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谦芳终于下定决心,我也豁出去了!真格的就能被东王发觉吗?那也太神了! 我怎么那么倒霉?天父保佑我,天兄可怜我,让我见红鸾一面!
他一看周围没人,把马头一转,钻进巷子里去了。故意地兜了几个圈,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有没有人跟踪,贼人胆虚。他一看,的确没有,这心才放下,进了胭脂景。
熟悉的道路,他以前每天得来多少次!高大的墙,窄窄的道,青石板的路,来到梨香院院外。格外留神,往巷口看看,没人,迅速地甩镫下马,牵着马一推这院门。
院门没插着,开着呢,以防万一,把马牵到院里。进院他一看,满目凋零,原来那小院那多干净!什么草坪、花坛、树木,现在没人管了,杂草丛生,乱七八糟,跟几个月前截然不同。
为谨慎起见,他把那个马的嚼子使劲勒了一勒,拴到一棵树上,反手把门关上。还听了听,没有特殊的声音,知道没人跟着,这心才放下。
前边就是楼梯,迈步上楼梯,一拐弯到了浮廊上,看见最熟悉的那门,红鸾就在这住,他跟红鸾两个人就在这成的亲。来到这儿,侯谦芳压低声音:“红鸾!红鸾!我来了!红鸾!”
连叫数声,无人答言,他这心就缩紧了。他刚一拐弯,听着个特殊的声音,像人声,又不像,不像听得还挺真。“方公子来了!方公子来了!姑娘,倒茶!方公子来了!”
“呀!谁呀?”他“仓喨”把宝剑拽出来,回头一看,心放下了,浮廊的尽头挂着一只鸟笼子,鸟笼子里面有一只白色的鹦鹉,这是鹦鹉说的话。
这鹦鹉就是侯谦芳跟红鸾把它养大的,教给它说话。鹦鹉是一种鸟,学话学得可带劲了!每次侯谦芳回来,都跟它唠半天。当然它跟人不一样,你得教它说什么。
侯谦芳都把它忘了,今儿个又想起来。侯谦芳鼻子一酸,迈步到了近前,伸手把这鸟笼子摘下来:“你还认得我吗?”
小鹦鹉眼珠转悠转悠,那意思还合计合计:“方公子来了!姑娘,倒茶!方公子来了!姑娘,倒茶!”反复说这句话。“姑娘在什么地方?你告诉我,姑娘呢?”
“姑娘,姑娘呢?”它也不懂说什么,你说什么,它说什么。正在这么个时候,侯谦芳听身后有脚步的声音,赶紧把鹦鹉挂上,回头一看,原来那老鸨子来了。
几个月的时间,老鸨子瘦得跟那孙猴他妹子差不多!那小脸上灰一道,紫一道,破衣啰唆,走路一瘸一点。
老鸨子一开始也没认出侯谦芳来,侯谦芳原来是方公子,他穿的是便装,现在穿的是官衣,上哪认得去?后来她认出来,“扑通”就跪下了:“方大人!”
不叫公子了,她一看这身衣服,就知道是当官的,明白怎么回事了。侯谦芳一看是她,想打听个详细。“快!请起!请起!你怎么变成这个样了?”
“别提了!咳!别提了!我一肚子苦水,我跟谁说去?这跟大人您说,长毛子,该打!该打!太平军进了城之后,宣布男女有别,男的都得住男馆,女的就得上女馆。”
“就这么地,太平军来了之后,不到几天的工夫,咱这胭脂景来了帮女大人,那女大人说话俺们也听不懂,据说都是广西的人,她们都不缠脚,那脚都有这么大个儿,而且长得都挺彪悍的。”
“来了之后,给俺们全都登了记,登完记第二天,全都到外边集合,连你那心上人红鸾也给抓去了。倒是没拿绳捆我们,给我们赶到乌衣巷的女馆,给我们集中到那去了,第二天开始分。一个馆就准住二十五个人,多了不行,我就跟那苦命的红鸾分开了,也不知道那孩子分到乌衣巷哪个馆里头?我再也没见着,直到今天。”“噢!她究竟怎么样?”
“那谁清楚?也没见着。现在谁也顾不了谁,就拿我来说,一天三顿饭吃得倒挺饱的,吃完了闲着不行,得给人家干活!天天削那竹签。”
“我的个妈!一人给规定数目,得削五百根竹签,还得合乎那规格,你看我这手上全是泡了!磨刀削竹签,不知扎了多少刺!这还不说,发给我们锨镐,上城外挖沟去!”
“您想想,那大脚的倒行,俺们是三寸金莲,这谁受得了?站到泥水之中,挖个没完没散。天不亮就下水,得日头落了山了,这才放俺们回来。完了!完了!这个世道整个变了!”
侯谦芳知道,太平天国不用闲人,大人有大人的事,男人有男人的事,妇女有妇女的活,闲着不行!削竹签干吗?那竹签到时候埋到那坑底,做防守工具,当刀子使唤,都不能闲着!挖沟那是战壕,防卫城池,必须得挖沟。男人不够用,女的都得参加。
“算了算了!那么红鸾现在究竟在不在乌衣巷?”“我说过了,我不清楚。您是大人,您有权力,最好您去找一找。”
“好吧!既然这样,你就要保重。”
“你等等,大人,好在咱比别人亲近一步,相处了好几个月。你找着那苦命的红鸾,你们成家立业之后,把我也接去,别忘了我呀!我伺候你们,刷锅洗碗,倒尿盆什么都行!"
"行行!别说了!”侯谦芳心乱如麻,转身形下了楼。走了几步,老鸨子撵上来了:“等等!等等!我说大人,你先留步。”“干嘛呀?”
她把那鸟笼摘下来,然后追上侯谦芳:“大人,你把这家伙也带走吧!它也跟着受了罪了!我这一被抓走,谁喂它?一饿就是好几天,命大,它没死。有时候我就抽个空,仗着胆子我就跑回来,喂它一口,然后我就走,不定哪天得饿死。买鸟放生,你把它带着!”
“好吧!”侯谦芳伸手接过鸟笼来,那个老鸨子又嘚啵些什么,他连听都不听,把马解下来,偷偷地到了胡同。看看左右无人,这心才放下,飞身上马。上哪?上乌衣巷,找红鸾去!
侯谦芳心说:就我现在的所作所为,要被东王知道,我脑袋也搬家!一不做二不休,我见红鸾一面,掉脑袋我也甘心了!
他一边骑着马走,一边心里头盘算着:下一步我怎么办?这瞎话我怎么说?男女有别,乌衣巷是女馆,绝对禁止男人进出,也不准打交道。我这就破了例了,这瞎话我怎么说呢?好在他是恩赏丞相,是东王的人,这牌子亮,找些借口还可以。
到了乌衣巷,女馆是一家挨着一家,都是原来的住户,门前钉着牌子,乌衣巷女馆多少号,你要找着一个地方,就能找着一大片。
每一户就是规定住二十五个人,这是太平天国的编制,两司马二十五个,平时老百姓战时都是兵,都得上前线,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全国皆兵,就这政策。所以按照军队的编制,他先找了几家,女馆的负责人都晃脑袋:“没有。”
把那户口簿拿出来了,都有户口的。“红鸾,没有,我们这肯定没有。”啊,耐心找吧,找到第九家,他这心都凉了,肯定没了!到这一看,这户口没有,在这个两司马的女馆的负责人挺热情,一听来的这位官长,是东王杨秀清手下的,奉东王的口谕,寻找一个女人,那东王的口谕,谁敢违背?
也没怀疑,所以就琢磨:“大人,红鸾,我想想啊!这户口册上是没有。噢!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她是不是胭脂景梨香院的?”“啊!对啊,你见过此人?”
“见过,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大姑娘,细高挑,长得俊透了!一般的女人没有那么俊的!而且写字、画画、唱歌,样样皆能。是!是在我们这住过。”“现在何处?”
“您听我说呀!她来的第三天,刚给她分派活,叫她削竹签。正好北王府选妃,来了一帮人,让我们这个女馆的人,都到院里头列队集合。你说的那姑娘也站队了,站队了之后,北府的一眼就相中她了,有一乘暖轿,把她接进北王府做了妃子。”
“哎哟!”侯谦芳眼前发黑,心似狼掏一样:完了!完了完了!“大人,您不舒服?”“噢,没事没事,方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哟!我怎么敢信口胡言?不信您问问旁人。”“我谢谢你,我再上北王府去找去!”
“好,您是九千岁的人,您到北府去打听打听。”侯谦芳不知道迈着哪条腿离开乌衣巷,牵着白龙马,心似油烹一样,眼泪“刷刷”掉下来:落到北王手里,你怎么说?我去要人去,我敢吗?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北王一问我怎么回事,我敢说吗?你跟红鸾什么关系?要知道这事,就得把我点了天灯!
但又不甘心,到了北王府。北王府就是原来道台衙门的大衙门改的,红灯高挂,戒备森严,侯谦芳围着北府外边转了两大圈。那大高墙他能看见什么?
在门前假装过了两趟,看看府里边,也看不见。侯谦芳心说:好啊!韦昌辉,韦昌辉,你哪里知道,我们两个人有夺妻之恨!我岂能容你!
一肚子话没法说,呆呆地站了半天,最后把牙关一咬:嘿!红鸾哪,红鸾,我来看你来!高墙阻隔,我们无法见面,只是天日可表!知道知道我的心就得了,我心里无能为力!
掉了几滴眼泪,骑着马钻进胡同。这事跟谁说?跟东王说,更不敢说了!好在这事过后,谁也没察觉。见着几次东王,就处理公务,他一看东王也不知道,这心才渐渐地放下。
慢慢地,这念头就逐渐地淡薄。人不就是这样?临分手,哭啊喊哪,哎呀!简直不得了!日久天长,他就淡了下来,但是没忘。您记住这个茬儿,因为这个红鸾哪,好吗,日后是兵戎相见,动了刀枪了!现在还没到时候。
安下侯谦芳这件事咱先不说,返回头再说洪天王。咱没说吗?洪秀全现在已经习惯了,每天坐到宽大的御书房里头,处理公务,打进了两江总督衙门,他就不露面!
公事堆积了几大摞,一开始还耐心看,现在不爱看。哪那么多的事?我还想听曲子呢!这事没完没了的,还不得不处理。
坐到龙椅上,他不耐烦地看看。拿过一本奏章来,钱粮的事,这跟我说什么?又拿过一本看看,唐正财奏章,制造船只,这这跟我没关系!
呀!再拿过一本,他不敢放下了,翼王石达开的奏折。那石达开,有分量!所以洪天王展开这个奏折,仔细观看,耐着性子。
秦折大致意思是说:小弟石达开跪奏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现在我军虽然已经进了小天堂,但据弟所知,清妖尾随而至。
清妖头向荣身为钦差大臣,率重兵五万,在孝陵卫安下大营,号称江南大营,威胁我天朝的安全。
紧接着数日前清妖头咸丰,又任命琦善为钦差大臣,率领黑龙江、吉林、辽宁、热河、直隶、甘肃九省重兵,号称二十万,兵驻扬州,号称江北大营,威胁我朝安全。现在南北两大营兵临城下,将至壕边,我等绝不能掉以轻心!这是一件事。
另外,恳请兄早日临朝,商量军国大计,弟曾经在武昌跟兄说过,我有两种办法,一个是进北,一是突南。进北者,我们进了金陵之后,马上起兵,直捣幽燕,活捉成丰妖头,不给清妖以喘息的机会!有关建都之事,以后再议。这是进北。突南,我们马上分兵派将,统一南方,解除后顾之忧。这进北突南两策,请兄定夺,千千万万!
哎呀,洪秀全一听,这仗还得打,没完!好不容易进了小天堂了,这多美这玩意儿!打什么仗还?修补战船,增修战具,炮火连天什么意思?打了好几年了,什么叫进北?哪个叫突南?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待着,这挺舒服!
但是这话他又说不出,哎呀,紧皱眉头。最后一想:石达开说的不是没道理,我得临朝了,到时候该跟大伙儿见见面了!寻思片刻,马上拟旨:三天后朝会。
这是洪天王进了金陵之后第一次临朝,哎哟,那个临朝排场自不必说了!早晨起来天不亮,天王起身,宫女服侍着给他穿上衣裳,穿上袜子,蹬上鞋,赶奔金龙殿。
洪秀全呢,视察过一次,那阵儿没完工。这回来了一看,早完工了,大殿里金碧辉煌,按照他的要求,特别高,说话都应回音。几天前,洪秀全来过一次,那时候还在施工之中。
洪秀全试了试,这屋的回响挺好,洪秀全声音带劲,男高音,声音洪亮。他还试了这试这个音响,大殿里带回音的,他挺满意,就要这个庄严的劲。
这回工程告竣了,有一座台子叫天台,一米高,完全用红毡子铺的,包着金边,两边是御街,天台的后面,八扇撒金的屏风,雕龙画凤,每个鳞片每个毛都用宝石镶成,灯光一晃,灿烂夺目!
就光这个屏风,那是无价之宝!前头高大的龙书案,文房四宝,龙椅,龙椅的扶手都是嵌宝的扶手,玛瑙翡翠钻石,一大帮女官搀扶着洪天王,款步升坐。
洪秀全坐下了,嚯!这地方高!往下一看,天龙门十九凳玉石头台阶,长达几百米汉白玉的甬路,甬路两旁,栽种的雪松,大荷花缸,两溜朝房。再往前走,金龙门、朝天门、容恩门、玉河桥,成为一条直线,一眼望不到头。
往两旁观看,金甲武士,手擎长矛大刀,肃然排班,一共是三百六十名。在这三百六十武士的前头,十大天干,二十四节气,那些侍卫,身穿锦袍,挎刀悬剑站立两旁。
再一看,金龙殿的下边站着四名史官,正史、副史,左史、右史。史官是记历史的,每人前头有个小茶几,放着文房四宝,身穿官服,分立两旁。
进了金陵之后就有史官了,专记洪天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今天进食的情况,吃多少饭?吃的什么饭?每天用的什么茶?今天穿的什么衣裳?说的什么话?开的什么朝会?都得详细记录在案。
天王升坐,大自鸣钟刚指到五更时刻,天朝门外响起炮号。“咚!嘡!嘡!"在京的百官早就恭候着,三声炮响之后,三大王:东王、北王、翼王骑着马,全都是官服,到天朝门外。
百官迎接,三王下马,率领百官来到院里。再往两廊看,三百名典天乐,乐队奏着大乐,“叮叮当,叮叮当”,合着这个乐曲声,迈步来到金龙殿外,站住了。有赞礼官,有宣召官拦住了。
赞礼官高声喊喝:“天王有旨,宣东王、北王、翼王见驾!”“臣遵旨!”三王先迈步进了金龙殿,这又有人喊:“跪!”三人跪倒:“二哥在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秀全居高临下看看:“免!三位兄弟,免礼平身!”“谢二哥!”三王走到龙书案旁边,一字站好,紧跟着文武百官这才敢进来。
武官最高的首领,天官正丞相胡以晃,文官最高的首领黄文金,后边跟着男女五六十人,鱼贯而入,朝拜天王,然后起身在远的地方分班站立。洪仁发、洪仁达、洪宣娇、赖汉英,这都属于皇族的亲属,也都在场。
全都站好了之后了,洪秀全心里挺高兴,哎呀,快俩月了,没见着大伙儿的面,今天见着真高兴!但是有尺寸哪,不能下了台子,跟大伙儿拉拉手说说,这不行。有尺寸的地方,还得在这坐着。
洪秀全一想:我是天王,不能有失身份,俩眼睛得往上看,不能平视。平视显着平凡,往上瞅才显着神圣。“各位兄弟都到齐了吗?”“臣等全都到齐了!”
“好,现有翼王石达开一份本章,请各位兄弟过目,拿下去!”“是!”一名女官接过石达开的奏章,捧着下了天台,先交给东王。东王站到头一个,就是挨着龙书案边上。
东王现在傲得不得了!别看剩一个眼睛。东王接过来看看:“哼!”递给北王,北王接过来,从头到尾看完了,然后递给天官丞相。
石达开不必看了,石达开写的,大家传阅了这一遍,就这时间就不短,大殿里静悄悄的,传看完了,又传到龙书案这。
洪秀全接着说:“各位兄弟都看见了,石兄弟奏上本章,献进北突南两策,有关咱们建都的事情,今天都得确定下来。我意这金陵城,虎踞龙盘,辖三江带五湖,六朝古都,东吴,宋、齐、梁、陈,乃至朱元璋都在此建都,粮米供应充足,自古以来乃建都之地!”
“我意把金陵改为天京,作为咱们太平天国的首都,还望弟等各抒己见,把这个事决定下来。这是一。有关达胞所奏进北突南二策,也望各家兄弟各抒己见,发表个人的看法,现在大家就开始议一议吧!”
对这个天京,大伙儿没有异议,这事马上通过了。关于进北突南二策,人们有不同的看法。一开始谁也不敢贸然发言,一看洪天王那样,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倘若说错了,多有不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言语。
靠着武官第七位,有个人沉不住气了,头戴双龙单凤朝冠,身披双龙单凤的朝服,身材高大,大脸盘子,浓眉大豹子眼。此人出班跪倒:“天王在上,小弟不才,有本上奏!”
本来这屋它就拢音,这人声再高,就“嗡嗡”的回音。洪天王往下看看,认得,是殿前左武检点罗大纲。左武检点是什么?是个官名,检点那官可不小!罗大纲说话了。“兄弟,起来再奏!”“谢天王!”
罗大纲站起来,朗声答道,“天王!各位!我罗大纲不才,方才看过翼王五千岁的奏章,我认为进北突南二策都很好!我特别拥护进北之策。翼王在奏章里说得非常清楚,别看咱们进了小天堂了,可是战争远远没有结束!”
“众所周知,只要我们静静地听一听,金陵城外头炮声还在响,枪声始终没断。清妖琦善率领五万精兵尾随而来,建立了江北大营,另外向荣等人又建立了江南大营,像两把钳子一样,把咱们紧紧地夹住!”
“大家想一想:我们卧榻之旁有猛兽,焉能睡得香?焉能吃得好啊?因此翼王所奏,我们马不停蹄,率领精兵扫北,直捣燕京,趁着敌人阵脚未稳,喘息未定,我等出精兵,可一统天下!”
“如果我们图眼前的安逸,图眼前的尊荣,坐失良机,那是千古遗恨!甚至我在想在不在南京建都,这个问题再研究,再商量。如果天王哥哥愿意,我随翼王率精兵直捣燕京!”
你看,这话说得没错,杨秀清不爱听了。杨秀清就瞅这罗大纲不顺眼,罗大纲咱们也说过,原来他是天地会,跟洪大全是一事,占据大黄江,手下有两三千人,后来投靠太平军,也到金田团营。
但是人家进了太平军,没有二心,加入太平军,我就是太平天国的人!浴血奋战,大战小战数百战,舍生忘死,身上全都是伤。按照罗大纲立的功劳,怎么能是个小小的检点?早就应升在丞相之上,仅次于几大王!
但是您别忘了,主宰军政大权的是杨秀清,杨秀清就掐半拉眼角,也看不起这罗大纲,觉得你是天地会的人,你不是我们拜上帝会的人,你不是正统,你别看你吵吵得欢,你跟我们毕竟是俩心眼!再说天地会那人都是乌合之众,危言耸听,明明像芝麻,它得说得像西瓜一样!这样的人,夸大其词,终无大用。
你看当领导的对下边有偏见,这人还好得了吗?尽管罗大纲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但仅当了个检点而已,能参加这次朝会那就不容易!而且罗大纲这个人心直口快,热心肠,有什么说什么,这一发表看法,冲了杨秀清肺管子。
原来杨秀清跟洪秀全想的一样,在这建都,哪也不去,多享福啊!多美呀!上哪去?和石达开所奏,罗大纲所谈,正好抵触。
他站着他就想:我怎么反驳石达开?但是他对于二十二岁的翼王,他不敢轻易弹弄。他虽然官比石达开大,但是石达开文武兼备,威望甚高,而且石达开说的那话,掉地下砸个坑!你要找不出恰当的理由。你还驳不回去!所以他在这想词,唉,罗大纲说话了。
这回他有了借口了,没等洪天王表态,杨秀清把脸往下一沉:“嘟!罗大纲,你算个什么东西!丞相等人尚未表态,你小小的一个武检点,夸夸其谈,你说什么?你反对在这建都,你拥护什么?你有什么理由反对?天王说话就是圣旨,天王是神!代表天父的意思!天父授意在此建都,你敢反对?你还持怀疑态度,你说你算个什么!你就得算反骨妖人,乱臣贼子!来人!把他拉出去!”
这家伙还了得?金龙殿里“嗡嗡”一片,文武百官一看,面容更色,现在这个杨秀清就迷恋金陵这个好生活,这多美呀!哪也不去!什么西征,什么北伐,他听着碰耳朵!因此勃然大怒,要处置罗大纲。
对这件事,这几十个朝臣有不同的看法,你像蒙德恩,这些人吧,心怎么想的?支持杨秀清,认为杨秀清东王说得对,你罗大纲算个什么东西?别人没说话呢,你跑到这胡咧咧来!该!是这么想的。
可是有些正直的人,像胡以晃、黄文金、李秀成等人,认为东王这么做有点过分,但是谁也不敢说话呀!东王发言,发了脾气了,这些人都眯眯的,敢怒而不敢言。
唯有石达开敢跟东王抗衡,因为他也是王子,手握重兵,同时还德高望重,那说话有分量!石达开出班施礼:“二哥,小弟有话要讲。”
二哥谁?洪天王洪秀全,怎么叫二哥?从上头往下排的。他们自己认为耶稣是大哥,洪天王是二哥,冯云山是老三,杨秀清是老四,这么依次排下来的,所以习惯上都叫二哥。
石达开说话了:“二哥,我看这么做不合适吧?方才二哥还说,今天第一次朝会上,决定建国大纲,商讨定都的事情,让各家兄弟各抒己见。己见嘛,就是自己的看法,对也好,不对也好,得听人家说完呢!尤其今天这个事情是朝会,大家发表各自不同的看法,对与不对都没有关系。这不是诏旨,也不是军令,怎么有人说这么几句话就要受到处分?二哥,合适吗?”
洪秀全在天台上坐着,静静听着大家的发言。洪秀全觉得,他这心里想的跟杨秀清一致,不图进取,在南京这一待多美呀,不乐意再打仗。
但是石达开、罗大纲说这话,也不无道理,他不糊涂!他也觉得东王这么做有点过分,但不敢得罪东王,也不愿意得罪。所以洪天王听完石达开的话,稍微一愣:“唉,达胞说得在理,罗兄弟免礼平身,一旁站下!”“谢主隆恩!”
罗大纲总算没挨处分,让石达开拥了一把,要不价,够戗!归班了。杨秀清那个脸呢,当时就不自然,人们发现他脸上的肉“嘣嘣嘣”,蹦了几下,狠狠地瞪了石达开一眼,但是没说别的。
石达开接着说:“二哥,小弟有话要讲!方才罗大纲兄弟所言,跟我的看法是一致的。我们不能苟安金陵,一旦清妖喘息过来,重整大兵,对我们来说是威胁太大!不如一鼓作气,攻打前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