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菜也能做成大生意。
文/成如梦
编辑/姜雪芬
2019年8月，宋诗芹终于决定离开杭州。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天的场景。天空很蓝，头顶是明朗的日光，蝉鸣声随着日光起起浮浮，树上的枝叶葱葱郁郁的。她给杭州的每个朋友都打去了电话，道了一声告别，然后就带着行李箱和即将要上幼儿园的小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待了14年的地方。
“说不遗憾是假的，但小孩子要上学没办法”，宋诗芹说。
大城市的生活让她难以忘怀。刚回到老家山东临沂的时候，她常常觉得很恍惚，“整个人的节奏变得很慢，没什么事情做，工作也不好找，没事的时候就经常去田地间采摘野菜，像小时候那样”。
选择回到老家的还有同为山东人的周素丹。在北京工作多年的她始终没什么归属感，“城市的天际线再美，也抵不过家乡的那片天空”。
后来，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把家附近生长的各式野菜搬到电商平台，把原本属于山间田头的野生资源，卖到了全国。刚刚过去的三月，周素丹每天忙到脚不沾地，一个月的销售额就达到了十几万元，净利润也已经超过当时在北京的收入。
回乡创业1986年，宋诗芹出生于山东省临沂市的一个偏远村庄，父辈们多以种地为生。小时候，周围所有人都会在地里种花生、玉米、麦子、红薯等各种农作物。在城里的同龄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时候，她已经对山间田地的各种植物叫什么，有什么功效了然于心。
但宋诗芹并没想过要留在家乡。念书的时候，她通过课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桂林山水、黄山奇石、壶口瀑布、钱塘西湖”，这些不曾见过的景色深深吸引着她。年幼的她也暗自下定决心，“要出去看一看不一样的世界”。
2005年，宋诗芹高中毕业，但并没考上什么好大学。她干脆和父母一起去到了杭州，在外贸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稳定下来后一个月可以挣到几千元。后来她又创业开生鲜超市，卖水果蔬菜，开了两三次都没开起来，“年纪小，不懂经营。后来店铺开起来后，又不懂怎么招揽客人，每次都是看起来红红火火的，最后算起来挣的钱全交房租了”，她总结说。
她干脆不再想开店这件事，安心上班。但当小孩来到即将入学的年龄，一家人又开始为难了：“留在杭州只能上不太好的私立学校，而且学费也很贵，难以负担。”思考良久的宋诗芹终于决定带着孩子回到老家，“其实这么多年只是杭州的一个过客”。
宋诗芹
而此时的老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相关扶持政策的推进、落地，路也修好了，很多当地人通过电商把村里的产品卖了出去，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2020年，看到这些变化的宋诗芹，干脆也在淘宝上注册了一个店铺，专门卖村里的各种野菜，“成本低好上手，有人下单就直接去地里挖就行”。
宋诗芹开始卖野菜的那年，刚刚27岁的周素丹，也在兜兜转转之后回到了家乡山东聊城，要将家附近的野菜通过电商平台卖到全国。
2016年，周素丹大学毕业，在北京的一个互联网公司找到了工作，赶上了互联网飞速发展的浪潮。
周素丹
4年时间，她的月薪从最初的2000多元慢慢涨到了1万多元，翻了好几倍。但父母还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而且即使是1万多元的月薪，也是没办法在北京留下来的。于是27岁这一年，在北京工作了4年的周素丹也下定决定回家。
野菜也能卖？在北京工作的那几年，周素丹一直过着一种快节奏的生活，“每天挤地铁赶时间去上班，掐着点打卡，永远有下一件事在等着你去做”。
这种快节奏的生活一度让她感到享受。但回到老家后，她没再找到合适的工作，不是工作不对口，就是薪资也不合适。有一次一个公司甚至给她开出了2500元的薪水，“即使是在小城市，2500元也不够生活的吧”，周素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2020年，她在朋友的建议下开了一个淘宝店，把家附近随处可见的地瓜叶、面条菜、荠菜等野生蔬菜上架到店铺。一周后，有人下了第一单，30多元钱。那一天，电脑面前的周素丹激动地跳了起来，“竟然真的有人买”。那笔订单她只赚了不到10元，但让她意识到电商是可行的，野菜也是有人买的。
第一个月，她只卖出去了几百元。因为订单量太少，没有达到上门取件的数量，开店的前几个月周素丹都是一个人开着车，将打包好的快递送到站点。她每天绞尽脑汁地将所能想到的产品上架到店铺，回复每一条咨询，然后将产品打包发出去。
过了几个月，周素丹发现每天的订单已经有了100多件，有专门的快递小哥会上门来取件，她还请了一个员工专门打包快递，“生意就这样一点点的做起来了”。
刚刚过去的3月，是周素丹最忙的时候，早上不到6点就要起床去山上挖野菜，一直挖到中午12点左右。1点半回到仓库，将摘回来的野菜进行简单处理之后开始打包发货，一直到6点，之后收快递的人会来将快递收走。发完货回家后要整理当天的订单，顺便回复后台消息，第二天继续重复前一天的生活。
但她的辛苦也获得了回报。3月份她的销售额已经达到十几万元，仅面条菜一款产品就卖出了几万元，收入也已经超过她在北京的工资。
宋诗芹也通过卖野菜改善了生活。但其实她没什么经营心得，说自己完全是靠野路子，除了直播挖野菜的过程引流之外，只做一件事——将产品上架到店铺。有人来买，就卖出去了，主要是靠老客户。只要产品有一点瑕疵，她都会爽快地退款，愿意花时间帮客户解决问题，所以店铺六成以上的客户都是老客户，老客户还会给她介绍新的客户。
最近宋诗芹和周素丹的店铺分别成为了春季限定蔬菜店铺榜黑马榜的TOP3和TOP4，开始被更多的人看到。
被野菜改变的人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田间的野菜往往是人们充饥的重要来源。随着农业的发展，人们开始种植各种农作物，野菜的地位逐渐降低。但当城市化的进程不断加速，人们对野菜的认知又从充饥的食物转变为有独特营养价值、绿色健康的食物。
“每年春天都是野菜最受欢迎的时候。过年期间大鱼大肉吃的比较多，过完年就该刮油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购买野菜的人是为了养生、尝鲜，但更多的都是怀旧。对于很多常年在外务工的人，野菜承载的是家乡的记忆和情感。”周素丹告诉记者。
卖野菜以来，周素丹也遇见过很多让她哭笑不得的客户。有的买了产品觉得卖相不好，直接要求“退货不退款”；备注“送货上门”的客户，质问“东西问什么不放在驿站”，称快递打电话骚扰他，威胁要给差评，直到退款才罢休。
“开店以来什么样的人都遇见过，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周素丹说。
宋诗芹也遇见过不少占小便宜的人，实在解决不了，就退款算了。现在她已经不愿意做太多争论。
但她也分享了一个温暖的故事，有一个广东的老客户，每天晚上9点半左右，都会去直播间里参与互动，就像打卡一样。有时候宋诗芹的工作太忙，没时间回复直播间里的消息，这个客户还会帮她回答问题，“不过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客户叫什么，也没和他说过话”。
随着宋诗芹和周素丹店铺销量的提升，村里许多50岁以上的老人，都通过她们挣到了一份零花钱。虽然她们一个在临沂，一个在聊城，但旺季的时候，野菜挖不过来，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会在村里请一些老人一起帮忙挖野菜。一天100-200元钱，对于老人也是一份额外的收入，“年轻人也不愿意干这个”。
野菜在多种环境中自然生长。在山林、坡岗地、丘陵、野外低矮灌木林，以及沟渠、池塘边等各种生态环境中都可以长出各种各样的野菜，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个没有太多想象力的品类，很难发财，也没办法很快致富。但宋诗芹和周素丹，家乡的老人们，都因为这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野菜发生了改变。
宋诗芹每天要接送小孩上下学，没有太多技能的她通过把野菜搬上电商平台赚取了收入，不仅在照顾孩子之余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改善了生活；周素丹在老家拥有了比在北京时候还高的收入，虽然有些时候还是忙得团团转，但她已然拥有了很多享受生活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