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知县和众衙役见到堂下跪着的姚多余,都面面相觑,“怎么会是他?”直到姚多余一五一十交待了所犯之事,众人这才信了,纷纷指责起来。
“看你老实巴交的,怎会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活该你断了一条胳膊,真该直接一刀剐了你。”
“你自己心理不平衡,却去害旁人做什么?”
更有甚者,上前踢了姚多余几脚。朱知县急忙制止,命人将姚多余押入大牢。
朱胜光审案结束,急忙起身,向一旁坐着的岑福深施一礼,“此番全是仰仗岑总旗,才这么快将凶手抓住,下官感激不尽,也替兴隆县的百姓感谢岑总旗仗义出手。”
“朱知县不必客气,除奸惩恶乃为官者本分,不过,倒不必谢我,还是朱知县调教有方,抓到姚多余这份功劳应该记在您手下这位袁捕快身上才是。”
“哦?”朱知县看了看袁今夏,又冲岑福说道,“此话怎讲啊?”
“袁捕快不顾危险,以自己作钓饵,这才诱得姚多余现身。”
“哎呀呀,你们听听,听听,”朱胜光转身冲其它的捕快衙役说道,“袁捕快身为女子,机智、聪慧、勇敢,为了一方百姓,不顾自身安危,你们都要好好学学。”众人齐齐点头。
朱胜光又走到袁今夏近前,说道,“袁捕快,没有伤到吧?”
袁今夏忙笑道,“没有,没有,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你瞧瞧,你们瞧瞧,”朱胜光指着袁今夏的脸,又转向众人,“袁捕快为了抓捕嫌犯费尽心力,这脸色明显不太好,想来是过于耗费精力,兴隆县不富有,虽不能大加奖赏,但给袁捕快一些时日休养还是可以的。”
众人齐声道,“应该,应该,袁捕快此番确实辛苦了。”
“袁捕快,本县许你半月的时间休息调养,你觉得可够?”
“呃~~~”袁今夏本不想有此特殊待遇,但看众人神情,显然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便也大方应道,“如此便多谢朱大人了!”
袁今夏出了县衙,连连叹气。
岑福不解,问道,“这是怎么了?”
“为了抓捕这个姚多余,原本低调的大人高调提亲,现在整个兴隆县的人怕不是都知道了。”
“这也本属正常,大人来迎你时,百姓们也自然会知晓的。”
“你知道什么?我的俸禄啊,半个月呢,那可是一两银子呢。”
岑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大人说了,成亲之后,陆府的银子都归你管。”
“哼!你就跟大人一个论调吧,替大人打理府中之事,为大人分忧,我倒是责无旁贷,可我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岑福听得一头雾水,“那你又计较这一两银子做什么?”
“这本应是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挣来的俸禄,自然拿得理所应当,用起来也问心无愧。大人挣的,虽说将来也是我的,可我总想着,若我事事都能为大人分忧,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就似这微薄的俸禄,那也是我的一份贡献,我也会十分开心的。”
岑福听懂了,对袁今夏愈加地佩服起来,心道,“这等好女子,世间只怕再也没有了,”想罢笑道,“大人好福气!”
岑福将袁今夏送到家,辞别了袁大娘,便要起程回京城。袁今夏想了想,嘱咐道,“岑福,看好大人,让他莫太劳累了。”
“是,袁姑娘,请你放心。”岑福向外走,袁今夏向外送,袁大娘突然想起了什么,踮着小脚一路追上来,“岑福啊,大娘还有一件事。”
岑福忙转身站定,恭敬地说道,“老夫人您请讲。”
袁大娘左右看了看,将声音放低了,“回去告诉我那好女婿,聘礼作作样子便好,千万不要真的送过来,这里虽说民风淳朴,可老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反正今夏嫁过去了,我也要跟着回京城的。”
袁今夏笑得弯了腰,“娘,您这样小心做什么?这是在家里说话呢。”
岑福也笑了,应道,“您放心,我一定将您的意思转给大人。”
袁大娘转身回去了,袁今夏将岑福送到门口,又叮嘱道,“岑小二,路上小心!”
岑福见袁今夏又像往日一般调皮,刚要说话,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今夏姐姐!”
“莹儿,你怎么来了?”
“听说姐姐大喜,莹儿特意来向姐姐道喜的。”朱莹说着扭头快速瞟了岑福一眼,忙又将头低下,浅浅道了个万福,“岑大哥好!”未听见岑福应声,朱莹便又抬起来头,笑道,“岑大哥可是不认得莹儿了?”
岑福抬眼看去,朱莹穿了一件嫩绿色衣裙,梳着俏皮的挑心髻,大大的眼睛,白晰的面颊,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充满了少女的活泼和灵性。岑福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袁今夏在一旁瞧着两人情形,心里便已有了定论,轻轻“咳”了一声。
岑福立时回过神来,迅速将眼神转移开,说道,“朱姑娘不必多礼!”
“岑大哥是要回京城么?”
“是。”
朱莹又款款拜了下去,“岑大哥一路平安!”
岑福点了一下头,向两人一拱手,抬脚快速离开。
袁今夏待岑福走后,故意笑道,“这个岑小二,怎的还忸怩起来了?”
“姐姐,岑小二是?”
“此事说来话长,走,我们进去说,”袁今夏拉了朱莹的手往里走。
“爹说,女子成亲前有许多事要准备的,他说我与姐姐交好,便嘱我过来看有什么能做的,姐姐一定不要客气。”
“莹儿,你陪我说说话便好。”
京城,陆府。
岑福快马加鞭,刚入夜时,便赶回到了府中,及至厅堂之外,正听见丐叔在聒噪,“明日便去?你也太心急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你把丫头送到兴隆县了,现在又着急要娶回来了?我说你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就在京城不好么?也省得我一趟一趟跑来跑去的。”
陆绎只是笑,悠闲地喝着茶,听着丐叔唠叨。
“要说这兴隆县也没有多远,我跑几趟倒没什么,只是你不晓得,那两个媒婆神叨叨的,一路上那两张嘴就跟八百只鸭子一般,聒噪个不停,上次回来,竟敢调侃起我来了,说什么要给我寻个婆娘,寻他个鬼,这要是让菱儿听见,那还得了?我恨不得往她们嘴里塞一把毒药,变哑了消停。”
岑福听了后差点笑出声来,随即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两件物什。
“前辈,说这么半天,口渴了吧?”岑福进来,冲丐叔举了举手中的酒壶和酒杯。
“哎哟哟,还是你小子最懂我老人家的心思,”丐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陆绎见状,抿嘴笑了,恰巧吴妈经过厅前,陆绎比了一下手势,吴妈便懂了,片刻,便有人送来了四道精致的小菜。
丐叔“滋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时不时还哼几句小曲,那个惬意就不必说了。
岑福将袁大娘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陆绎挑了挑眉,思忖片刻才说道,“就依岳母,告诉吴妈和忠伯重新准备一下,不过,阵仗是少不了的,免得岳母和今夏被人笑话了去。”
岑福又将朱胜光的话复述了一遍,“大人,卑职觉得老夫人和袁姑娘的安全无虞,历经此事,朱知县定会暗中派人保护她们,他怎肯在这节骨眼上失了礼数,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陆绎点头,看了看岑福,欲言又止。
岑福知晓陆绎心意,心里暗自发笑,“大人昨日才与袁姑娘分开,不过才一日的功夫,”便起了捉弄之心,说道,“大人,袁姑娘一切都好,她让卑职带话给大人……”
陆绎不待岑福说完,急忙插了话问道,“什么?”一双眼睛也霎时变得炯炯有神。
“袁姑娘赠大人诗一首,”岑福盯着陆绎,观察着陆绎的表情。
果然陆绎微微蹙眉,“诗?”
岑福点点头。
陆绎抬手,示意岑福吟诵出来。
岑福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地吟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陆绎疑惑地看了岑福一眼。岑福憋着笑,继续吟诵道,“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陆绎狠狠踢了岑福一脚,岑福捂着屁股一边跑一边回头笑。
丐叔一口酒刚递进嘴里,险些笑岔气儿,“踢得好,这小子是越发地没大没小了,”又看了陆绎一眼,嘴角含了坏笑,悠悠地吟诵道,“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陆绎瞪了丐叔一眼,站起身走了。
“哎,哎,小子,我还没吟诵完呢,怎么就走了?”
陆绎来到书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眼前晃动的都是那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一支笔提起来,又放下,反反复复……
“大人,我给您研墨吧,”岑福不知何时进来,陆绎竟然未曾发觉,“聘礼的礼单已准备好,只是带着十八口空箱子总归不妥,吴妈说,不如大人准备些袁姑娘喜爱的小物件放在里面吧。”
“好,研墨吧。”
岑福歪着头,见陆绎下笔写的第一行字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