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媒婆和李媒婆刚钻进车厢,还未关上车门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说起来。
“哎呀可不好了,袁家姑娘被人掳走了。”
“你说说,好端端地,不在京城,偏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做什么捕快?”
“你没听他们刚刚说,兴隆县出了采花贼。”
“老天爷,这袁家姑娘的清白……”李妈突然捂住嘴,不敢往下说了。
张妈忙用手向外指了指,小声道,“莫胡说,咱们可是来做媒的,如今发生了这等事,只看他们如何办了。”
就在这时,车子停下来,车厢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丐叔的一颗大脑袋出现时,张媒婆和李媒婆吓得“嗷~”一声。
张妈胆子略大些,看清后冲着丐叔嚷道,“哎哟哟,您这是做什么?唬了我们一跳,还以为是采花贼来了呢。”
“采花贼?”丐叔不屑地看着两个年过半百的媒婆,“就凭你们俩还能招贼惦记啊?”
“哎,您怎么说话呢?”两个媒婆同时怒了,“我们怎么了?想当年,我们在京城那也是一枝花的存在,您别小瞧人。”
“啧啧啧……”丐叔眼睛一闭,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我说你们两个啊,拿了陆大人的银子,就好好做你们的事,别聒噪个没完,烦不烦?”
“嘿嘿……”两个媒婆听丐叔提到银子,皆向腰间摸了摸,陆大人出手阔绰,她们做梦都没想到这一次做媒能抵得上她们之前十年赚的银子,“丐叔啊,现在这事儿……”张妈将音量放低了,“我是袁家那头的,您可说说,我这话得怎么说?”
“这还用问么?该怎么说怎么说。”
“可那……”张妈向车外指了指,颇为为难地说道,“袁家姑娘现下可是被掳走了,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媒八成是做不成了。”
“呸呸呸……你净胡说些什么?”丐叔不想跟张妈和李妈说明真相,毕竟规矩还是要守的,媒婆的嘴那可了不得,若是被她们知晓两人开始谈婚论嫁了还要见面,那没有的事儿也能说出一朵花来,但又不能让她们胡乱揣测坏了丫头的名声,便说道,“来来来,你们出来看看。”
张妈和李妈钻出车厢,“看什么呀?”
丐叔跳下车,一个纵身飞到树上,喊了一声,“看好了,”又一个纵跃跳下来,紧接着气沉丹田,用力劈出一掌,只见那粗大的树干摇晃了几下,树叶子哗啦啦掉了一地,再一个旋身,伸脚踹去,只听“咔嚓~”几声响,胳膊粗的树枝便断了几枝,落在地上。
张妈和李妈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合不拢嘴。
丐叔拍了拍手,说道,“看到了吧?若如你们刚刚的揣测,袁家姑娘被掳走了,就凭我这一身的能耐,还能饶了他?”
“那……那是……刚刚那人……”
“你们呀,就好好的做你们的媒,刚刚那人是谁不重要,反正不是坏人。”
“这么说,丐叔您认得那人?”
“当然,不然凭什么让他带走袁家姑娘?”
两个媒婆这才舒了一口气,嘻嘻哈哈起来,“你看,我就说嘛,咱们可是来做好事的,怎么能触这霉头呢?走走走,快上车,赶路要紧。”
袁今夏被人揽住了腰,一愣神,便伸手去拔袖剑,手还没触碰到,人便跟着飞了起来。落地时,已到了城门附近。
不待站稳身形,袁今夏便开心地问道,“大人,您何时来的?”
陆绎轻声笑道,“还好你没抽出袖剑来。”
“大人小瞧我了,我都不曾看到大人的脸,便已知是大人了。”
“哦?袁捕快还有这等本事?”
“大人身上有一股好闻又熟悉的味道,我自是分辨得出的。”
袁今夏只是如实说而已,一抬头却对上了陆绎深情又温柔的目光。袁今夏愣住,目光便也直直地落在陆绎脸上,舍不得离开。
“咳!”到底该有一个人清醒的,陆绎轻咳一声,袁今夏登时红了脸,轻轻咬了咬嘴唇,将头低下。
“好了,说正事。”
“大人,”袁今夏也不是忸怩之人,一听陆绎的话,立刻来了精神,“您一定听见了刚刚我们的话,大人有何见解?”
陆绎看了看城门,说道,“我们边走边说。”
“好!”袁今夏应了一声,跟在陆绎身侧,边走边说道,“大前日,肖家报案,说他们家的女儿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贼入室玷污了清白,那女子性子烈,寻死觅活,多亏及时发现,才保住了性命。”
“白日里作案?”陆绎微微皱眉。
“是,我们去查看过,肖家的女儿即将出阁,家人都在忙着办喜事,只有她一人在闺房绣荷包,那屋里不曾留下任何痕迹,想来那贼是个惯犯。”
“那姑娘定是未曾看清贼的面目。”
“大人猜对了,最初那姑娘不肯说,只是一味地哭,后来我与她单独谈了许久,她才说,那贼带着面具,从始至终不曾说过一个字,因而样貌和声音都没有印象。”
“今日你们埋伏在城外五里地,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要说到昨日了,前日又有两家来报案,说女儿无缘无故失踪了,初步勘察失踪现场,也是没留下任何痕迹,我判断与前日那贼是同一个人。”
“之前是入室作案,前日是将人掳走,只因为未留下痕迹,又如何能轻易判定是同一个人呢?”
“大人有所不知,这三位姑娘还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定了亲,一个月以后就要出嫁。”
陆绎看向袁今夏,眸子中隐隐含着担忧。
“大人放心,我是捕快,非一般的闺阁女子能比,”袁今夏故作轻松地说着,“况且大人派了穆青暗中保护我,不怕。”
陆绎沉思片刻,问道,“你刚刚说那两位姑娘被送回来了?”
“是啊,怪就怪在这儿了,前日接到报案后,朱大人便将县衙里能出动的人手都派出来了,兴隆县翻了个遍,也不曾找到任何线索,便又派了人手到城外寻找和埋伏,今日一大早,朱知县唤我去分析案情,只说了一半,便有人来报,说失踪的两位姑娘突然回来了,至于怎样回来的,当事人竟然不晓得,只是一味地哭,想来也已经被毁了清白。”
“入室作案的,可能会留下性命,掳走的为何要送回来呢?这不符合常理。”
“大人分析的极是,我也觉得纳闷,但是我刚刚突然想到一点。”
“什么?”
“大人,兴隆县不大,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三位姑娘被毁了清白,亲事恐怕是办不成了,您说,那贼是不是有意为之?”
陆绎思忖片刻,说道,“今夏,带我先去看看岳母,此番前辈代我陆家来提亲,我不方便露面,但提亲之前,我看看她老人家,还是合礼法的。案子的事容后再议。”
“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这个?再说了,她现下还不是岳母呢,大人叫得怪亲。”
陆绎低声笑道,“之前不知叫了多少回,我倒是觉得岳母很开心。”
袁今夏羞着嗔道,“大人不知何时变得这么会哄人?娘是真的喜欢你。”
“那你呢?你喜欢么?”
“大人~~~”袁今夏小脸羞得更红了。
两人到了家。袁大娘见到,甭提多开心了。岑福倒是吃了惊,结巴着道,“大,大人,您不是要偷……”
陆绎瞪了岑福一眼。岑福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袁今夏不解,疑惑地问道,“岑福,你说什么?大人要偷什么?”
岑福不敢吱声,眼睛却瞟着陆绎。
陆绎不理会两人,将袁大娘拉到一旁,低语了一阵。
袁大娘听罢身子一抖,“这……行吗?绎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岳母,有我在,您放心。只是,按礼法,我不能露面,岑福会照应着。”
“这么办?”
陆绎点点头。
“好!我信你!”袁大娘这一嗓门非常大,且斩钉截铁。袁今夏和岑福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那我也去捯饬捯饬,今日可是喜事登门。”袁大娘没管自家闺女诧异的目光,转身离开了。
袁今夏看着娘走远了,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大人,您和娘说什么了?”
陆绎微笑不语,转身冲岑福摆了摆手,岑福来到近前。两人耳语。袁今夏踮着脚凑近偷听,却一个字都没听清。
岑福听罢也是惊讶,“大人,您确定?”
陆绎点头,“去吧,前辈他们就快到了,声势搞得大一些,另外,你再把穆青叫来,我有事问他。”
岑福应声离开。
袁今夏更加疑惑了,“大人,什么声势搞大一些?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陆绎笑道,“京城陆家来提亲,自然要搞些大阵仗,至少兴隆县的百姓们应该知晓。”
“大人可从来不是这么夸张的人啊,”袁今夏更是不解了,“刚刚在城外,我只看到了丐叔和两位媒婆,大人若是想大张旗鼓,那从京城便会带更多的人来才是。”
“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管看着便是。”
袁今夏见陆绎神秘兮兮又淡定的样子,索性说道,“好,一切就依大人,大人尽管摆足了排面,我去县衙了,还有案子呢。”
陆绎一把将人拉住,“我让岑福去给你告了假,你就安心在家待上几日。”
“大人~这怎么能行呢?”袁今夏急了,“这案子事关重大,已经有三位姑娘受到了伤害,若不能抓住那贼,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姑娘为他所害。”
“今夏,你也是姑娘,我岂有不担心之理?”
“可是大人,我还是一个捕快,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不能让兴隆县的百姓活在恐慌里,尤其是那些姑娘。”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信我,很快,会抓住他的。”
袁今夏瞪圆了眼睛看着陆绎,渐渐地,嘴角咧开,继而笑了起来,“大人,我明白了,您是想用我做诱饵?”
陆绎看着眼前的姑娘,十分心疼,嗔道,“我将你做诱饵,有这么开心吗?你就不怨我?”
袁今夏一把搂住陆绎,“我就知道大人不会不管的,大人这个主意甚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又怎会埋怨大人?大人眼里,我自然也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儿,所以这诱饵,也只有我能做得。”
袁今夏一脸的崇拜和爱慕,眉眼笑得弯弯,陆绎心里不禁一动,暗暗压了压气息,稳了稳心神,伸手轻轻刮了下袁今夏的鼻子,轻声道,“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了,稳重些。”
“还说我呢,大人哪里稳重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张嘴闭嘴地喊娘岳母,娘也是,答应得那么痛快,也不……”
袁今夏话音未落,便听袁大娘“哼”了一声,“我愿意!”
两人听见,吓得赶紧分开了。
袁大娘穿了一身极喜庆的衣服。“绎儿,今夏就交给你了,可千万要护好她。”
“岳母尽管放心!”陆绎说罢,拉着还愣着的袁今夏,“我们去你的房间。”
“啊?不……不好吧?”袁今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不快去?”袁大娘也嗔道,“平时挺机灵,这时候傻了?你呀,跟我的好女婿一比,差得远!”
“娘您说什么呢?我哪就比不上大人了?娘,娘您说清楚……”陆绎笑着将人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