跪在莫大志面前，眼中含泪。

莫大志最终还是心软了，他专门修建佛堂，霍远毅自此就在佛堂里，天天念经，还养着那只黑犬。有人不解，霍远毅老汉就说：“悔不该观音殿前发誓，更不应该违背誓言。”他经常劝人行善，而且劝人不要轻易起誓，一旦起誓就要遵守承诺，不要违背誓言。

和煦说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莫子坤是个善人，他救了冯求善，也救了霍远毅，却是播下了两颗完全不同的种子。冯求善成为朝廷大臣，感念莫子坤的恩情，即便莫子坤的儿子莫大志落魄了，却依然把女儿嫁给莫大志，并全力帮助他。

霍远毅恰好相反，他和妻子曹氏都是忘恩负义之人，当年被莫子坤救了，后来却不认账，活活气死了莫子坤，更不会去帮助莫子坤的儿子莫大志。然而，恶人自有恶人磨，霍远毅贪心不足，终究自食其果，身无分文，这才幡然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