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年复一年,转眼间沙漠汗已经在洛阳生活了十几年,随着力微年事渐高,沙漠汗的思归之心更加迫切。于是他以父老为由上疏晋武帝求归,晋武帝同意了他的请求,厚加赏赐,派人护送回国。
此后十年间沙漠汗又数次赴京,每次往返晋武帝都非常慷慨大方,赏赐的财物能装几百辆牛车。看到皇帝陛下如此厚待那帮野人,朝野议论纷纷,有人不淡定了。
征北将军卫瓘第一个跳出来大叫:陛下,您对这帮野人实在是太仁慈啦,知恩图报?别开玩笑了,野人非我种,何来感恩之心,何来人性?何况沙漠汗为人雄异,日后必为我朝大患,恳请陛下将其扣押,万万不可纵虎归山啊。
晋武帝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也非常享受这种天朝上国天子威震四方的快感,不想失信于人,让鲜卑人耻笑他。因此对卫瓘的建议不置可否,随手扔垃圾箱了。
卫瓘见武帝死要面子,便又出了个主意,那咱就玩一把离间计吧。
派人给鲜卑诸部大人送去金银财宝收买他们,让他们在拓跋部内部散布流言,破坏拓跋部紧密团结的大好局面。
这一次,晋武帝同意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于是,很快诸部大人几乎都在洛阳开设了“秘密账户”,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拿了朝廷好处的诸部大人自然要搞一个大动作给晋武帝瞧瞧。
现在,他们在等一个机会。
很快,机会来了。
力微在位的第58年,沙漠汗再次出使洛阳归来,力微听说太子回国非常高兴,派诸部大人前去迎接。
这帮人在漠南一个叫阴馆的地方迎接沙漠汗,在那里摆下接风宴,为太子洗尘。众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沙漠汗喝得兴起,一抬头看见一行大雁飞过,便对众人说:
“如此干巴巴饮酒有什么意思,瞧见那些鸟没?我为诸位大人打几只下酒。”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弹弓,摸出飞丸,“援弹飞丸,应弦而落”,一帮人都看傻了,当时鲜卑部落里并没有弹弓这种便携式武器,因此才使得众人大惊失色,交头接耳。
弹弓是中原汉人发明的便携式武器,早在西汉时就已经流行于民间。史书记载汉成帝时朝廷法度废弛,治安恶化,长安恶少携带弹弓行凶伤人,为害一方。沙漠汗旅居洛阳十余年,倾心汉化,对中原文化非常感兴趣,以致于学会了汉人的这些技艺。
诸部大人目睹了沙漠汗的这番表演后,私下议论道:太子居晋十几年,如今归来完全是一幅汉人模样,又痴迷于汉人的技艺,将来一旦即位,如果他下令改习汉俗,那我们肯定没好果子吃,不如拥戴那些留在王庭的王子。
一帮人打定主意后便派人抢先赶回王庭向力微汇报,经过这帮人添油加醋的渲染,年老昏聩的力微认为太子已经被汉人同化了。另一方面太子居晋多年,他的兄弟们趁机在力微面前猛刷存在感,力微越来越喜欢留在国内的儿子们,对沙漠汗反而日益冷淡。
现在听了这帮人的话,力微一时鬼迷心窍,居然冒出来一句后来令他追悔莫及的话:
不可容者,便当除之。
既然不能留下,那就杀了吧。
有了这句“圣旨”,那帮人连夜赶回阴馆,奉旨杀害了沙漠汗。事后不久,力微突然醒悟过来,非常后悔冤杀了太子,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当年汉武帝在佞臣江充、苏文等人的蛊惑下逼死了太子刘琚,事后又追悔莫及,筑“思子台”寄托哀思,老力微显然没看过这段历史,导致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留给后人无尽的感慨。
冤杀太子后,老力微忧愤成疾,一病不起,诸部人心惶惶,在这个关键时刻,拿了卫瓘好处的乌丸王库贤故意散布流言说力微要杀掉那些害死沙漠汗的诸部大人们的儿子泄愤,诸部大人信以为真,纷纷率部退群而去,拦都拦不住,鲜卑联盟群顿时四分五裂,陷入瘫痪。
无力控制局面的力微急火攻心,含恨而死。
力微死后,拓跋部众叛亲离,局势动荡不安。“诸部离叛,国内纷扰”,这种局面整整持续了五代首领,一直到拓跋猗上台后才得到扭转。那么拓跋猗为什么能够扭转持续十几年的乱局呢?因为他运气实在太好,遇到了一个打着灯笼都遇不到的天赐良机,从此他的拓跋部开始翻身扬眉吐气了。
遥远的中原洛阳,一封密信正在紧急送往盛乐王庭,拓跋猗焦急地等待着那个好消息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