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闫成文（整理：白叔）

1988年，我两次高考落榜后，再没有信心参加第三次高考了，于是，心有不甘的扛行李返回村里务农，那一年，我虚岁20。

我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到大，父亲在我身上寄托很大的希望，经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儿子，爸和你妈没本事，你要是想走出穷山沟，唯有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然后光宗耀祖。”

我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为了不让父亲失望，自打我入学第一天起，在学习方面不敢有一丝丝的松懈，每天放学回来，躲在小房间里奋笔疾驰。

有时候伙伴们来家里找我出去玩，我有心想出去玩耍一会，走到门口想到父亲对我说过的话，立马停住脚步，然后将伙伴们打发走，继续埋头苦学。

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我深知劳动的艰辛，所以从小就立下一个目标，用知识改变贫穷的命运。

每天天还没亮，我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坐在书桌前复习前一天的功课，晚上凌晨十二点，我才钻进被窝里睡觉。

有时候学习，连晚饭都忘记吃了，哪怕上学的路上，我都捧着书本背诵，村里人看我心无旁骛的钻进浩瀚的知识海洋里，感觉我像魔怔似的，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几年后，我凭借坚定的信念和不屈不挠的努力，最终考上县上重点高中，赢得了所有人赞许的目光。

在小学、初中，我是佼佼者，不过来到高中以后，我发现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无论我怎么努力追赶，也只是中等水平。

或许是被打击到了，临近高考时，心态极度不好，导致两次高考时都发挥失常，与大学失之交臂。

我从学校回家务农那天，父亲正在大门口迎接我，抬头瞧见他站在那里，我感觉挺对不起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没事，儿子，只要努力了，人生就没有遗憾。”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算是对我的鼓励。

刚回村里，我不敢出大门，害怕别人问我是否考上大学，更害怕看见我的小学老师郭长顺。

当初，我这个小学老师对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他甚至在村里扬言“我的学生闫成文未来肯定是清北的苗子，他是我从教这么多年，最有上进心的一个学生。”

当时，因为郭长顺老师这句话，村里人都知道我与众不同，把我当成天才看待。

如今的自己不但没有考上清北，甚至最普通的大学都没有上去，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回村还不到三天，郭长顺老师听说我回来务农，之后来了我家。

见到昔日的老师，我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坏学生，走到他跟前哭着认错“对不起，老师，我辜负了你。”

郭老师之前当初对我要求特别严厉，犯一点小错误，都会怒吼我几句，如今我不念书，他却没有对我发脾气，而且还好言安慰我“没事，人活一辈子，不一定非要走求学这条路，只要有才华，会有你施展的时候。”

听了老师这段话，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慢慢地尝试放下思想包袱。

大概过了半个月，郭老师再次来家里，他还没走进屋里就喊“成文，你快来，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连鞋都顾不上提就跑了出去“老师，有什么好消息？”

“咱们村小有个女老师过几天要生孩子，暂时告别工作岗位，我和校长说了，让你去当代课老师。”

当时代课老师和公办老师没法比，工资低的可怜，一个月只有三十几块钱，人家公办老师每个月将近六十元。

和公办老师没法比，但至少比当农民强，我没有半点犹豫，立马答应了郭老师，第二天肯定去学校报到。

我是一个高中生，教小学生绰绰有余，因为我与学生们的年龄差不是很大，所以交流起来没有代沟。

我第一天给他们上课，用自己的独特教学方式勾起了他们学习的兴趣。

有些嘴甜的学生跑到我跟前对我说“闫老师，我感觉你比我们之前的老师教的好，真希望你能给我一直当老师。”

作为一名代课老师，自己的授课方式能被学生们肯定和赞扬，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来之前，我父亲还担心我不能成为一名称职的老师，如今看来，他老人家多虑了。

我代课一个学期，学生们的成绩提升了一大截。

我的教学成果得了上面领导的认可，后来那个女老师再回来上班，也没有忍心辞退我。

有些老师嫉妒我，瞧不起我这个代课老师，我主动与他们搭讪，经常被无视。

郭老师看在眼里，他安慰我“你是一个不在编的老师，初来咋到还不到一年，就崭露头角，肯定有人不服气，不过你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只管教你的书就好。”

有了郭老师安慰，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在乎别人对我的态度。

在村小，我教了大概五年时间，突然有一天一个学生旷课出去偷粮食，被护青员逮个正着，然后学校有老师拿这个事情做文章，到教育局把我告了，说我不适合当老师。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疏忽，那天，这个学生说自己肚子疼，想请假回家，我看他不像是装的，就同意了，没想到他回家路上竟然去偷粮食，我始料未及。

上面领导下来调查之后，觉得我工作不称职，直接将我辞退。

我在这个学校兢兢业业工作了将近五年，与同学们之间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如今要离开这个地方，我真的有些不舍，学生也不想我离开，哭着想把我挽留下来，但是现实不会事事如人所愿。

当年我放弃复读，从学校离开时都没有哭泣，如今离开老师的岗位，我竟然不争气的哭了。

1993，被辞退代课老师教师的我已经虚岁25了，在家干了几天的农活，我觉得自己真不适合当农民。

父母锄了两根垄的地，我一根垄都还没到头，而且干完活腰都直不起来。

父亲看出来我不愿意务农，有一天他对我说，既然不想当农民，那你就另谋出路，找一个你想干的、适合你的。

父亲允许我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我很高兴，隔天早上我去镇上逛了一圈，发现在大街上摆摊的生意很火爆，我考察一番，决定在镇上摆摊卖服装。

说干就干，父母给我提供了一些资金，我又向之前的同学借一点钱，去邻省进了一批服装，然后支起架子开整。

我从未做过买卖，突然间成为一个小商贩，根本不会吆喝，别人家摊位钱，人头攒动，而我这冷清的很。

我是善于总结经验的人，仔细观察周边其他摊位的摊主是如何吆喝的，然后我也学着他们，慢慢生意也火爆起来，每个月赚的钱比当代课老师挣的多很多。

我摆摊大概四个月左右，我家后院的王婶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对方是独生女，在镇上当理发师。

父母看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催我抓紧和女孩见面，然后合适赶快结婚，他们已经年近六十，着急抱孙子。

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早早成家立业，然后他们就不再惦记，可是我本身不着急找对象，因为自己的事业还没有起步，要是成了家，很容易分心的。

我一拖再拖，迟迟不肯和女孩见面，后来父亲急眼了，说要是我再不去和女孩见面，他就把我赶出家门，不允许我再进家门一步。

无奈之下，我只能妥协，主动去和女孩见面了。

女孩长得很漂亮，有一米六五的身高，皮肤白白净净。

我俩坐下来单独聊了几分钟，她问我是做什么的，我告诉她自己是摆地摊的。

“你不是代课老师吗？”

“之前当过五年的代课老师，不过后来被辞退，现在在镇上摆摊。”

相亲对象知道我在镇上摆摊，态度立马变得冷漠，露出鄙视的表情“一个摆地摊的，怎么配来和我相亲。”

听到女孩这么说，我瞬间不乐意了“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凭什么你瞧不起摆地摊的。”

“我就是瞧不起摆地摊的，怎么的？”女孩突然声音趾高气昂起来。

看着她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我不想和她再争论下去，转身要离开。

走到大门口处，一个女孩在后面喊我“你等我一下”。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朝我这边走来，女孩告诉我，她是刚才相亲对象的堂姐，几年前爸妈意外离世后，她被叔叔收养在家里，如今年龄不小了，想找一个婆家嫁了。

我不清楚女孩为啥跟我说这些，疑惑地盯着她看。

“我堂妹没有看上你，嫌弃你工作不好，但是我不嫌弃。”

我听出来女孩的意思了，她是看上我了，想和我走在一起，我上下打量一番女孩，感觉她比刚才的相亲实在很多，于是，当即同意与她交往。

如今，我和媳妇在一起生活了30年，我们之间恩恩爱爱，从未吵过架，很庆幸能娶到这么贤惠的媳妇，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