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吕二力（整理：白叔）

我叫吕二力，今年58岁，出生在北方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家里兄弟姐妹六个，我排行老四，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妹妹。

母亲怀我的时候，正是农忙的季节，她天天起早贪黑跟着父亲去田里干活。有一天傍晚时分，太阳刚要落山，父母准备收工回家，这时候母亲被苞米茬子绊了一下。

当时，父亲把母亲扶起来，问她有没有摔到哪里，母亲还白了他一眼“我没有那么娇气，啥事没有，抓紧装车回家。”

等回到家里，父亲在院子里卸苞米，母亲准备烧火做饭，突然之间，她感觉肚子一阵阵坠痛，然后她就倒在了地上。

大哥和大姐看到这一幕，赶紧招呼父亲回屋里。

父亲回到屋里时，地上已经一摊血，他没有半点犹豫，抱起母亲就往镇卫生院跑去。

我们村距离镇上有七八里的路程，父亲小跑似的把母亲送到卫生院，据说母亲被推进手术室时，父亲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一屁股瘫坐卫生院的走廊里。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医生火急火燎从里面出来，说母亲刚刚摔了一跤，动了胎气，羊水破裂，问我父亲保大保小。

听医生这么说，肯定情况很严重，思索几秒钟，父亲告诉医生保大人。

父亲做完这个决定，他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一个是与自己生活好几年的妻子，另一个是还没见面的亲骨肉，放弃哪个，他都不忍心。

将近凌晨，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手术室，告诉父亲，大小都保住了。父亲当场愣了一下，之后立马跪在医生面前“谢谢你。”

我比正常分娩提前一个月来到这个世上，因为早产的缘故，从小到大，我的体质很差，每一次流行感冒，我都能摊上。

在兄弟姐妹六个当中，我得到父母及爷爷奶奶的偏爱最多。

记得小时候，家里的粮食出现了断顿，全家人都喝稀粥充饥，唯独我一个人能吃上借来的高粱米饭。

每次吃饭时，奶奶提前告诉我的其他兄弟姐妹“二力身体不好，这碗高粱米饭是我特意给他做的，你们不许吃。”

我大哥见到高粱米饭拌咸鸭蛋，口水流了很多，控制不住想动筷子时，被奶奶抬手打了一下“抓紧把你的哈喇子抽回去。”

大哥看向奶奶，尴尬地嘿嘿一笑，赶紧用袖头子擦一下嘴。

哥哥、姐姐还有妹妹知道我在家里的地位，即使他们知道奶奶这样偏心对我，他们也装作看不出来。

等到我入学以后，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二力，你大哥、大姐还有你二姐，他们都没读几天的书，你可要争气呀，争取考上大学，替我们老吕家争争光。”

家里人如此对我好，我怎么可以让他们失望，所以在学习方面，我从来没有让父母操心过，每天放学回家，就躲在小屋子里用功学习。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自打入学以后，我的成绩一直是班级的前三名，老师经常把叫到讲台上点名表扬。

那时候，考试成绩好的同学，学校会奖励一支铅笔或者一块橡皮。

记得有一次，我两科都考了满分，学校奖励我一个崭新的书包，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大家背着的书包都是用破旧的衣服缝补的。

放学回到家里，我向父母和奶奶炫耀自己的新书包，父亲坐在板凳上吧唧吧唧抽着旱烟，看我在地上高兴得上跳下窜，突然间，他被泪水模糊的双眼。

“爸，你怎么哭了！”我凑到父亲跟前，用稚嫩的小手擦拭掉他眼角的泪水。

“爸这是高兴的，我和你妈大字不识几个，没想到我的儿子替我们长脸了。”

父亲在我身上寄托了很大的希望，我知道，我要是让他老家人失望了，比别人用巴掌抽他的耳光还要难受。

在考上初中那年，父亲在地里干活不慎从高处摔了下来，万幸，没有危及到生命，但是不幸的是，他落下病根，走路一瘸一拐，从此以后，再也干不了重体力劳动，家里的重担全部压在母亲、大哥、大姐还有我二姐身上。

我作为家里的一份子，也想辍学回家务农，但却被父亲阻拦住。

“二力，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们兄妹六个当中，就你最有潜力，现在还要辍学，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辍学，我现在就拿一根麻绳，到村口那棵歪脖柳树下吊死。”

看父亲情绪这么激动，我赶忙安慰他“爸，你别生气，我错了，我肯定好好学习，不辜负你的嘱托。”

没过两年，我以全镇第一的成绩考上县重点高中，在那里我度过了紧张的三年。

念高中时，我们当时不清楚为啥没有所谓的周末时间，只有一个月两天的假期。

在农村，我的学习成绩优异，可是来到县城以后，我和他们相比，成绩要差一大截。

1984年，因为紧张的缘故，在参加高考时，我发挥失常，最终与心仪大学失之交臂。

按照父亲的想法，让我复读一年，来年再考，可是我觉得自己心态已经崩了，哪怕再去参加高考，也肯定考不好。

因为这件事，我与父亲发生了矛盾，俩人在家里吵了起来，这也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与父亲吵架。

父亲对我是恨铁不成钢，然后气急败坏指着大门，让我抓紧滚出去，这个家没有我的留身之处。

我从小就是一个比较乖乖的孩子，父母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如今我叛逆期，想和他们唱反调一次。

我从家里溜出来以后，跑到了县城，不好意思去同学家里，然后我只能到处乱逛，结果来到了供销社。

在县城读书三年，我从未来过供销社买东西，今天我要好好到里面逛一逛。

我逛了好几圈，什么东西没买，被一个女售货员怀疑是小偷，临走的时候，她看到我兜里鼓鼓囔囔的，拎起扫把就朝我身上拍了下去“这么多天，我终于逮到你了。”

我不清楚女售货员为啥这样说，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时候围观的人也通通围上来，不让我跑出去。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供销社的领导来了。

原来最近一段时间，供销社里的东西经常被人偷走，今天我来逛街，女售货员以为我是小偷，就将我逮住了。

当他们将我兜里撕碎了书本掏出来以后，瞬间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们知道冤枉了我，立马赔不是，为了补偿我，还给我拿了一些礼品。

我也是一个小大人，被人家莫名其妙揍一顿，还被冤枉是小偷，我怎么可以轻易饶恕他们。

我站在供销社门口，手指着那个女售货员“今天让她必须给我诚恳道歉，要不然咱们就去附近派出所理论。”

供销社领导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吩咐女售员过来给我道歉。

女售货员和我年龄相仿，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道歉的话，然后耍着性子不过来。

供销社领导威胁她“你要是不诚恳道歉，这个工作你就别干了。”

女孩也是一个倔脾气，脱掉工作服，扔到柜台上“不干就不干，谁稀罕这个破工作。”

坦诚的说，我只是想让这个女孩低头认个错，没有想让她丢掉这个工作，不过看到女孩甩手离开的样子，我心里还多了一丝丝愧疚感。

等我回到家里，大哥看到我满脸是伤，以为我在外面被谁打了，当即就要替我去出头。

等到我把事情的始末说出来后，他的气才消了一半。

我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不过回到村里以后没多久就被大队书记找去当代课老师。

从我第一天当代课老师起，我以为只是干个年八的，然后就回归到自己农民的身份，不曾想这一干，我竟然干了大半辈子。

我当代课老师的第三年，家里人托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对方在县城宾馆干服务生，听说长得不赖。

我按照媒人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就去与女孩见面了。

当时，我发现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供销社暴揍我的女售货员，她见到我时也是一愣。

我们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两人坐在一起聊天，我想提起当年的事情，她立马阻拦住“别，别提了，当年的事情怪我，我向你道歉。”

“不用道歉，事情已经过这么久了，我早就忘记了。”

我和女孩短暂接触了两三个月，觉得对方是自己想要找的伴侣，然后俩人先订婚后结婚。

如今时至今日，我与老婆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几年，俩人的感情很好，从未吵架过。

有时候我在想，缘分可能就是这么奇妙，你和谁在一起，其实在命中早已注定好的，只是自己你本人不知道罢了。

若不是当初妻子在供销社当女售货员，把我当误成小偷暴揍一顿，多年以后，我可能也不会把她娶进家门，用一句话形容我俩之间最为贴切了“不打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