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喜马拉雅山脉下燃起战火时,台湾海峡一侧又真的安宁吗?中印自卫反击战打响后,终日梦想着“反攻大陆”的蒋介石真会安稳如泰山而没有任何动作吗?在民族大义和党派之争面前蒋介石会再犯下错误吗?
一、美国说客来访
1962年10月,美国太平洋舰队武装部队司令费特尔上将乘车来到了台北士林官邸前。
官邸内,蒋介石夫妇已经在中厅前恭敬地等候,一见贵宾来到,便主动迎上几步,伸出了双手表示对费特尔的欢迎。
年过古稀的蒋介石,今天身穿一件浅灰色大褂,步履尚健。由于长期经受糖尿病的折磨,原本就瘦削的身体更显得形销骨立,脸上也满是疲惫之色,只有那双细小多疑的眼睛,仍让人感到他的精明。
费特尔身为美国太平洋舰队武装部队司令,此来自然不是简单地做客,他的身上肩负着来自华盛顿的命令——说服蒋介石出兵。
费特尔没有率先提及中印冲突的事,他首先申明了这次访问台湾的目的:同台湾方面在国际事务上达成一致意见。
费特尔问道:“苏联在古巴修建导弹基地,不仅威胁到美国,也威胁到整个自由世界的安全,对此我们已采取了行动,准备军事封锁加勒比海,总统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蒋介石用他那含混不清的浙江口音说:“我完全同意美国的做法,美国是整个自由世界的支柱,一旦后院起火,不仅损害美国的利益和形象,也会给整个自由世界造成恐慌,到那时候,共产主义就会不战而胜,这样的亏我们吃得太多了,我早就说过,对共产主义,必须把它扼杀在摇蓝里……”
费特尔听着蒋介石又要开始他那大段的陈词滥调,十分不满,可又不得不耐住性子,装出耐心的样子聆听下去。
终于,费特尔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他张嘴提了个新话题:“总统先生,关于中共同印度的战争,你不认为是反共复国的极好时机吗?”
坐在一边的国民政府“副总统”陈诚满含期待地望着蒋介石。蒋介石抱着茶壶站了起来,在屋里踱着方步,和方才就着历史问题和国际形势侃侃而谈不同,他沉默良久,半天没有说话。
费特尔见蒋介石这副做派,有些不安地解释说:“目前,中印战争已经爆发,中共无力两面开战,只要总统愿意收复国土,我们美国可以全力帮助你,这是肯尼迪总统特别要求我告诉你的。”
蒋介石回转过身子,瞟了费特尔一眼,说:“将军阁下,你心里明白,共匪同印度打仗,为的是领土争端。不论共匪是胜是败,对于反共复国都是一个极好的时机,可是我蒋介石不能这么干,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炎黄子孙,要被万世唾骂的。”
费特尔听了蒋介石的解释后,立刻显得坐立不安。他明白,民族问题,永远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需要极为微妙的手段处理。
客厅里陷入了一段难堪的沉默。接着,会谈进行了一小时又二十分钟,费特尔才离开了士林官邸,然后乘车回到美军驻台协调指挥部,看望协防台湾司令梅尔逊中将和美顾问团团长桑鹏少将。
陈诚送走客人,转回客厅,望着蒋介石阴沉的面容,小心翼翼地问:“总裁,我们当真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蒋介石叹了口气,“一年三百六十日,我何尝不想早一天打回去。可是难啊,虽说共匪近年经济上迭遭挫折,但国力、军力已非昔日可比。中印之战,共匪动用的兵力尚不及十分之一,东北、华中、华东屯集的重兵正枕戈待旦。如果我们轻举妄动,共匪势必倾其国力来对付我们。到那时,不要说复国无望,就是脚下这小岛,恐亦将沦入匪手啊!”
陈诚说:“费特尔将军不是说美国会全力支持我们吗?”
蒋介石哂然一笑:“美国的战略重点在欧洲,我们只不过是他全球战略上的一颗棋子。需要的时候,他便把我们推出去,也可以因为需要,而扔下我们不管。这样的苦头我们还没吃够吗?李承晚就是一个例子。”
陈诚不解地问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不”,蒋介石莫测高深地说:“美国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需要我们牵制中国乃至苏联。所以,我们也要动一动,造一造舆论。”
陈诚迎合着说:“对,我们可以把反攻大陆的口号喊响一些,另外派遣空军去内地轰炸,秘派一些小分队去大陆骚扰。”
二、考尔的疯狂
1962年10月17日,印度第四军军长考尔中将因严重的支气管炎不得不离开前线,返回新德里休养。
在新德里,考尔始终闭门不出,对外宣称在家养病。其实,身居家中的考尔并不安心于养病。他一面派手下的亲信尼兰儋上尉穿行于政界和军界打探消息,一面秘密起草着一份惊世骇俗的计划。
考尔的计划令他兴奋不已,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疯狂,直到尼赫鲁的内阁秘书前来家中代表尼赫鲁探视他。
很多年后,在这位内阁秘书的采访中,提及当时考尔在他前去慰问时从枕头底下直接抽出一份建议书。其中写道:“印度应该寻求某些大国的支援;应该劝说蒋介石和南朝鲜在美国的支持下进攻中国,还应该敦请某些外国军队开到印度,协助印军翻越喜马拉雅山发动大规模进攻’。必须在未来的十二个月内建立十个师,并投入战斗。应该设立一个新的指挥部,统一指挥军事和经济工作,指挥部应设一名总指挥官作为最高统帅——总部应设在新德里或阿格拉。”
考尔没有在建议书中提及他认为应该由谁来担任联军的最高统帅,不过显然,在家修养的七天中,考尔的头脑中已经思考过争取美、英等国派遣远征军开入印度的想法,同时联合南朝鲜和台湾的蒋介石残余势力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联合进攻我国。
考尔的建议终究没有被采纳,肯尼迪政府虽不同意出兵,却在中印边界冲突一事上鲜明地表态站队印度,承认印方所谓的“麦克马洪线”。
1962年10月30日,美国驻印度大使约·肯·加尔布雷思从肯尼迪手中拿到了一封托他转交给尼赫鲁的亲笔信。
信中,肯尼迪就麦克马洪线一事的态度不再含糊不清,而是明确表态承认麦克马洪线是一条为现代惯例所承认的国际边界线。
美国政府表态后,身居台湾的蒋介石便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否该同美国步调一致呢?
三、蒋介石的反抗
1962年10月末,台湾《中央日报》用醒目的大标题刊登了一则新闻:中华民国政府抗议美国承认所谓麦克马洪线。
台北的大街小巷上,人们议论纷纷。美国合众国际社副社长霍布雷奇特坐在汽车中,他伸出头望着那些神色激动的中国人,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头:“中国人太不可思议,台湾的中国人更不可思议,整个大陆都丢了,却为喜马拉雅山的不毛之地大动肝火!”
轿车径直驶入中华民国外交部,此时,这里正准备举行外交部例行记者招待会时,他隐隐地预感到自己不该到这里来。
台上,民国政府外交部发言人孙碧奇面色胀红,手臂用力地挥舞着,大声疾呼:“美国在麦克马洪线这个问题的看法显然是违反历史事实的,外交部10月29日已经发表了声明,向美国政府提出了正式抗议!所谓的麦克马洪线是英国统治印度时期单方面主张的一条线,中华民国政府从来没有接受过!”
霍布雷奇特不以为然地用手托住下巴,他没有理会孙碧奇,而是径直朝士林官邸内部走去。
忽然一名男记者更是挡住了他的去路,接着连珠炮似的向他发问。
“霍布雷奇特先生,我是台湾《民族晚报》记者唐昌晋,请问美国为什么要承认麦克马洪线?”
霍布雷奇特推开唐昌晋,欲往前走,又被另一名记者拦住了。
“麦克马洪线从未得到中国政府的承认,且一直在中国管辖之下,中共军队进入该地区,能说是侵略吗?”
霍布雷奇特闭口不答,侧着身子从围住他的记者中逃了出去。不久后,霍布雷奇特来到了士林官邸内。
霍布雷奇特紧跟在宋美龄的后面,快步走到蒋介石面前。握住他的手说:“总统先生,你好!”
蒋介石请霍布雷奇特坐在他的旁边,宋美龄坐在蒋介石的身后,担任了谈话的翻译。
蒋介石用手抚了一下他那光光的前额:“我们对肯尼迪对国际共产主义在古巴侵略性的扩充军力所采取的坚定立场表示热烈的赞同。”
“总统先生,你对印度与中共的边界冲突有何看法”霍布雷奇特不再含糊,单刀直入地问了双方关键的分歧。
蒋介石沉思了片刻后含糊地说道:“中印战争,中共是为了保卫国土,当然,我们不愿看到共产集团势力的扩张,在时机适宜时,中国政府部队应推翻北平政权,中华民国有使用武力,恢复其在大陆所有合法地位的权利。”
霍布雷奇特点了点头:“美国政府是赞同中国政府的立场的。”
宋美龄并没有翻译这句话,而是直接问霍布雷奇特:“美国政府是赞同我国政府对中印冲突的立场呢?还是赞同反攻大陆的立场?”
“当然是后者,这是美国的一贯态度。”
蒋介石继续说道:“我们希望在中印冲突中,中共政权遭到军事失败。但是,我们驻美大使蒋廷黻先生已经拜会了助理国务卿哈里曼,提出了我国政府的意见,我们不反对美国向印度提供军事援助。但谴责用武力解决边界纠纷,拒绝承认麦线是中印边界。”
霍布雷奇特解释说:“美国政府承认麦线,是为了使中共在国际上遭到孤立,而且现在中共已经越过了麦线,我想麦克马洪线之争不应损害美国和中华民国的关系!”
蒋介石不再说话,他此时的心情是矛盾的,他希望美国能支持印度打赢这场战争,使中共遭到惨败,同时又想到美国承认麦线,使中国无端失去领土,可是就台湾目前的国际地位来说,即使向美国提出了抗议又有何用呢?
虽然台湾势弱,不得不仰仗美国支持,但蒋介石治下的台湾终究还是表示了抗议,尽管这抗议并未在国际上得到多少声援……
印度人的入侵确实为蒋介石递上了一次难得的机会,但是,蒋介石没有激进地趁人之危,反攻大陆,反而在国际上发声反对“麦克马洪线”,同自己的“老大哥”美国唱反调,可谓是真正地守住了民族大义,保全了民族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