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间,河北沧州府有个书生慕容侠,是个不可多得的全才,能文能武,不到二十便考中秀才。过了三年,慕容侠收拾行囊赴省城参加乡试,一路上怪事不断。
慕容侠随身携带的除了书本,还有一把宝剑,用作防身。慕容侠剑术高超,舞起剑来寒光闪闪,水泼不进,再加上他一身是胆,英姿飒爽,令人钦佩。路上,他经过朋友王大家,王大邀请他在家小住两天,叙叙旧情。两个人饮酒畅谈,一直到月上树梢。睡觉前,王大安排妻子去了一个小房间,自己要和慕容侠挤在一起睡觉。
慕容侠看到朋友家后院还有房间,向他开玩笑:“我说老哥,你家后院不是还有房间嘛,莫非是舍不得给我住?”一听这话,王大脸上露出愁容,说道:“老弟,不是我不愿意给你住,而是这个房间闹鬼,从一个月之前就开始了,请了道士、和尚都没有用。”
慕容侠一身胆气,从来不惧鬼魅,况且又喝了点酒,更加不在乎。他让王大准备好被褥,今晚就要在后院房中睡觉。王大拗不过他,只好在后院这间房里给慕容侠铺好被褥,一再叮嘱他务必小心,并给他关好门窗。慕容侠并不在意,他点上蜡烛,秉烛夜读。
夜深人静之时,慕容侠感觉吹进一阵凉风,烛光摇曳,他偷眼观瞧,发现有个鬼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如同纸人一般。进来后,她两只手摩挲全身,方变成人形,原来是个漂亮的白衣女子。慕容侠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书。白衣女鬼大概是感觉被忽视了,因为一般人看到她进门的方式都会被吓到。
于是白衣女鬼披头散发,头发变得更长了,而且伸长了舌头,眼珠暴出,靠近慕容侠。慕容侠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并无惧色,反而笑着说:“你这无非是头发比以前更长了一些,眼睛更大了一些,还有本来在嘴里的舌头吐到了外面。这些有什么可怕的呢?”白衣女鬼楞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大胆的人。
白衣女鬼无奈,只好施展自己的“绝技”,她把头颅摘下,放在慕容侠的书桌上,没想到的是,慕容侠笑得更大声了:“头颅长在你身上的时候我都不怕,现在把头颅拿下来了,我更不会怕。你是个傻鬼呀!”一番话,竟然说的白衣女鬼不好意思了,飘然而去。
慕容侠笑够了,看书也看累了,这才躺下睡觉。第二天早晨,王大看到慕容侠好好的,感到很惊讶,当听到昨晚的遭遇时,更加佩服他的勇敢。到了晚上,慕容侠还是睡在这个屋里,刚躺下就看见白衣女鬼从门缝里往里挤,才挤进来一半,慕容侠便怒斥道:“不要脸的玩意,还来干什么!”鬼影随之退缩消失。
慕容侠在朋友家住了三天,第三天没再见到白衣女鬼。他还要赶路,早晨醒来后告别王大。后来他写信问过王大,王大说那个房间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闹过鬼,还非常感谢慕容侠。慕容侠晓行夜宿,很快到了省城,又歇息几日,很快到了考试的时间。主考官带人举行了仪式,祷告天地,然后值勤的士兵认真检查考生有无携带小抄,最后开始考试。
科举考试的时候经常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祷告中也有“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内容。科举毕竟是为国家选拔人才,有些做了亏心事的人自有仇人惩罚,不让他有机会考中。慕容侠没有做过亏心事,他自然也不害怕。考试的时候,每个人一个小隔断,连续几天,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
这天慕容侠刚写完卷子,半空中突然飞来两只手,一看就是漂亮的女人的手,双手白白嫩嫩,如果是在女人的身上,肯定好看又迷人,可如今只有两只手浮在空中,这就有点可怕了。这两只手来到慕容侠面前,一把抓过他的试卷,撕得粉粉碎,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扔到空中。
慕容侠好不同意写完的试卷被撕碎了,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恼火,而不是害怕。换作一般人,凭空出现两只手,早就吓傻了,可慕容侠却讲起了道理。他对着两只手说:“上辈子的事我不知道,也许上辈子是做过亏心事,只是我不记得了。但是这辈子我还没干过伤天害理的坏事呢,你说我怎么得罪你了?”
两只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似乎在思考什么,此时半空中传来一句奇怪的女人的声音:“这不是三十五号吗?”慕容侠气愤地说:“我是三十七号!你个糊涂鬼!”估计是中间缺了两个考生,或者这个糊涂鬼本来就不大聪明,才找错了报复的对象。只见两只手在中间抱拳,似乎在道歉,然后飘然而去,不一会,只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惨叫,原来是三十五号考生吓疯了。
主考官似乎见怪不怪,派监考的士兵前去处理。幸亏慕容侠才华高,停顿片刻后,再次奋笔疾书,终于完成考试任务。等考试结束,慕容侠一直待在省城等着放榜,后来果然榜上有名,考中举人。“寒窗十载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慕容侠很兴奋,在省城多待了几日,方才启程回家。
慕容侠这次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择绕道,想饱览大好河山。路上,他在姑父家住了几天,姑父也是为官之人,奉朝廷之命到此地为官,主管钱粮。他早就得知慕容侠中了举人的消息,十分高兴,专门设家宴表示款待。席间,姑父一家人都在向慕容侠祝贺,唯独不见表妹倩儿,慕容侠许久未见倩儿,颇为想念,但不好明说,直到快吃完饭,姑父看出慕容侠的心思,才告诉他倩儿生病了。
慕容侠忙问怎么回事,姑父只说是偶感风寒。等吃完饭,姑父单独与慕容侠一起,这才告诉他,其实倩儿是因为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她住的闺房里,前天晚上飘来一个红衣女子,要拉着倩儿一起上吊,倩儿大叫一声,晕倒在地,丫鬟听到动静后叫来其他人,才撞开门,救醒了倩儿。
慕容侠从小就喜欢这个可爱的表妹,听到这件事后怒火中烧,他恳请姑父,让自己在表妹闺房待一夜,看看到底是何妖魔鬼怪敢欺负表妹。姑父想要阻止,可慕容侠指了指自己的剑,连说无妨。姑父同意了,并在房外布置了人手,支援慕容侠的行动。
夜幕降临,慕容侠端坐房中,手捧书卷,身旁放着宝剑。三更时分,一阵冷风从窗外吹过,一位红衣女子飘了进来,脚不沾地,浮在空中,对着慕容侠冷笑。慕容侠连头都懒得抬,继续看书。红衣女子飘到房梁下,把红色的绸缎往上一抛,打了个结,然后在旁边又抛了一根红色的绸带,也打好了结,然后把头伸到其中一个绳圈上,又向慕容侠打招呼,请他到另一个绳圈里上吊。
慕容侠此时已经放下了书,饶有兴致地观看红衣女鬼的行为,当红衣女鬼邀请慕容侠时,慕容侠毫不畏惧,踏步向前,不过他并没有把脑袋伸进去,而是一个高抬脚,然后轻轻把脚放到绳圈里。对于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来说,这个动作并不难。此时红衣女鬼说话了,声音满是凄凉:“公子,您错了,是肩膀上的脖子,不是脚脖子。”
慕容侠哈哈大笑:“错的是你,不是我。如果你没有错,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想到,慕容侠说完这句话后,红衣女鬼竟然发出呜咽哭声,只是不见眼泪。她向慕容侠拜了几拜,指着窗外一片小树林,向慕容侠说道:“我错就错在看错了人!请公子为我伸冤!”说罢飘向窗外。
慕容侠从窗户望出去,发现窗外是一片小树林,当时表妹就是因为喜欢这片树林子,才把闺房选在这里。慕容侠觉得事有蹊跷,次日向姑父打听才得知树林里前几天吊死一个红衣女子。此后慕容侠暗中调查,终于查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红衣女子本是大户人家的婢女,被这家男主人看中,暗中好上了。这家女主人是个醋坛子,嫉妒心上来,先是辞退了这个婢女,后来为了斩草除根,花钱找人把婢女勒死了,然后又把尸体挂到树林里,造成自尽的假象。婢女被害的时候,正是穿着这身红色的衣服。男主人惧怕妻子,始终不敢发声。慕容侠将婢女的情况写明,托姑父把状纸送到主管刑法的官员手中,最终使得婢女的冤情得以昭雪,姑父家再也没有闹过鬼。
和煦说
本故事根据《子不语》《阅微草堂笔记》等内容改编,内容纯属虚构,只是借鬼故事阐明道理罢了,比如慕容侠在朋友王大家中遇到鬼的故事,说明心志坚定则无所畏惧;在考场遇到的鬼,说明“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为了说明世间糊涂之人的确是多,即使化身为鬼也改不掉这个毛病;在姑父家遇到鬼,是为了说明恶人终有恶报的。说到底,鬼,乃人心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