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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天宝年间经济的空前繁荣,无疑给大唐政治、军事、文化等方面的发展带来了极大好处。可同时,在高度繁荣的商品经济刺激下,奢侈欲望也越来越强了。
据统计,开元盛时的全国租庸调总收入,租钱二百余万缗,粟一千九百八十余万斛,庸调绢七百四十万匹,布千三十五万余端。
当时,朝廷官僚机构庞大,边境常年用兵,费用极大。所以,一方面是大量财富源源流入唐廷,另一方面,由于各种的巨大开支,正常的租赋收入总是填不满支出的巨壑。
因此,在玄宗的授意下,一批钱谷之臣遂千方百计进行搜括,而玄宗对他们也特别看重,大都自中层官员擢升为权重位高的要员,从而养成了一批善于勾剥、权大势大的计臣。
在开元之前,财赋之权归于尚书省,由户部官员专掌。
1、“敛财”的大臣自从玄宗起用宇文融括户之后,财赋大权的掌管,遂移于御史,宇文融也红极一时。
唐代专为帝王私人管理财产的机构名叫太府卿。
开元、宝年间任太府卿最为有名的是杨慎矜父子。
杨慎矜是隋炀帝玄孙,其父杨崇礼于开元初年,擢为太府少卿,史言其“清严善勾剥,虽分寸缁铢,皆躬自省阅检核”,时议以为历来担任太府少卿者都没有这样做过,玄宗将他晋升为太府卿。
杨崇礼为了增加太府卿的收入,“转输纳欠,折估渍损,必令征送,天下州县征财帛,四时不止。”
他担任太府卿官职近二十年之久,号称“公清如一”,太府中财物堆积如山,入库实畅。
凡是经过他手的,无不精好,并且“每岁勾剥省便出钱数百万贯”,因而深得玄宗的宠信。
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他九十余岁,老病不堪,才被迫致仕。玄宗又特意征求宰相的意见,从他的儿子中选人来接替。
杨崇礼三个儿子据说都“蓟洛清白有父风,而慎矜为其最”。慎矜沉毅有才干,担任汝阳令时有能名,玄宗遂任他为监察御史,知太府出纳;又命杨慎矜的哥哥杨慎余为太子舍人,监京仓,其弟弟杨慎名任大理评事,摄监察御史,充东都含嘉仓出纳使。
兄弟三人都“甚承恩顾”。
杨慎矜继承父亲的衣体,对诸州输纳的物资验核十分严格,常以质量不好(有水渍伤败及色下者),责令本州折价赔钱,然后转卖当地价廉物美的轻货,上输太府。
因此,“州县征调,不绝于岁月”,大大增加了底层百姓的负担。后来,玄宗为奖其功,晋升杨慎矜为侍御史、谏议大夫、御史中丞,充诸道铸钱使,而太府出纳使始终由他执掌。
又有韦坚,目睹宇文融和杨慎矜父子皆“以勾剥财物争行进奉而致恩顾”,因而积极效法,“转运江淮租赋,所在置吏督察”,又令取州县义仓粟,转市各地轻货,差富户押船,若迟留损坏,便强令船户赔偿,由是“岁益巨万”,“玄宗以为能”。
天宝元年(公元742年)三月,即被擢升为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后来,他更诡计求进,承恩日深,除担任前职外,又加了“勾当缘河及江淮南租庸转运处置使”,天宝三载(公元744年)正月,更加兼御史中丞,封韦城男。
还有王鉷,也专为玄宗聚敛财富,数年之间,亦自县尉擢升为监察御史、户部员外郎、侍御史,直升至御史中丞,身兼二十余使,在他担任户口色役使期间,更进一步勾剥百姓。
按唐旧制,人丁戍边者,免其租庸,一般是六年返归。
但开元时,戍者死亡很多,边将为怙宠故意隐瞒不报,因而戍边者人虽死亡而贯籍仍未注销。
王鉷明知内情,却硬说这些人丁籍仍在,是长期隐漏课税。遂不管三七二十一,计除六年之外,追征其家三十年租庸。致使“天下之人苦而无告”。
天宝四载(公元745年),玄宗下诏蠲免百姓赋税,王鉷却奏请“征其脚钱,广张其数,又市轻货,乃甚于不放。输纳物者有浸渍,折估皆下本郡征纳。”
又令“高户为租庸脚士,皆破其家产,弥年不了。恣行割剥,以媚于时,人用嗟怨。”
其时,玄宗在位日久,“用度日侈,后宫赏赐无节”,又“不欲数于左、右藏取用。”
王鉷探得玄宗的心思,遂“岁贡额外钱百亿万,贮于内库(即琼林、大盈二库),以供宫中宴赐,曰:此皆不出于租庸调,无预经费。”
玄宗以王鉷“为能富国,益厚待之”,不断地给他加官。如天宝七载(公元748年),加检察内作事,迁户部侍郎,仍兼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
八载(公元749年),兼充闲厩使及苑内营田五坊宫苑等使、陇右群牧都使、支度营田使,余并如故。他身兼二十余使,近宅为使院,文案堆积,胥吏求押一字,累日不能得。其威权之盛,后来连李林甫都有所畏避。
此外,杨钊(即杨国忠)虽因杨贵妃的裙带关系得以重用,但其进身,也是从计臣爬上宰相高位,身兼四十余使。据说他精于筹算,“经其听览,必数倍弘益”。可见他也以搜括能力而得到玄宗的宠信。
以上这些计臣,皆由玄宗一手培植豢养起来,他们所得到的宠遇,大大超过一般的官僚,这正是玄宗对于财利刻意追求的结果。这是玄宗晚年失政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这批计臣及其依附者,大部分成为朝廷腐朽势力的代表或附庸,在后来统治集团之间倾轧中,起了相当大的恶劣作用。
2、“邀功”的边将理财和用兵是玄宗的两大要政。
在这种政策之下,与计臣聚敛相应的是边将权重。唐玄宗为了对付边境吐蕃、突厥、契丹、奚等民族的骚扰,特别是为巩固边防要地,运用了唐廷所掌握的巨额财力物力,在东北、西北、西南部署了大量常规兵力,长期驻守。
随着国内经济实力的增强,玄宗更重视边功,对边将加官晋爵,实行重赏厚奖政策,加上府兵制的瓦解,募兵制的实行,沿边十节度的建立及武将的久任,致使边将的权力越来越大,最终造成了不堪收拾的局面。
开元初,河西、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和王君㚟皆号称勇将,镇守西陲,“甚为蕃夷所惮”,时人称王、郭。
玄宗对他们十分器重。
开元九年(公元721年)郭知运卒于军,玄宗命宰相张说为其亲撰碑文。后王君㚟死,玄宗也给予同样待遇,并“自书石以宠异之”。
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河北节度副大使张守珪大败奚、契丹,至东都洛阳献捷。
玄宗亲自为他行隆重的“饮至之礼”,并“赋诗以褒美之”。
同时,加官进爵,“廷拜守珪为辅国大将军、右羽林大将军、兼御史大夫”,“诏于幽州立碑以纪功赏”。
对于边将军功的赏赐,玄宗是毫不吝啬的,而且破格加官。如开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朔方节度使牛仙客前在河西,能节用度,勤职业,仓库充实,器械精利,玄宗嘉奖他,要任命他为尚书,遭到宰相张九龄的反对。
张九龄说:
“尚书古之纳言,唐兴以来,惟旧相及扬历中外有德望者乃为之。仙客本河湟令典史,今骤居清要,恐羞朝廷。”
玄宗说:
“然则但加实封可乎?”对答道:“不可,封爵所以劝有功也。边将实仓库,修器械,乃常务耳,不足为功,陛下赏其勤,购之金帛可也,裂土封之,恐非其宜。”
玄宗听后沉默不语,李林甫乘机进言说:
“仙客,宰相材也,何有于尚书,九龄书生,不达大体。”
次日玄宗重提仙客实封之事,九龄固执如初,玄宗怒,变色曰:“事皆由卿邪?”又责道:“卿嫌仙客寒微,如卿有何阀阅?”
张九龄乃岭南韶州曲江人,门弟低微,所谓“岭海孤贱”,玄宗故有是言。结果,玄宗坚持赐牛仙客爵陇西县公,食实封三百户。
因这时的玄宗志在边功,故增重边赏。
牛仙客之事,不仅赏过其劳,而且帝王好尚,因此为臣下所窥,一些边将迎合玄宗好大喜功的要求,或则希旨生事边陲,以求进用,或则假冒军功,“丧师者失万而言一,胜敌者获一而云万,宠赐之极,骄矜遂生”。
玄宗时边将不乏正直之人,然史言玄宗任用边将“好用贪黩之徒”,恐怕不无道理,边将邀功之风,不正是玄宗种种过量赏赐刺激的结果么?
3、边将入相与诸王遥领自府兵制度彻底破坏后,玄宗赋予边将的权力越来越大,节度使可以在本边镇地区或附近地区自行招募士兵,又给田地、屋宅,准许家属随军。
因此,边将有权挟持士兵,而中央政府反而无法控制。
天宝八载(公元749年),李林甫奏请停止使用折冲府上下鱼书(府兵制规定由中央控制的发兵信物),边将更进一步握有自行发兵之权了。
府兵制之在唐初,中央控制军权甚严,为防军权旁落,故意造成“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局面。
太宗对边帅的人选非常注意,多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遥领,不兼统,而其功绩卓著者,每每入为宰相,如李靖、李勣、刘仁轨、娄师德等都是如此。
对蕃将(少数民族将领)有方略者如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等人,犹不专大将之任,另有重臣领使加以牵制。
开元前期,玄宗亦师其祖太宗之法,往往选边镇将帅入为宰相,或以宰相兼领边镇军事大员。
如开元初,任姚崇为相时,即让他兼兵部尚书。开元九年(公元721年),又以久在边镇的并州长史、天兵军节度使张说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开元十一年(公元723年),以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王晙兼朔方军节度使,巡河西、陇右、河东、河北诸军,这是以宰相任节度使。
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以安西副大都护、碛西节度使杜暹入京为同平章事,这又是以边镇将帅入为宰相。
开元十六年(公元728年),又以河西节度副大使萧嵩入为宰相,第二年,并让萧嵩兼中书令,遥领河西节度使。
所谓遥领,即不赴边镇,在京师兼任。以宰相遥领节度使,即自萧嵩开始。其他如节度使薛讷、郭元振、张嘉贞、李适之等,也是以边帅入相,且不久任。
及至开元中,因边镇形势和玄宗在政策上的变化,玄宗任王晙、郭知远、张守珪等为边帅十余年不易,开始加以久任。
致使边帅可以和将领、当地土兵结合起来,成为称霸一方的势力。
开元四年(公元716年)正月,鄫王嗣真为安北大都护,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蕃大使,以安北大都护张知远为之副;陕王嗣升为安西大都护,安抚河西四镇诸蕃大使,以安西都护郭虔瓘为之副。二王皆不出阁,史言诸王遥领节度使自此肇其始。
既然是遥领,当不能治事,其权力实际上落到担任副使的边帅手中,中央政权无法对其直接加以牵制。
4、节度使专权局面的形成节度使设立时本来皆兼刺史、都督之任,玄宗还感到其权力不够,又往往让节度使兼一道甚至数道的采访使等职,如张守珪于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转幽州长史、兼御史中丞、营州都督、河北节度副大使,俄又加河北道采访处置使。
而且有些节度使的统辖之权,往往超出本道之外,兼领数道的军队。
如郭知远、王君㚟皆为河西、陇右两道节度使,特别是王忠嗣于天宝五载,兼为陇右、河西、朔方、河东四道节度使,以一身“佩四将印,控制万里,劲兵重镇,皆归掌握,自国初已来,未之有也。”
这样,在一道或数道范围内,边帅不仅据有兵权,而且拥有地方上的民政、财政大权。
另一方面,他们又在边镇广开军屯,自筹军粮,还有权调集当地的租赋以供军需。
此外,节度使还有权直接辟署自己属下的官吏。
正如《新唐书·兵志》所指出的:
“及府兵法坏而方镇盛,武夫悍将虽无事时,据险要,专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财赋,以布列天下。然则方镇不得不强,京师不得不弱,故日措置之势使然者,以此也。”
由于边镇长期屯驻重兵,唐朝军事力量的重心就由中央地区转移至边镇地区。
据天宝元年(公元742年)的统计,唐全国共有军队五十七万人,其中四十九万驻在边镇,内地的兵员只占边军的六分之一,其中京兆六万六千,其他诸州府多的有一万上下,少的甚至只有数百人。
而且“猛将精兵,皆聚于西、北”。而中央的六军宿卫者又多“市人”,富者贩缯采做生意,食梁肉,壮者“为角觚、拔河、翘木、扛铁之戏”,根本打不了仗。
由此,唐初以来军事上“内重外轻”和“以重取轻”的格局,遂被破坏,二者的关系颠倒了过来,演变成尾大不掉、中中枢处于无可奈何的局面。
由于边将权力的扩大,逐渐形成了一些实力强大的军事集团。
如果以地区划分,十节度大致可分为三大军事势力,西北包括安西、北庭、河西、陇右、朔方;河北包括营州、范阳、平卢;河东节度使前期为西北军事集团势力范围,后期又入河北势力范围;西南则有剑南节度使。
这三大地区内的节度使,由于地域相近,防卫的军事对象相类,经常联合起来采取军事行动,人员也常互换,所以形成了具有一定利益关系的军事集团。
玄宗时,当中央集权相对巩固时,这些边帅大部分未必有离心的倾向,或有也不敢显露出来。
然而他们与朝中官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又往往成为朝廷中官僚集团各自依靠的力量。
天宝后期统治集团内部的激烈争斗,即与各大军事集团有着密切的关系。
另外,在天宝后期,唐玄宗好用蕃将任节度使,如担任过安西、河西节度使的高仙芝是高丽族人;任过安西、河西、陇右节度使的哥舒翰是突骑施首领哥舒部落之后裔,任过朔方节度使的安思顺,则是北方杂胡出身。
在军队中起用兄弟族出身的人担任将领,并且带领由汉族和兄弟族人组成的混合军队,本是唐太宗开创的风气,亦反映了当时唐王朝的民族政策较少歧视的倾向。
玄宗继太宗之后,任用所谓蕃兵蕃将,亦是事势所必然,本无可厚非。但是,由于天宝后期中央集权的严重削弱,政治日益腐朽,统治集团内部矛盾斗争激化,加上民族矛盾处置失当,客观条件发生了变化,政策的效果也就大不一样了。
可以这样说,玄宗开始是在骄侈心驱使下,“有吞四夷之志”,而其最终结果反为“四夷”所侵害。
正如成就开元盛世靠的是“理财和用兵”一样,把大唐带入安史之乱的同样也是“理财和用兵”。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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