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刘金海(整理:白叔)
1975年冬季,部队来我们老家这边征兵,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我瞒着父母去报名参军了。
在人武部大院内,我们这些想去当兵的有志青年排成两排,非常有秩序地等待体检。
等了大概两个钟头,终于要轮到我体检时,有两个高干子弟突然要插队,想排在我前面,令我很恼火。
我非常客气地和他们讲道理,没想到他俩火气更大,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揍我。
我猝不及防吃了亏,反应过来以后,冲上去就和他俩厮打在一起。
人武部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看出来那两个是高干家子弟,所以故意拉偏架,想把我拖出去。
这一幕恰巧被过来接兵的干活瞧见了,他朝这边大吼一声“别动,这个兵,我要了。”
我叫刘金海,57年生人,出生在北方某个偏僻的村子里。家里兄弟姐妹五个,我排行老幺,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
我小时候吃尽了生活的苦头,家里隔三差五就出现断粮的情况,为了填饱肚子,我会跟着哥哥、姐姐们去后山挖野菜充饥。
有时候两三天吃不到饭,顿顿吃野菜,我们几个因为营养不良,走路都打晃。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我所说的话。
我八岁那年,老家这边的庄稼起初长势喜人,苞米即将出穗,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蝗虫,没超过三天,庄稼地都被吃光了。
到了秋天,庄稼颗粒无收,有些人为了活命,只能组团出去讨饭,只有腿脚不便或者死要面子的人还苦苦坚持着,命大的能死里逃生,倒霉的会被活活饿死。
我三叔公就是死在了那个时候,他家的四个儿子都出去讨饭了,就留下他这么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
三叔公平时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见人,等到后来邻居去他家里借东西,发现他老人家的尸体已经凉透了,有人猜测至少死了一个星期。
有人把这个消息送到我们家里时,父亲和母亲赶紧过去帮忙处理善后工作,我也屁颠屁颠跟着去了,结果走到大门口,被父亲狠狠地踢了一脚,我又折了回来。
当时我们家之所以没有出去讨饭吃,是因为父亲在生产队当看管员,趁人不备,偶尔能偷出来一些喂牲口的麦麸或者苞米糠。
现在大家吃穿不愁,要啥有啥,早就忘记父辈们吃的苦头。父亲活着的时候,经常对我们兄妹几个说“现在咱们想吃啥就买啥,但不要忘记曾经连饭都不到的日子,人活着,千万别忘本。”
我父亲小时候读过几天的私塾,在他们那一代人当中,算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了。在学习方面,父亲对我们几个要求比较严厉,谁要是敢胆偷奸耍滑,被他知道了,他根本不给我们辩解的机会,抬手就是一巴掌。
有一次二哥在写作业时,在饭桌下面捣鼓他的弹弓,被父亲发现了,他提着二哥的肩膀扔到了屋外,紧接着用力踢了两脚。经此一事,二哥对学习不敢有一丝马虎。
在家里,除了我以外,他们都怕父亲,也只有我学习最拉胯。不知道为啥,每次拿起书本,我就犯困,父亲因为此事打了我好几顿,可是我就是不知道悔改,后来他对我也不抱有希望了。
我最喜欢和邻居家叔叔舞刀弄枪,邻居家叔叔是个学过武术的人,没事时他就在院子里练武,每次被我看见,总会给他鼓掌打气。
后来,我就拜邻居家叔叔为师,跟着他学习武术。等到我的武术有所长进,去找了那些曾经欺负我的伙伴们,把他们一个个打服以后,我的成就感瞬间爆棚。
这件事被邻居家叔叔知道后,他把我一顿收拾,他说练武之人不应该倚强凌弱,要用自己的这身本领做见义勇为的事情,或者是防身之术。
为了让我长记性,邻居家叔叔让我在院子里蹲了三个小时的马步,等到我能活动时,双腿已经不听使唤,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这里,我必须声明一点,正因为自己和邻居家叔叔学习了武术,所以后来去部队当兵,我表现出来的优异成绩与他有着很大的关系,在我觉得,他就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贵人。
小时候我一直有一个曾经梦,只可惜年龄太小,无法实现。
我千盼万盼,终于等到1975年冬天,听说部队来我们县上征兵,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到大队找民兵连长报到。
民兵连长是我二婶的弟弟,两家算是有亲戚关系,他知道我要去当兵,死活不给我填写报名表。
我管民兵连长叫大舅,当时我就质问他“大舅,别人能当兵,为啥不让我去当兵?”
“孩子,你父亲已经提前和我打好招呼了,要是你来我这报名参军,必须把你拦下来,在村子里,几乎没有人能管得了你,去了部队,岂不是更要无法无天。”
当时我明白,要是想通过村里去当兵,肯定没有门,在得知征兵体检的日期后,我酝酿出一个大想法,就是瞒着父母去参军。
75年12月上旬,我一个人偷偷跑到县人武部去报名参军,那天我早上3点多就起来了,然后从母亲的鞋盒子里偷出8毛钱,因为我要坐大巴车去县里。
那天外面嘎嘎冷,我在冷风中苦苦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把大巴车等来了。
我去当兵,我觉得肯定能通过,因为我家世代为农,而且我的身体素质也相当好,能成为一名军人,概率很大。
我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车,来到县人武部门口,看到里面熙熙攘攘的人,我真害怕人家已经征够了兵,不给我当兵的机会。
我去旁边登记处领了两张报名表,紧接着去排队等待体检。
我排队的时候听旁边的工作人聊天,说今年的征兵名额扩招了,只要大差不差,都能进部队里当兵。
来的时候我还担心自己因为学历不够,然后被排除在外,现在听他们的谈话,我悬着那颗心总算着地了。
我站在那里排了将近两个小时,即将轮到我体检时,突然被两个愣头青插队了。
这两个愣头青,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俩人有说有笑,很理所应当的堵在我的前面,那一刻我心情极度不爽。
“二位,你们想报名参军,后面排队去,不要插队。”
我很客气的和他们说话,结果他们根本不搭理我,继续谈笑风生的聊天。
我本来就一肚子火,现在特别想发泄情绪,不过看到在场那么多人,我还是忍住了,再次和他们对话。
我走上去和他们讲道理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想和我讲道理,俩人直接冲过来打了我一拳。
在村子里,没有人敢这样对我,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抡起袖子直接动手把两个人都打了。
看我的出拳力度,非要把这两个人打残不可,这时候有人过来拉着我,小声对我说“你别招惹他们,看他俩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高干子弟,咱们惹不起。”
“高干子弟怎么了?高干子弟更应该严格约束自己,别给他老子丢人。”我故意大声嚷嚷着。
这时候维持秩序的人武部工作人员赶忙过来拉偏架,想把我拖出去,取消我的参军资格。
还好这一幕,被前来接兵的干部看到了,他在大老远的地方嘶吼一声“别动,这个兵我要了。”
接兵干部发话了,人武部的工作人员立马撒开了手。
“你学过武术?”接兵干部来到我身边,上下打量我一番,说出这句疑问的话。
我很不服气的站在那里,脸朝侧面看着,用鼻子发出一句“嗯”。
接兵干部我看我这副不服气的样子,没有责怪我,反而哈哈大笑“行,感觉有我当年的影子。”
在这个接兵干部的袒护之下,我如愿进入部队里锻炼了。
到了军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接兵干部原来是我下放连队时的副连长,他在全连有一个绰号叫“黑头”。
大家之所以叫他黑头,不是因为他长得黑,而是他这个人对自己的兵特别黑,每天都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要是谁完不成,就罚对方不吃饭不睡觉。
可能我和他比较对头,来到部队成为他的部下以后,只要他去参加全团乃至全军区的训练比赛就把我带上。
在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不是用金钱能买来的,是实打实的技术。
我在部队待了三年,军事素质各个方面都比较突出,唯一可惜的是我的学历太低,没能如愿提干。
我清晰记得在自己离开部队那天,副连长对我说“不管到什么时候,你永远都是我带过的兵,回到老家,千万不要给我丢脸,要不然我绝饶不了你。”
副连长的话,我牢牢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记。我回到老家以后有幸成为公安助理,然后开启了自己人生的另一篇章,而我的副连长后来成为了某步兵师的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