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散落的行李箱,像是被人随手丢出的垃圾,歪歪斜斜地躺着,衣服和鞋子从箱子里漏出来,沾上了楼道的灰尘。我伸手去捡的时候,才发现手在抖。
更让我心寒的是门内传来的冷笑声:“让你走个痛快。”
是我儿子,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站在门外,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的儿子,我亲手拉扯大的儿子,竟然能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
我想抬手敲门,可手刚举起,又慢慢放下了。门是新的,崭新的锁,意味深长。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那一刻,我的心像掉进了深井,冰冷无力,连回声都没有。我看着那扇门,脑海里一遍遍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答案却像一根针,扎进我的记忆深处,直戳出那个我最不愿意面对的画面。
一个月前,我的孙子被开水烫伤了。
而那时候,我还在暴走团里挥汗如雨,沉浸在自己的“健康生活”中。
回想起那天,我的脸像被火烧一样痛。那是个普通的下午,我换好了运动服,对五岁的孙女叮嘱:“看好弟弟,奶奶很快就回来了。”
然后,我反锁了门,踏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
那段时间,我迷上了暴走团。每天几十公里的快走让我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身体也轻盈了很多。
那些热情洋溢的队友,那种酣畅淋漓的汗水,让我觉得生活充满了意义。
我甚至有些得意,觉得自己五十多岁还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我忘了,我离开的时候,家里还留着两个孩子。
当我兴冲冲地推开门时,却发现家里乱成了一团。地板上湿漉漉的,像是刚被泼了水,小孙子的哭声已经变成了嘶哑的呜咽声,而孙女脸上满是泪痕,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嚎啕大哭的小孙子。
我愣住了,直到儿媳冲进来,对我吼:“你还知道回来?”
后来才知道,小孙子被开水烫伤了,孙女拼命想开门找人求救,却怎么也打不开反锁的门。
她只能在屋里哭喊,幸亏邻居听到孩子的叫声,强行撬开了门,把孩子送去了医院。
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可能会留下更严重的伤疤。
那一刻,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我冲进医院,跪在儿子和儿媳面前,一个劲儿地道歉。可他们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眼里满是失望。
儿媳说:“妈,你还是回老家吧。我们家,养不起你这样的奶奶。”
儿子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比任何一句指责都更让我难堪。
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回到了老家。可我不甘心,我想着,等他们气消了,我再回来。
于是,我每天打电话,发信息,想和儿子解释,可他从来没接过一次。
直到今天,我鼓起勇气回来,却发现,门锁已经换了。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蹲在楼道里,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半年前,我还是家里不可或缺的人,辞掉工作,跑到儿子家帮忙带孙子。
那时候,儿媳月子里虚弱,儿子工作又忙,我一边照顾小的,一边给大的做饭,忙得脚不沾地。
可谁能想到,后来我竟然会被赶出家门,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是我的错吗?是我不该有自己的生活吗?
可是,这半年,我真的太累了。每天早起晚睡,围着孩子转,儿媳却总是挑三拣四,说我煮的汤不够营养,带孩子的方式老土。她甚至还在朋友面前抱怨,说我太爱唠叨,脾气不好。
那时候,我觉得委屈,可我忍了,因为我知道,儿媳生了孩子,心情不好,我得体谅她。
直到我加入了暴走团,才觉得生活终于有了一点属于我的光。我以为,只要我自己开心一点,生活会变得更好。可没想到,这种“开心”却毁了我自己。
儿媳的话像刀子一样往我心上戳:“妈,你是奶奶,不是跑友。你玩得开心了,孩子怎么办?家怎么办?”
我无言以对。是啊,我是奶奶,我的责任就是照顾孩子,可我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失职了。
我想起小孙子烫伤的那一天,他奶声奶气地叫我“奶奶”的样子,想起他满是泪水的小脸,心里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喘不过气。
可再疼又能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害已经造成了。
我坐在楼道里,脑子里一片混乱。门内传来的欢笑声让我觉得格格不入,那是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世界。而我,已经被彻底排除在外。
天渐渐黑了,我才拖着行李箱离开。
回到老家的那几天,我像丢了魂一样。邻居问我怎么了,我只是笑着说:“没事,孩子们忙呢。”可我知道,自己骗不了自己。
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我才想明白,问题的根源并不只是烫伤的意外。
是我太想融入他们的生活,却忘了,自己和儿子一家早就不是一个节奏了。
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方式,而我,用的是上一辈的思维方式。我以为我在帮他们,可实际上,我却成了他们生活里的负担。
我的暴走团,是对生活的逃离;而开水烫伤的意外,却成了压垮我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想起儿媳说的那句话:“妈,您回老家吧,我们可以请保姆。”这话让我心寒,却也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们不需要我。
后来,我试着重新过自己的生活。每天打理院子,种菜、做饭,甚至重新联系上了以前的朋友。慢慢地,我的心结也打开了。
半个月后,我接到了儿子的电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妈,小宝想您了,有空回来看看吧。”
挂了电话,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这一次,我没有立刻答应。我知道,有些关系需要时间去修复,而我的生活,也需要自己去好好掌控。
经历了这一切,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亲情永远是重要的,但你不能把自己的人生,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奉献的奶奶,也不是那个一味逃避的暴走团成员。我是我自己,一个有缺点,也在努力改正的母亲和奶奶。
或许,学会平衡,才是生活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